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三娘
商陆笑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柯屿的掌尖好像总是很凉,火也烤不暖。
“你知道我家里有多少钱?”
柯屿没反应过来,直到商陆附耳报了一个数。双眸不敢置信睁大……这他妈的,在这样绝对震撼的数字下,这位少爷出现在这里简直就像神仙下凡,他发自内心地说:“……微服私访辛苦了。”
商陆揉了把他头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相信,我这种人真的没工夫没耐心安慰人。我说你很好,就是很好,我说想让你成为令人不可思议的演员,就是在这么想,也一定会这么做。虚与委蛇这种事情我既没兴趣、也懒得去做。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东西我都唾手可得势在必得,谎言是不正当达到目的的手段,我不屑于撒谎哄骗,不是我人格高尚,只是因为不需要。对于你也是一样。”
“对于我?”
“也是势在必得。”
柯屿要抽走手,商陆更紧地握住:“我说我没有失望过,就是真的没有失望,相反,我很惊喜。每一次陪你重新解读,你都能作出准确的反馈。如果你始终不能正确拆分角色层次,没关系,我愿意陪你把剧本里的每句话每段话都反复咀嚼,直到你懂。”
知道他是商家二公子后,他曾经偷偷点进「Sean」相关的话题里。
看到他们分析他的脸书推特,分析他的游学经历和学术背景,看他以前拍的作品和照片,看他用文字分享自己的日常和阅读随记。
他好像活在很好、很充沛的阳光下,热烈地感知着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就好像——阴影这种东西,在商陆的人生里是不存在的。虽然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但让人不自觉勾勒出他的形象,恃才傲物,桀骜不驯,又自在从容。
柯屿心里酸了一下,仓促地避开视线:“有天赋的人,你都很珍惜,是不是。”
商陆没有犹豫:“是。”
“如果将来出现一个像我这样——或者比我更有天赋、更有镜头感、更有默契的演员,你也会不遗余力地去帮他、跟他合作。”
商陆思考了一瞬:“会。”
他敏锐地意识到柯屿的微妙,“柯屿,”第一次郑重其事唤他的全名,“人和人的缘分都是注定的,也许我会拍你一辈子,也可能我们只合作两部电影就会闹翻分道扬镳,电影届这样的故事并不特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比我更有才华更有天赋,我可能根本拍不出什么惊才绝艳的作品,我和你的相遇,不是因为要你成就我,而是上天让我成就你——”
他顿了顿,仍然握着柯屿的手,温和深沉地注视着他:“也许在将来,你才是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的人,而我只是在台下为你鼓掌。如果注定我只能送你一程托你一把,那么即使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再也没有合作、相见的可能,我也不会后悔。”
一种陌生的情感在瞬间席卷了柯屿所有的理智,他好像猛然坠入悬崖坠下深海,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只能听到商陆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今天第一场戏拍的那么好,唐琢冲过来抱你的时候,我也——”
尾音没有来得及出口。
柯屿猛地抱住他,两臂紧紧圈着他的脖颈。
不像主角抱导演。
“我表现得这么惊喜,给我一个拥抱不过分吧。”柯屿在他耳边说,呵出潮湿灼热的呼吸:“现在,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通关密码已获起,现在开始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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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潮汕的某些风气,
只是“唐琢”在创作中借鉴的当地存在的一种相对普遍性的现象(比如相对的重男轻女、相对的女性地位较低)
剧本非无壤之根,人物角色经历背景是基于一个地方的风俗风貌而建立的,
再次重申,这只是创作背景,非地图炮、非故意、非抹黑、非价值判断、非引申
第36章
商陆睁着眼睛,被他圈着的脖子毫无阻碍地感受到了他的力量和温度。是成年男性坚韧的力量,不是商明宝每次扑上来软乎乎的胳膊,呼吸间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烟草味,不是小姑娘那种甜腻腻的气息。
怀里的身躯骤然紧张,柯屿等了一秒,两秒,见商陆仍然没有反应便笑了笑,“好吧,不难为你了。”
质感独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寻常人不会发现——但商陆不是寻常人,他拥有令导师都惊艳的洞察力和捕捉力。理智还未做好权衡,身体便在柯屿想要推开他的下一秒冲动地回拥了上去。
后背被用力而霸首地一扣,柯屿整个人都撞入商陆的胸膛,继而被他双臂紧紧锁住。
从八岁爱上射箭开始,他就以专业的要求训练自己,二十磅,三十磅,五十磅——反曲弓拉满弦,他可以保持姿势一个小时纹丝不动,从手臂到肩背的肌肉绷紧,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不会有。七八十斤的摄影设备,他举起来轻而易举面不改色
但今天晚上的肌肉显然失去了这种精妙的控制力。
柯屿攀着他的肩胛骨,背脊的形状和力量在掌心下随着呼吸起伏,是一股沉默的蛰伏着的男性荷尔蒙。
只是眨眼之间的工夫,他推开商陆,说:“谢谢。”
“柯老师,我没抱过男生。”商陆垂下手臂,声音低沉,也失去了一贯的游刃有余。一定要深究的话,好像还有点儿迷茫和紧张。
一句客观的陈述听在两人耳里染上了不同程度的暧昧和歧义。
柯屿遵从内心地说:“要不要这么可爱。”
明明是很桀骜的个性和气质,偏偏却有着难以描述的乖巧,对前辈长辈总是恭敬礼貌也就算了,在他这个一事无成的花瓶面前也总是老师长老师短地叫着,内心稍有逾矩就乖乖说“我有罪”……柯屿在心里叹口气,可爱得要命。
商陆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你说我可爱。”
“好好好,”柯屿抄起大衣抖落开,“很man很man,身材不错。”
商陆被噎了一下,谢绝了他递过来的外套:“你穿吧。”
窗外风雪不知首什么时候停了,喧嚣的风声静止,薄薄的雪覆盖在瓦檐上,被窗户透出的灯光笼罩出一弯干净的弧。推开院门,工靴踩在石板路上有咯吱的踩雪声。一场大风把云层刮得干净,柯屿仰头,轻轻说了一句:“星星。”
商陆跟着抬眸,繁星缀着雪山,万籁俱寂,空间和时间都仿佛静止。
讲话时,有白气呵出:“后天收工,上次说想带你去的大理农场,你愿意去吗?”
柯屿站定,嘴角噙着说不好的笑意:“你是不是伤了很多姑娘的心啊?”
“怎么?”
“不问想不想,而是问愿不愿意,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不讲规矩?”
“什么规矩?”
“既然对对方没兴趣,就不要撩拨的成年人的社交规矩。给你个机会再问一遍。”
商陆顿了顿,“你想去吗?”
“还行。”柯屿走到他身边,低笑着摇了摇头,“我开始心疼后面跟你合作的主演了。”
“我是一视同仁的。”
“你追着人的样子不像一视同仁,反而让我以为自己很独特,足够特殊。怎么办呢,你说是一视同仁,就好像在告诉我,其实我也没那么特殊。”
“你就是很特殊。”
柯屿仰头笑了笑,眼睛比天上的月亮形状更好,“我知首了,所以我可以做到对娱乐圈来说很特殊,却做不到在你心里特殊。”
“我……”商陆蹙眉,仿佛陷入一个解不开的谬论,半晌,他只好说:“你在我心里也很特殊。”
柯屿好像就在这儿等着,站在月光下,站在他前方,穿着他的外套,对他说:“好,我记住了。”
夜深了,院落静悄悄的,两扇朱漆铜环木门闭得严丝合缝。柯屿身体一僵,脚步跟着顿住:“完蛋了。”
“怎么?”
柯屿不抱希望地问:“你有院门钥匙吗?”
“……”
“你有让管家留门吗?”
“……”
“你有管家的电话吗?”
“……”
柯屿抹了把冷冰冰的脸。
商陆:“我有制片主任的电话。”
柯屿:“你敢拨一个试试看。”
商陆“……”
掏了一半的手机又重新揣回裤兜里。
“好,大少爷,”柯屿点点头,“你知首单独找一个院子帮我讲戏,知首让我不要进你房间避嫌,知首跟老傅蔡司请假,就是不知首让客栈留个门。”
“……是你跟助理撒谎。”
柯屿慵懒瞥他一眼,商陆乖巧闭嘴,半晌,“好冷。”
柯屿被气笑,咬牙切齿又拿他没办法,要脱衣服给他,又被他上前一步拢住领子:“不用,你穿好。”
月光很亮,星星也亮,照得两个人落在彼此的眼神里,都亮亮堂堂地漂亮英俊。柯屿仰起下巴,瞪着他:“怎么办?回不去了。”
这门闩木门开合的动静在夜里大得跟猫发情差不多,唐琢程橙哪个被惊醒他都洗不清。商陆观察院墙:“翻过去。”
柯屿表示遗憾地微微一笑:“有监控。”
商陆:“……敲门叫管家,你进去,我在外面找别的地方睡。”
柯屿:“商少爷,我的助理特别认真负责,我说我心情不爽先睡了谁都别来打扰我,她一定会在五分钟内把这项会议精神传递给剧组每一个人——所以,理论上,我早就在房间里了。”
“睡不着出来散心,但是管家不知首。”
“管家是傻的吗?”
商陆无奈地看着他。
“刚才那个阿姨家,你怎么找的?”
“看她没有开客栈饭店士多店,也没有做游客生意。中文不流利,不会写中文,而且是个党员——预备党员。”
柯屿:“……这你都知首?”
商陆手抵唇轻轻咳嗽一声:“中午她让我帮她抄入党申请书。”
柯屿:“……”
“她不会写字怎么办……别笑。”
柯屿笑得站不住,又不敢放肆,把额头抵进他胸口,整个人都在发抖。商陆无奈握住他双肩:“三页稿纸,钢笔写干了,手也快断了——喂,别笑了。”
笑声闷在商陆怀里,他连气都喘不过来,两手紧紧揪住他黑色羊绒衫的衣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救命。”
纳西阿姨等着多久才等这么一千载难逢撞上门的壮丁啊!
商陆半抱半护着他,生怕他笑晕过去,脸上不自觉也带上了温柔的笑意。柯屿笑够了,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那要不然……我们回去她那里?”
“留宿?”
“留宿。”柯屿思考着,“明天早上你可以直接去片场,我晚一点回院子,就算撞到了也可以说是早上散步回来,怎么样?”
好像是个办法。
两个人再度走回去,不长的距离,窄窄的小巷,化了雪的石头路被月光一照,像汪着水。“天雨流芳”灯光仍亮在檐角,商陆问:“你知首天雨流芳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