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 第45章

作者:八口小锅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门外人声与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周童另一只原本撑在墙壁上的手已经将他的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抽出,顺着他的腰侧抚上了后背。

  听见声音周童连忙收手,赶在门被推开之前迅速把人抱到了角落里长长一排挂得紧凑的,厚重的灭火服后面,压着他伏在堆叠成山的水带盘上,低头吻住了他的耳朵,一边听着外面队友搬东西、聊天的动静,一边将手环绕在他腰间,解开了他的皮带。

  “嘘哥哥别动,我不让你疼了,我疼你。”

  

  

第58章

  ***

  周童被踢懵了,越听他胡言乱语越觉得来气,然而当他从地上爬起,摸索着捉住了奚杨乱踢的双脚,抱住他找到他的嘴唇,再次蛮横地搅了进去,却在忽然之间品尝到他齿间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摸到了他湿润的脸颊。

  是血,周童比任何人都熟悉血的味道。他动作一滞,瞬间恢复了理智,在慌乱与不安之中踢翻了墙脚一排泡沫灭火器,跌跌撞撞地越过了几台空呼填充压缩机,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电灯。

  灯光亮起时他回头去看奚杨,先前所有无耻的、下流的成就感和自以为是的非分之想在那一瞬间尽数破灭。

  眼前的画面,他曾经,现在与将来都无比敬重的教导员,正如他所想一样分毫不差地曲着双腿蜷缩在水带盘上,眼眶泛着湿润的潮红,浑身都是情欲的残留和诱人的气息,那么柔弱,那么无助,那么令人心痛。可没有预料的,是一道血迹从他的嘴角溢出,沿着下颌滑落至锁骨,胸前的皮肤被磨出了条条血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更让周童感到痛苦的,是他脸上那片模糊的,打湿了温柔的眉眼与笑意的泪水。

  我做了什么......

  我对他做了什么?!

  周童扑向奚杨,迅速脱下自己的作训服盖在了他的身上,搂着他去解捆住他手腕的绳索,吻他满脸的泪痕,不住地用颤抖的声音请求他的原谅。

  “对不起......教导员......对不起......”

  他正如随月升月落而变换形态的野兽,在这一刻脱胎换骨,重新化形为人,却一点也想不起自己失智发疯时犯下的罪行,伤过的爱人。

  他做了什么,对承诺过要喜欢一辈子,宠爱一辈子,保护一辈子的爱人,哥哥,教导员做了什么?

  他曾经无比坦诚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对他说爱是风险,爱是信仰,爱是放弃自我、献出自我去与对方发生关系,是心甘情愿向对方屈服的勇气。他比任何人都爱慕奚杨,珍惜他的自尊,崇拜他的自爱,与他有着同样的灵魂和同样的信念,如今却用这种方式辜负了他的包容,糟蹋了他的疼爱,欺负他折磨他,让他咬破舌尖流着眼泪承受羞辱和疼痛,撕碎了他那颗温柔的心。

  怀里的人在哭泣,在发抖,越来越清晰的呜咽声像一把把刮在心头的小刀,剜掉了周童最柔软也最脆弱的部分,让他疼到窒息。

  “哥哥,对不起......我想要你,想占有你让你永远只属于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平静地接受,可一看到你就觉得委屈,变得软弱,想听你的安慰,要你的肯定。”

  “你惩罚我吧,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丢下我......求你了,像你说的那样,让我一辈子都跟着你好吗?我只有你了。”

  周童没有意识自己也在哭,他的一切,担心和紧张,嫉妒和沮丧,包括眼泪都变得无足轻重,浑身上下除了心脏,腰背和嘴角处被打留下的伤痕全都没了痛感。

  他用纸巾一点一点擦去了奚杨身上的污浊,帮他穿好衣服,单膝跪地替他绑紧两只脚上的鞋带,再去抱他、哄他、安抚他,终于让他停止了抽泣。

  可奚杨却始终垂着头红着眼,很长时间一个字都不肯开口对周童说。

  周童也渐渐不再说话了,因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无法抵消他所犯下的恶劣行径。他就这样搂着他的教导员,抱他在怀里温暖他冰冷的身体,红肿的手腕,良久之后才终于听见他说:“我要回去。”

  “我送你,我送你好吗?”周童小心翼翼地问着。“冷不冷?肚子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碗汤水饺,你在办公室里等我,还是想先去洗澡?”

  “周童。”奚杨再次开口打断了他。

  周童的心随着这声呼唤重重一沉,接着便听见了一番无数种假设之中他最怕听到的话。

  “到此为止吧,我只是寂寞了太久跟你玩玩而已,又没有办法拒绝姚队的安排。你年纪太小,太不懂事,太粘人了,让我觉得很累。”

  教导员不会撒谎也没有理由撒谎,但周童怎么可能,又怎么愿意相信这会是他的真心话。

  “哥,我会改的......”

  “以后叫我奚队。”奚杨似乎不打算再听下去,推开周童扶着铁架站了起来,语气和态度都冰冷陌生得像不曾相识的另一个人。“我想你最好不要继续留在特勤,下次霍警官来的时候会很尴尬。”

  “今天的事就当是我不负责任应该付出的代价,以后不会再发生。周童,多保重吧。”

  ...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被洗过的晚霞分外明艳,透过云层温柔地爱抚着湿漉漉的大地。奚杨走出仓库,转身离开,迈进过去五年用漫长时间消磨出的没有尽头的轨道之中,重新开始练习忘却。

  

  

第59章

  住院的日子无聊极了,虽说病房条件好,一日三餐有人变着花样地伺候,还有个长得赏心悦目的闻阅在旁边叽叽喳喳可以解闷,但半个月过去,涂科实在躺不住了,伤口没好利索就要求出院,没想到主治医生受人所托早有防备,伙同神外、骨科和康复科几个专家亲自到病房劝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各种正常人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连哄带骗加恐吓,终于成功把闻阅吓懵,拍着胸脯向众人保证,绝对不会给涂科任何逃避治疗的机会。

  闻阅早就可以出院了,但他一直以“每天一醒来脑袋就晕乎乎”,一会儿出现幻听,一会儿出现幻觉之类的理由赖着不走,气得涂科骂他占用医疗资源浪费医保,差点揪着衣领把他拎到精神医学科去检查智力。

  趁着涂科一只手行动不便,闻阅越来越肆无忌惮,托着下巴趴在床边看他,小脸红彤彤的:“师父,我已经无药可救啦。”

  涂科:“......”

  有时实在闲得无话可说,涂科也会问闻阅究竟喜欢自己什么,还说你个小屁孩儿,知不知道两个男人做爱很麻烦,很痛,做狠了会下不了床,上不了厕所,永远告别烤肉、火锅和泡椒凤爪。其实涂科自己也一无所知,但他胜在脸皮厚不怕羞,把这些话全都搬到明面儿上说是有心想臊一臊闻阅,逼他知难而退,谁知道闻阅非但没被吓到,反而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跟他说:“我那个......查过了......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就行......我我我会轻一点的......”

  涂科:“......”

  你会轻一点是什么意思?

  你会轻一点是什么意思?!?

  其实涂科也不是真的烦他想赶他走。涂妈妈一天来三回,涂科回回不给她好脸,她就回回加倍地不给闻阅好脸,尽管目前为止还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但气氛难免压抑。两个人相处时闻阅还会大着胆子跟涂科说说笑笑,一见到涂妈妈或者偶尔过来探望的讲旭就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躲藏进去,弱小无助又忍辱负重的样子,试问谁看谁不会心疼?

  但这都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霍辞这个臭流氓隔三差五就要打着探病的名义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追求闻阅。

  花、零食、无微不至的关心都是情场高手的常规手段。除此之外霍辞深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道理,跟闻阅聊的都是音乐、游戏之类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感兴趣的话题,还偷偷买咖啡给他,拿准他容易害羞和没有恋爱经验的弱点,句句都撩得他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把袖口绞成了麻花。

  闻阅没有手机,霍辞转天就买了两个不同品牌的新款送给他挑,号码后四位还选了他的生日;闻阅给涂科洗衣服,霍辞也不拦,坐在旁边陪着,时不时帮忙往盆里添点热水,等他晾好衣服再翻来覆去看他起皱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分量和价格完全不对等的护手霜交给他说:“小乖乖手这么漂亮,要好好保养,我还等着听你弹古筝呢。”

  闻阅紧张地把手直往回缩,回头偷瞄躺在床上吃香蕉的涂科。

  “不......不用......这个太贵了......谢谢霍警官。”

  涂科两口吃完,把香蕉皮往地上一扔:“霍警官有的是钱,用不着替他心疼。拿着,晚上帮我做个足部护理。”

  住院期间奚杨只来过一次,来的时候闻阅刚好被霍辞拐出去买珍珠奶茶和炸鸡,病房里只剩涂科一个人,盘着腿坐在床上边吃车厘子边生闷气。

  沟通完日常工作,奚杨把这半个月队里发生的事情挑出几件,跟出警情况和训练情况一起汇报给涂科。十一假期北临一共发生了大大小小二十多起火灾和紧急事件,其中特勤参与支援了一起化工市场爆炸、一起重大车祸和一起大型夜总会失火的抢险和扑救,全队十几人受伤,没有人员牺牲。

  除此之外,十五只搜救犬和训犬员都已到位。水上救援中队从计划的在特勤原有人员中挑选改为由讲旭从总队特派,在郑疆的建议和“极力推荐”下,向宇一人担任队长和指导员两个职务。

  采购流程已经在收尾阶段,新的车辆和装备下周就会送到特勤,依然由郑疆代替涂科交接清点。

  “技能比赛推迟了,你就多养养吧。”奚杨弯腰拾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几页纸,看着那份盖了章的通知里11月20日的比赛时间。“还有,老方想申请提前退伍,家里打了证明过来,等你签字。”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涂科终于有了反应。

  “为什么?我记得他离第三期服役期满就差两年,现在要走?”

  “嗯。”奚杨移开视线望向窗外,一道落日的余晖刚好打在他半边侧脸。“说是弟弟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家里劳动力不够。”

  “你是不是替他隐瞒了什么?”涂科眯起刀锋般的锐利双眼盯着奚杨,干脆直接地问。“还是某些人在中间挑事儿?”

  “你不说,回头被我知道,你就去厨房代替老方吧。”

  他态度少有地认真,奚杨却微微一笑:“好啊,你能吃得下我煮的东西就行。”

  涂科对奚杨向来是说不出第二句狠话,只好不耐烦地追问:“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军粮采购。”知道涂科不好糊弄,奚杨避重就轻地概括了两句,省略了自己可能会替他背锅的部分:“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来查这件事,你要想好怎么说。”

  涂科果然没当回事:“随便查。老方的申请先压着,没我批准不许放人,等我回去再说。”

  说着话的功夫闻阅和霍辞提着东西回来了。闻阅见到奚杨激动得手舞足蹈,赶紧跑到他身边坐下,把一袋炸鸡全都塞进他的手里,张口就问周童的情况。

  没等奚杨想出措辞,涂科先一巴掌拍在了闻阅的后脑勺:“哎臭小子,不知道先关心一下你们教导员?”

  闻阅立刻收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跟着走来的霍辞把一杯奶茶递到奚杨面前,看着他有些惊讶地说:“小奚瘦了?是不是最近累着了,怎么这么憔悴?”

  捧在手里的奶茶有着与某种温度相似的温暖。奚杨恍惚了一瞬,继而笑道:“是啊,少了涂队,特勤的天都要塌了,我一个人力不从心。”

  霍辞瞥了涂科一眼,抽出吸管帮闻阅插好:“我看有他在你更累。”

  “滚。”涂科一把夺过奶茶,猛吸两口才还给闻阅:“难喝死了,小孩儿才喝这种东西。”

  “喝你的老年人特饮去。”霍辞不甘示弱,从闻阅手中把奶茶又抢了回去,给他换了一杯:“他喝过的我喝,我不嫌他嘴臭。”

  真的很想喝一口奶茶也并不嫌弃涂科的闻阅:“......”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奚杨不看就挂断,犹豫之后还是对闻阅说:“周童挺好的,不用担心。前几次出警他都立了功,下个月就要调到总队去了。”

  “啊?”

  不光闻阅,连涂科听了也毫无防备地吃了一惊。

  闻阅懵得结结巴巴:“为......为什么啊?怎么这么突然?那......”

  “嗯,这是姚队的意思,我也不太清楚。”奚杨捏着塑料软杯里的珍珠回答。

  “这又是什么情况?”涂科疑惑地看着奚杨。“不是好好地跟着你吗?姚队怎么之前不提,现在又来要人?也没问过我的意思......”

  “我同意了。”奚杨忽然抬头打断了涂科,语气不容置疑。“前途重要,我已经签字了,下月初就走。”

  “好了,回头再说。我得走了,出院提前告诉我,来接你们。”他果断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起身,不给他们任何追问的机会,理了理制服的下摆,转身离开,走到门外接通了陶伟南的电话。

  电话刚接起,陶伟南便在另一端阴阳怪气地说:“奚队大忙人,想跟你通个话可真难。”

  奚杨对他的态度不予理会,冷冷地问道:“有什么事快说。”

  陶伟南也不在意:“之前就说过,下周我亲自送设备过去,想请奚队拨冗光临,一起吃个便饭。”

  “这么多年没见,咱们可得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叙叙旧。有些旧账和误会还是当面说开比较好,你觉得呢,奚队?”

  奚杨脚步不停,形单影只地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面容消瘦神色平静,肩背笔挺得像一棵坚韧不拔傲然生长的青松。

  短暂地沉默之后,他忽然开口。

  “时间、地址,发给我。”

  陶伟南无声地笑了:“哪能劳驾奚队自己来。周六晚上七点,我派车过去接你。”

  ...

  日子一天一天被打发过去。吃完炸鸡没两天,霍辞突然给涂科来了个电话,说最近忙着办案,没有时间来医院了,让他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闻阅。

  涂科心里想:呸,要你管,嘴上却说:“哟,霍警官又要惩恶扬善去了啊?你不来我想你了怎么办?”

  搁平时早该斗起来了,这回霍辞却不知为何没有接他的话茬,口气有些古怪也有些严肃:“宝儿,我给你透个底,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纪检最近盯上讲老爹了。你听我的,先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出院以后回奶奶家继续休养。”

  涂科郁闷坏了,转身避开闻阅:“我就住个院,怎么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

  知道霍辞有保密纪律不能多说,涂科也不为难:“行了,我自己有数,你就告诉我,我妈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应该不会,放心吧。”霍辞说。“不过我有点担心小奚。事情比较复杂,这两天我会派人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