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口小锅
温室是用钢材和玻璃搭建成的,从外观上看很现代、很文艺,很有简洁的建筑设计感,四周铺着平整的砖石路和泊油路供人车通行,还做了绿化,透明的外壁折射出蓝天白云和灌木的影子,让一里一外两个世界有种镜像一般共同存在的和谐。
奚杨拎着蛋糕,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其中一间温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藤椅上的闻阅。
六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变化无常,温室里气温和湿度都非常宜人,闻阅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一个小巧的工具剥一袋盐焗碧根果,手边还放了一只碗,碗里装着已经剥好的完整的果仁。
面前是成片的玫瑰花海,每一朵都姹紫嫣红地怒放着,沐浴在阳光下的闻阅成了其中唯一一点耀眼的白。
奚杨倚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有人走近,在他身旁停下了脚步。
霍辞对着眼前的画面感叹:“多好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又转头看看奚杨和他手里的蛋糕:“早知道这么快可以审完,我去取就好了,你绕一圈多不顺路,堵不堵?”
“还好。”奚杨把蛋糕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问霍辞:“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霍辞耸肩,摇了摇头:“没有,悬赏都追加到一百万了,天天有人打电话,全是添乱的,一条靠谱的线索都没有。”
奚杨刚要说点什么,闻阅忽然抬头,发现了他和霍辞。
“教导员!霍辞哥!你们来啦!”他开心地小跑过来,递出捧在怀里的碗,让奚杨和霍辞抓里面的果仁。“尝尝吗?可好吃了,师父特别爱吃。”
奚杨很给面子地拿了两颗,放进嘴里:“好吃,谢谢。”
“在忙什么?”他往温室里面看了一眼,问闻阅。
闻阅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哦,这两天有人订了一批玫瑰,刚采完,准备装车发走。”
轮到霍辞拿果仁,霍辞不动,盯着闻阅的眼睛故意逗他:“剥这个手疼不疼?你看,当初要是跟了我,现在坐着等吃的就是你了。”
闻阅脸红红的,垂下的睫毛又密又直,看得人心里直痒,忍不住想欺负他一下。
“把那个不解风情的幼稚鬼甩了吧,怎么样?”霍辞追问道。“我肯定疼你,天天哄着你,要什么给什么,才不舍得让你洗衣服,剥干果,坐在这儿被大太阳晒。”
闻阅多大的人了,救援任务都执行了不知道多少次,拳击赛也参加过了,还是这么不经逗,一紧张说起话来就结结巴巴的:“不......不用了......师父他......”
话没说完,有人在温室的某个角落里喊他。
“小浣熊”
第87章
“欸!来了!”闻阅像遇到了救星一般,表情立刻松懈下来,扔下一句“我先过去一下”就抱着他的小碗一溜烟儿地跑了。
奚杨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问正在偷着乐的霍辞:“霍警官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算是吧。”霍辞一手叉腰,一手按揉着熬了一夜之后僵硬的颈椎:“友军已经变节,能把身和心分开使用的人,现在只剩我了。”
“你呢?”他问奚杨。“异地恋很辛苦吧?”
奚杨看着花丛深处隐约可见的两个身影,想象着闻阅一边用毛巾帮涂科擦汗,一边喂他吃碧根果的样子,微笑着说:“不辛苦,每个月可以打一两次电话的。”
霍辞不置可否,又问:“快回来了?”
“嗯,这个月吧,具体要看分配计划是怎么安排的。”
霍辞有些意外:“嗯?不是早就定好的吗?”
奚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那是很久之前定下的计划了,以周童现在的情况来看,谁也没有把握,敢肯定计划不会发生变化。
干刑侦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霍辞不问了,拿起架子上的蛋糕,转身往外走去:“我去看看外卖送到了没。”
霍辞走了,奚杨也不想留下来当电灯泡,便也跟着走了。
晚餐也是前一天预定好的,说是要帮涂科庆祝,但送来的菜每一道都有酸有辣,明显是闻阅喜欢吃的。向宇要接孩子放学所以来的最晚,他拎了两瓶朋友送的花雕,一上桌就给大家满上,举起杯说:“都到齐了吧?来,敬小涂一杯,恭喜高升!”
涂科把酒干了,吃一口闻阅夹给他的凉菜,无奈又不屑地说:“这帮老家伙还真看得起我。”
自从受伤之后,碍于脸上有疤,向宇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开怀大笑:“哈哈哈,涂处长别谦虚嘛。”
“呸。”涂科跟向宇又碰一杯。“什么处长,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听死了。”
闻阅:“......”
我男朋友为什么要自己骂自己。
饭吃得好好的,涂科和霍辞却突然为“为什么只有冬瓜、西瓜和南瓜,没有北瓜,北瓜究竟是不是西葫芦”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掐上了。闻阅在一旁乖乖地吃菜,乖乖地听着,而奚杨仿佛早已习惯,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地跟坐在对面的向宇聊天。
“佳佳学习怎么样?九月再开学,要上三年级了吧?真快啊。”
“可不是么,太快了。”向宇剥了几粒花生,砸吧着嘴嘿嘿一笑:“这学期期中考试数学拿了满分,我去给她开家长会了,老师跟其他孩子的父母都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对我很热情,也没有被我这张脸吓到。”
奚杨说:“其他同学肯定很羡慕佳佳有一个英雄爸爸。”
向宇是去年年初退伍转业的,通过考核被安置进省中级人民法院,成为了一名普通的机关工作人员,从那以后就过上了朝九晚五,周末买菜,带孩子做饭的平淡生活。
他走后没多久,邻省某个偏远地区就突发了一场特大地质灾害,涂科因为在抢险救援行动中指挥有力,超长作战,舍生忘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差点玩儿完,最终被姚宏伟好说歹说弄进了总队战训处,过了这个端午也要走马上任了。
方叔服役期满后也走了。走之前他心里不安,想找奚杨坦白,但有些话说迟了还不如不说,奚杨没让他开口,问他要了支烟,跟他坐在食堂外面的台阶上一起抽完,算是就此别过。
这一年多,向宇一有空就会回营区看看,定期来温室这边跟奚杨和涂科小聚,一直关注着特勤的情况。他问奚杨:“新任命的李队怎么样?好相处吗?”
奚杨抿一口酒,放下杯子说:“挺好的,庞辉晋升之后适应得也挺不错。”
“那就好,可千万别再来个像......那样的。”
这段对话成功吸引了涂科的注意,他扔下争执到一半的无聊话题,插嘴道:“特勤怎么说都跟支队性质不同,弄个参谋长出来是什么意思?有参谋长没有政委?”
“应该是考虑中队长直接升副队不太合适吧。”奚杨明白涂科的意思,但他并不在意教导员和政委这两种身份之间的区别。“庞辉确实需要再锻炼一下。”
霍辞有公务在身,不能喝酒,吃完饭,尝过蛋糕之后就先回去了。向宇搭他的顺风车,剩下奚杨帮着闻阅收拾桌上的残羹剩水。涂科喝了不少,醉醺醺地躺在藤椅上当甩手掌柜,想起他们家小浣熊一提到好朋友就要哭鼻子的毛病,趁他出去扔垃圾的功夫,涂科赶紧问奚杨:“周童什么时候回来?都六月了,还没收到通知?”
这三年奚杨是怎么过的,涂科全都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比他还急。
奚杨把泡好的花茶分一杯给涂科,低头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
“不知道,半个多月没联系了。”
联系不上也是正常的,涂科又问:“没去找姚队打听一下?才二十几岁,还是个士官学员,参战一百多次,获嘉奖两次,以老姚的尿性,能让这块宝贝落到别人手里?”
奚杨没有回答,等闻阅回来收拾好东西,便起身对涂科说:“别操心了,早点休息吧,涂处。”
涂科:“......”
回到营区时天已经黑透了,奚杨把车停好,跟闻阅在宿舍楼下分开,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他习惯了睡前独自在办公室里待一会儿,读几页肯尼迪的《当仁不让》,看一看备忘录里的留言,或是听听小熊里的录音,更多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想着周童,复习有关于他的一切记忆。
三年前,送周童离开后,备忘录里就多了一个新建的私人文档,记录的每一条都是周童的成长轨迹。军队指挥学基础理论的考试成绩,体能和技能的测验成绩,第一次拿奖学金,第一次被评为优秀学员,第一次在竞赛中获得科技创新奖,第一次分配实习,出警立功、受到嘉奖,每个点滴都不曾参与,却都像亲眼目睹过一样写得详细。
奚杨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幸牺牲在某一场大火之中,来不及跟周童再见一面该怎么办,甚至想过再写一封遗书,可提起的笔却总是落不下去,心里好像总是有丝丝缕缕浇不灭的期盼。
就是这样,靠着这些,他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又一天。
新搭档李昂确实如他所说,是个有能力也很好相处的人,从不打听他每晚在办公室里做什么,只有一次对他办公桌上那个铝制的小盒子和里面的干花表示过好奇。
奚杨说,是爱人送的。
当时李昂还笑着问,怎么只送一朵?
奚杨便告诉李昂,他说过,这朵不算,将来还要送一整束的。
马上就要到熄灯的时间了,奚杨习惯性地,把脚步放得很轻,尽量不去触发走廊里的声控感应,扶着楼梯的栏杆走上了三楼。
当他踩着最后一层台阶,踏上平坦的楼面时,脚下忽然变得松软,轻柔,有微微的异响,仿佛铺着地毯,羽绒,被雨泡过的落叶,又或是娇嫩欲滴的花瓣,突如其来的状况和奇怪的感觉让他心头顿时一惊。
是......花瓣?
是玫瑰?
是的,是玫瑰,确信自己踩到的是玫瑰花的同时,一股馥郁的,醉人的芳香也跟着扑面而来,将奚杨包围其中,浓烈得令他快要不能呼吸。
怎么会这样?他脑子里一下变得很乱,一下又无比清晰。
他猛地跺了跺脚,头顶的灯管一根接着一根骤然亮起,伴随着花瓣纷飞,香气四溢,大片冶艳的火红撞入他的视野,在他脚下,在他四周,像铺开的织网将他捕捉,一直绵延到目所能及的尽头,红得炸开了黑夜,刺得他眼睛发痛。
是......
不要说出来,不要。
梦会醒,许过的愿会碎的。
那么多的玫瑰,像在温室里见到过的那样多,每一朵都刚好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沾着新鲜的水滴,一束束,一捧捧,一簇簇,堆满了整条走廊。奚杨倒退两步靠在了墙上,数着自己如擂的心跳,反复用力呼吸,最终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他置身花海,驻足在办公室门口,有人随着他的脚步驻足在他身后。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新副队吗?”
“是。”
“特勤还没收到调令。”
“我亲自来送。”
“怎么这么晚才到。”
“路很远,我一个人走得太慢。”
“这么多花很浪费。”
“要看是为谁。”
“这里是办公场所,影响不好。”
“嗯,我知道。”
身后的人走近了一点,微微侧头,俯身靠近他的耳边,声音低沉。
“我就是来通知奚队一声,从现在开始,这间办公室和里面的人,都是我的了,所以没关系。”
太熟悉了,熟悉到忽然之间,只有靠着他的每一丝气息才能继续呼吸,熟悉到不用回头也能看到他穿着一身比过去更威严的军装,英俊挺拔的样子。是他,真的是他,是过去的他也是全新的他,可以说出来了,只要现在转身,就可以拥抱他,永远地抓住他了。
奚杨闭上眼睛,就快失去支撑的力气。
“杨杨。”他听见他在叫他的名字,很近很近,再也不是只有在梦里,电话里,回忆里才能听到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
他说,转过来,我要吻你,一秒钟都不能再等下去。
第88章
伴着一个长久的,深情而缱绻的吻,奚杨被周童抱进办公室,放在了办公室桌上。浓郁的花香和略重的汗味混在一起,强势地侵入鼻腔,弱化了感官和意识,让他整个人晕晕乎乎,再也无力像几分钟之前那样冷静地对话,理性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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