作者:勺棠
那头嗫嚅着说了一个数字。
“我知道了。”白芷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小贵啊,你还回来吗?”那头急忙道,“你外婆还念叨着你呢,说自己生病了怎么都不回来看她了。”
从小他就对那个家庭深恶痛绝,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外婆……
白芷深吸一口气:“把电话给外婆。”
“小贵啊,我没事的,就是感冒而已。”外婆颤巍巍的声音传来,“我还看了你的电视呢,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俊了。”
白芷上一次回家,已经是三年前。
“外婆您等我,”白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录完节目就回来看您。”
“没事的,我在家吃好喝好的,天天都能看见你呢,”外婆连忙摆手,“你先忙你的,别耽误了工作啊。”
白芷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白芷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污渍出神。
镇上的医院比想象中还要热闹,有害怕打针满医院乱跑的小孩儿,有背着小孩儿走了十几里山路来看病的父母,有不懂流程找护士帮忙的老人。
都是些平凡甚至琐碎的事情,但白芷却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谢斯瑾不知道去哪里了,液体还剩下小半瓶。白芷不想继续输下去,随手拔出了针头。
手法不够利落,出了一点血。
“怎么不叫护士?”谢斯瑾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水都还没输完,这么急做什么?”
看着谢斯瑾冷峻的表情,刚才还单手拔针头的白芷瞬间怂了:“……”
一向好脾气谢斯瑾竟然凶他了。
凶巴巴的。
白芷低下头,小声道:“我醒来后发现你不见了……”
所以你不能这么凶我,即使我犯错了,你也要背一半的锅。
没想到白芷现在已经这么离不开他了,连输液都顾不上就要出来找他。
谢斯瑾瞬间心软成一片,放软了声音:“抱歉,下次不会了。看你体温降得太低,出门给你买了杯奶茶,三分糖。”
输完液后嘴里确实有些苦,白芷接过奶茶吸了一口:“谢谢啊。”
白芷这场病来得快也去得快,第二天起来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前前后后,他们在乡下呆了大半个月,《四季食》也即将进入尾声。
最后这两天恰好是端午节,他们一致决定过完端午节就走。
鸭蛋是他们刚来时腌下的,已经吃过一次了,时间短,只有淡淡的咸味儿,可以白嘴吃。
当地流行火炬粽,四个尖尖的圆锥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火炬。
粽叶是他们在后山摘的,糯米和梅菜猪肉馅儿则要自己买。
镇上菜市场,白芷买完猪肉后准备和大部队汇合,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小狗叫。
之所以说是小狗,因为叫声实在是太奶了,嗷嗷嗷还带呜呜呜。
白芷下意识朝里看了一眼。
在菜市场旁的杂货店里,食品展示台下,一个婆婆满脸怒气,正用扫帚打狗,似乎想把小狗赶出门外。
小狗实在是太小了,还没扫帚大,被吓得浑身毛发都炸了起来。
扫帚在婆婆手中粗鲁的怼在小狗身上,后者不停往柜子底下下躲,尖叫声就没停过。
虽然确实很惨,但那是他最害怕的狗。
即使小奶狗没什么杀伤力,但是他制止之后呢?就算把狗救了下来,他也不可能留下它。
他不可能养狗的。
白芷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身后的战争还在继续。
婆婆终于发现了赶狗的方法,扫帚横着一扫,小狗被无情的横扫出来。
但很快小狗就挣脱了扫帚的控制,转身往回跑去。
这样的交锋重复数次后,最终是婆婆取得了胜利。
一道高亢的尖叫声响起,白芷猛地回过头,只见小狗被婆婆重重摔在地上。
小狗软软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但很快就爬了起来。
仿佛是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小狗之前还委屈的呜咽,变成了凶猛的咆哮。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幼小的身影和小狗重合了。
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儿也是如此,被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殴打。
最初,小男孩儿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对父亲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哭着祈求爸爸不要打他。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男人的狞笑,以及一次比一次更加严重的攻击。
小男孩终于发起了反抗,但是他实在是太小了……
白芷被小狗的尖叫声拉回了注意力。
小狗夹着尾巴,朝着攻击它的扫帚冲了过去。
狠狠咬住。
但它实在是太小了,再凶猛也比不过手拿武器的人类。
下一刻,扫帚被婆婆举向天空,小狗的身体也跟着飞了起来。
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不死也要半残。
“小心!”白芷心头一紧,条件反射扑了过去。
在小狗落到地上前一刻,他把软乎乎的小东西护在了怀里。
碰到小狗的身体,白芷身体不由得僵了一瞬。
然而小狗反应比他更大。
小狗彻底被吓坏了,立刻在他怀中挣扎起来,狂吠不止。
“嘘……没事了,没事了。”白芷回过神来,把小狗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对方身体。
真的太小了,几乎只有他手掌那么大。
小狗在白芷的安抚中渐渐安静下来,软软的小爪子搭在白芷胸前,发出了委屈的呜咽。
“没事,没事了。别怕,没人再敢伤害你了。”白芷抱着小狗站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不知是安抚小狗,还是安抚曾经仓皇不安的自己。
……
汇合时,大家看到白芷抱着小狗都吓了一大跳,听到事情原委后,又齐齐沉默下来。
白芷又把狗送去了镇上唯一一家宠物医院检查。幸运的是拯救及时,没有什么大伤。
看到白芷抱着小狗下车时,导演有些意外:“这不是上次我们准备养的那只狗吗?怎么又带回来了?”
“上次那只?”白芷怔了怔。
他上次太怕了,完全记不得那只狗长什么样了。
“对啊,你从哪儿带回来的?”导演好奇,“记得我们把它拜托给镇上一户人家了。”
白芷简短的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也太糊弄人了!”导演气结,“我们又不是没给她钱!”
“怎么能这样呢!”旁边一个助理姑娘听红了眼睛,“我昨天在微信问她,她还跟我说狗好好的!结果早就跑到街上流浪了!如果不是你……”
“我可以留下它吗?”白芷问导演,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之前我说怕狗,现在又擅自把它带了回来……”
“没事啊,它这么可怜,还好遇到了你,”导演摇头,“可是我们节目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准备拿它怎么办?”
仿佛知道有人在议论它,小狗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句。
它扬着湿漉漉的鼻头,黑豆似的眼睛看着白芷。
见白芷在看它,眼睛变得更亮了,立刻伸出舌头舔白芷手心,带来一阵湿热的触感,又软又痒。
白芷伸手撸小狗下巴,笑着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总有办法的。”
白芷决定叫小狗小魔芋,因为对方又软又嫩,还是棕色的毛发。
而且经过这件事后,白芷似乎彻底摆脱了对狗的恐惧。
他把整个下午都献给了小魔芋,给它洗澡,做狗饭,陪它玩耍,还要收拾烂摊子。
明明只有巴掌那么大一只,小魔芋却野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反而像土匪进村,很快就把家里能咬的不能咬的都咬了一遍。
最过分的是它还要去和母鸡对线,隔着鸡笼冲着母鸡汪汪叫,一旦母鸡冲过来攻击它,又立刻转身躲到白芷身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外强中干。
“白芷。”谢斯瑾在叫他。
“怎么了?”白芷抱着小魔芋过来,脸上都是还没来得及收的笑,“谢老师,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阳光下,少年的笑容明媚又灿烂,眼睛盛着夏日阳光,像是剔透的宝石。
“很可爱。”谢斯瑾点头,又说,“把狗放下,来我房间一下。”
“啊?”白芷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吗?”
“有事,”谢斯瑾又说,“最好换一条宽松的裤子过来。”
白芷:??
宽松的裤子?白芷这下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事啊?为什么还要换裤子?”白芷跟着谢斯瑾一起去了房间。
谢斯瑾背对着他,一边在五斗柜里找东西,一边说:“裤子撩上来给我看看。”
白芷穿了一条直筒牛仔裤,有点儿紧,撩到膝盖才意识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