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无数 第54章

作者:fiveseven/悄悄过去 标签: 近代现代

  祁白露回复了一个问号,听到旁边沙发上的阮秋季似乎笑了一下。

  “拉黑了,不接受偷拍。”

  阮秋季也回复了一个问号,但他的问号立刻被“拒之门外”,祁白露真的拉黑了他。阮秋季抬头,看到祁白露眼也不眨地收起了手机。

  祁白露看起来很冷酷,但阮秋季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从他唇边溢出来的笑意,察觉到阮秋季还在看他,祁白露便将嘴唇抿得更严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无视他。

  不管怎么说,在阮秋季眼里,祁白露剪头发这一行动预示着一个新开端。虽然祁白露很有可能只是嫌麻烦,或者在脱离之前的角色。剪刀细密的咔嚓声,仿佛也能把过去的愁绪剪断,为什么明明只是换了个发型,却像是脱胎换骨,难道真的是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祁白露站起来,对着镜子摸自己的耳朵,耳后的颈上有一粒久不见天日的小痣。

  中午他们在附近的面馆吃饭,因为下午还要抢时间接着工作,他们都没怎么吃饱,尤其摄影师和导演,是现场精力消耗最多的两个人,祁白露只是间或帮忙拿一下采访话筒。

  店里客人多起来的时候,祁白露扣上帽子准备出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去找阮秋季。阮秋季也不用他叫,祁白露没吱声,他就跟着出来了。两个人先后推开玻璃门,走到秋日的阳光底下,阮秋季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祁白露道:“买奶茶,你来吗?”

  “你请客?”

  “我请客,你排队。”

  如果祁白露一个人能拎得动这么多杯,也不会叫上他,毕竟整个店里只有他们两个闲人。

  奶茶一共点了十杯,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穿过街口,站在一起等红绿灯。几个学生背着书包去上兴趣班,一对异性恋情侣挽着手臂低语,骑自行车的大爷在前车筐里放了一只小狗,垂着头的女人手里提着行李箱,他们站在陌生的过路人中间。

  阮秋季本来在看倒计时,后来扭头看旁边这个无言的人,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忽然有了一种“答案也不重要”的想法。

  祁白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绿灯亮了还不走,便用手肘点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跟上。

  这算是默认他可以重新走进他的生活吗。

  阮秋季心想,他在慈善晚宴上看到祁白露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他提着奶茶过马路。这个场景没什么浪漫可言,但是午后的风吹拂,他们仿佛在走一条回家的路。头顶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正好有一片叶子斜飞下来,擦着祁白露的发丝掉在地上。

  祁白露以为有人碰了一下他的头,诧异地回头看,结果只是一片黄叶。一阵风动,整条街的落叶更多。

  阮秋季注意到他一眼看了自己的手,道:“以为是我?”

  “你又不是哪吒。”祁白露顿了一下又道,“是个人就不错了。”

  这么没意义的对话,祁白露又这么刁钻,阮秋季却很想笑。普普通通一条长街走完,没有风波,唯一的风波就是有个人似乎认出了祁白露,朝这边看,祁白露淡定地后绕到阮秋季的左手边,让他挡着自己,对方还想仔细看,祁白露就差把头埋在阮秋季肩膀上了。

  没有一会儿,阮秋季道:“走了。”

  祁白露探头瞧了一下,的确很快走了,阮秋季道:“她可能没想到,你要亲自上街买奶茶。”

  “我还亲自喝奶茶。”祁白露又刻薄了一句。

  “你怕被认出来吗?”

  祁白露看他一眼,阮秋季读懂了,祁白露是不想跟他一起被认出来,这样指不定明天有什么惊悚的新闻标题。好在他们这个地方偏僻,不是在城区,最近跟拍祁白露的娱记都懒得过来。

  买完奶茶回去分给众人,祁白露让林悦微休息一下,其实林悦微累得很想哀嚎,但她在人前一贯维持着冷静成熟的人设,只能恶狠狠咬吸管发泄,纸吸管差点被咬烂了。小唐抱着奶茶说晚上回去请他们吃饭,因为看阮秋季是他们的朋友,小唐好心道:“这位先生也一起来吧?”

  祁白露头顶冒出一个大大问号,但阮秋季已经把手伸过去,跟她问了好,道:“我姓阮。”

  “阮先生要来吗?”

  “不会打扰到你吧。”

  小唐笑道:“林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祁白露盯着阮秋季,眼里的想说的话很明显了,你来干嘛。

  阮秋季道:“那今晚就麻烦你了。”

  小唐连忙说不麻烦,他们在那里来来回回聊了一会儿,旁边的祁白露却用眼神把阮秋季杀了千千万万遍。阮秋季听说林悦微跟祁白露今晚都会住在她那儿,眉毛挑了一下,但没说什么,祁白露仿佛这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眼神升级成了对他的千刀万剐。

  但阮秋季一点都不会看他眼色,把千刀万剐当成秋水横波,一一收了下来。

第93章 一棵葱

  下午六点多收工,天已经黑了,迎着路灯光往上看,天空密实的阴云给人一种压迫感,似乎要下雨。摄影师要跟一个在厦门本地的朋友聚餐,不跟他们一块,小唐就开那辆长安小货卡带他们三个人回去。阮秋季注意到祁白露杀青之前的造型就是仿照小唐本人做的,齐刘海,长长的水钻耳坠,只不过祁白露的刘海是贴片假发。

  林悦微坐在副驾驶,阮秋季就跟祁白露坐在后排,祁白露猜阮秋季肯定是第一次坐这种车,因为车子不过狠狠晃了一下,阮秋季下意识来抓他的手。祁白露看好戏一样看他表情,结果阮秋季还挺冷静,脸上纹丝不动,在黑暗中只是默默攥着他的手指,祁白露有些怀疑他特地来占便宜。

  前排没有放歌,而是调到了地方电台,两个主持人东拉西扯,讲了一堆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说话稍稍带点口音,于是阮秋季想起了上次“我秋季”的事。车上基本都是小唐和林悦微在说话,讨论等会儿吃什么,他们两个在后座不吭声,林悦微就回头问:“你们有什么想吃的?”

  祁白露回过神说都可以,阮秋季说我也都可以,林悦微埋怨道:“……跟没说一样!”小唐体贴地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忌口,阮秋季说没有,祁白露说没有并摇头。林悦微立刻觉得,怎么不一会儿功夫,这俩人倒像是站在同一立场了,双面胶都没这样的功效。

  走了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停在附近一个菜市场,林悦微跟小唐负责买东西,因为怕他们不会挑东西,只让他们去买葱和香菇,等会儿给她们提东西。现在菜市场人不算很多了,但一路走过去,还是挨挨挤挤的,摊位上都吊着灯泡,蔬菜果瓜都被照成鲜艳的绿。

  对于阮秋季而言,这样的体验还挺新奇,祁白露看出他跟环境的格格不入,心想,他们的确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但是当他扭头去挑香菇,看到摊主看他的目光时,忽然意识到,可他自己也早就变了。

  郑昆玉对他金丝雀一样的饲养,这些年的奢华生活,美貌的特权,把他变成了跟阮秋季一样的人。曾经他信誓旦旦告诉自己,他跟郑昆玉、阮秋季永远不在同一个世界,但如果他真的抛下明星光环做回普通人,又会甘心吗。

  祁白露怔了一下,拿着袋子低头捡香菇,手里的香菇像一个棕色的小陀螺,旋转着形成漩涡将他卷进去,那个世界是一个到处流淌着牛奶与蜜的乐园,而现实的世界是“叮”的一声,摊主提醒他的,十八块零五毛。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阮秋季替他拎着袋子,问道:“是新鲜的?”

  祁白露隔了两秒才看他一眼,道:“是吧。”

  阮秋季不知道祁白露内心的波动,两个人沿着长长的摊位往下走,寻找卖葱的地方,最后买了小小的一把葱。他们穿过几个摊位,祁白露忽然道:“我想起在书上看过的一个故事。”

  阮秋季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在听。

  “从前有一个恶毒的农妇,生前做了很多坏事,死后只好下地狱。守护她的天使想要拯救她,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一件善行,就去向上帝求情。因为她曾经施舍给过路的乞丐一棵葱,上帝就说……”

  一个过路的人用他们中间挤过去,他们暂时分开,等人走过去了,祁白露继续道:“上帝说,你拿那棵葱去拉她上天堂,如果葱断了,她还要继续留在火海。天使把那一棵葱伸给农妇,她差点就要上来了,但是火海里的其他罪人拉住了她,想跟她一起上去。她用脚狠狠踹他们,说这棵葱只是她一个人的,话刚说完——”

  有人撞了一下祁白露的肩膀,祁白露暂时停顿了一下,其实阮秋季已经预见到了结局,放慢语气道:“她又掉回火海了吗?”

  “是,那棵葱断了,天使哭着走了。”

  阮秋季好一会儿没说话,他当然不信上帝,也不信寓言,善与恶对他来说是一回事,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祁白露接着道:“我一直记得这个故事,大多数人这辈子只施舍过一棵葱,只愿意分给人一点点善和爱,我也是。”

  “你没有那么坏。”

  祁白露跟他在无人处站定,眼睛看着对面的屠宰摊,道:“可能是吧,但在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想过再捉弄你一次,因为我不敢相信你,我怕你最后会戏弄我,嘲笑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怕我们相互怨恨。就像当初我因为对郑昆玉的报复心跟你交往,你看到了,我也在折磨他,我不是无辜的。”

  阮秋季沉默片刻,道:“你还是想要我离开?”

  祁白露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施舍给你一棵小葱。”

  拉住一棵小葱,一棵或许不够上天堂,但是他暂且拉住了。如果对爱人都不能舍一棵葱,还能对谁施舍。

  阮秋季似乎难得怔住了,他心里明白,他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人,该说这句话的是他才对。从一开始,他就在就在觊觎祁白露的爱,才会想法设法把他夺过来。他待人的绅士风度,不过是为了对人轻易地加以利用,他在心底里瞧不起一些东西,林悦微的清高孤傲,关成珠的甘于平庸,程文辉的市侩,郑昆玉的偏执。甚至对祁白露,他也是因为介意他的过去才不肯交付真心,阮秋季知道自己是个傲慢的人。

  铁钩子上挂着一块一块的生猪肉,剥去了皮,变成了红白相间的满是血腥气的死物,挂在半空中荡来荡去。他们在那站得久了,提刀哐哐剁肉的老板看了他们几眼。

  祁白露的目光澄净,这几年,他似乎变了,又似乎根本没变。阮秋季忽然伸手把他捞过来,祁白露没有料到这回事,吓得抖了一下,外面这么多人,他是怎么敢的!猪肉摊的老板连肉都不切了,瞪大了眼睛看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拥抱。

  阮秋季把手放在祁白露脖颈的发根处,克制住了勒紧他的冲动,一字一字地说:“白露,你比我好,好很多。”

  祁白露看不见他的脸,但也听出了他的语气是沉的。片刻之后,他一面因为有人看这边而尴尬耳热,一面试着把一只手放在阮秋季的腰上。阮秋季看了眼对面的屠宰摊,老板赶紧低头继续哐哐剁肉,但他剁得心不在焉,不时往这边偷瞄。

  不过一会儿,阮秋季松开祁白露,顺手拎过他手里装葱的塑料袋。像是海水突然退了潮,他们又听得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了,脚步声、问价声、砍肉声、袋子的窸窣声,以及不远处小摊上卖春卷的声音,祁白露道:“她们还没过来。”

  阮秋季看着他,但祁白露看四处就是不看他,走在前头道:“……去看看那个。”

  祁白露一口气买了好多春卷,没有人盯着他们看了,祁白露这才正视阮秋季,带一点点教训的语气说:“公共场合,再有下次就剁手了。”

  阮秋季道:“看来我要给手买上保险。”

  “……”

  林悦微和小唐买了一堆食材,包括各种海鲜,大包小包提在手里累也累死了,看到他们两个闲闲地站在那之后,林悦微立刻站在原地不动。怎么她出来买菜,他们倒像是在菜市场约会。祁白露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其中一半让阮秋季拿,林悦微给了他们一个很深的眼神。

  人跟人的气场是种很玄妙的东西,有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回去的路上,祁白露跟阮秋季话多了起来,虽然更多时候是阮秋季跟他们谈在外地旅行的见闻。林悦微在心里给他们盖了个恋爱的章,她一看祁白露那张脸就知道他完了。

  林悦微没想到的是,阮秋季还会做饭,不免对他有点刮目相待,她跟祁白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唐教阮秋季怎么做闽南菜。遥控器调了几个台,祁白露道:“这个点是不是有《西风多少恨》?”

  “黄金档吗?”

  林悦微调到祁白露说的地方台,果然这个点已经开始播剧了。还没到祁白露的戏份,他们就这么看着蔡桐越饰演的男主跟特务斗智斗勇。林悦微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笑,祁白露问她笑什么,林悦微道:“看到他挺出戏的。”然后,林悦微就把蔡桐越最近的八卦讲了一遍,包括他怎么追一个同组女演员,对方知道他私生活不检点的事之后,又怎么气得拿iPad砸他,蔡桐越吓得当场就跑,但人还是被砸进了医院。

  祁白露想到那个画面,也觉得有点好笑。最近蔡桐越的两部剧都挺火的,他们从菜市场出来,还看到蔡桐越的脸跟他代言的牛奶被印在路过的一辆公交车上。他好像已经不拍电影,近两年市场不景气,也没什么好本子。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小声地笑,后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笑声传到了厨房,林悦微笑得把头靠在祁白露的肩膀上,祁白露看着电视上自己的画面,笑得很无奈。阮秋季鲜少见他这么放松的样子,正在切香菇的手慢了下来,可能是察觉到了阮秋季的目光,祁白露微微侧过脸,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这么撞进了他的眼睛。

  阮秋季很少会有这种想要留住时间的感觉。祁白露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漂亮,眼含春水一般,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表述这一刻,好像是温馨。

第94章 逐人归

  他们晚上回来的时候,阮秋季看着超市门口的两棵树问是什么树,小唐说是龙眼,果实的成熟期早就过了,现在就剩下满树叶子,风一吹,青色的瀑布一样。今天风大,他们在二楼开着纱窗,可以听到风穿过树叶的咻咻声。

  祁白露在饭桌上提醒阮秋季,这天气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他最好早点吃完回去。阮秋季跟没听见似的,伸筷子夹菜,还没忘了顺手替祁白露舀一碗汤。等他们吃完,小唐去关窗,咦了一声道:“真下雨了。”

  话正说着,雨点敲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雨越下越大,俨然是暴雨降临。祁白露手里拿着阮秋季的外套,正想赶人走,这下没办法了,只能等雨停。可是等了半个小时,雨也没有停的意思。小唐道:“这么大的雨,很难打到车吧。”

  “这边车很少吗?”祁白露问。

  小唐点了点头,对阮秋季道:“不然你留下来,跟白露一起睡。”

  “……”

  一句话出,三个人沉默。

  小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阮秋季道:“我还是回酒店吧。”

  话虽然这么说,阮秋季人坐在沙发上动也没动。林悦微托着腮看电视,装没听到,祁白露道:“你打不到车的。”

  这么说就是默许了,阮秋季扭头看他,小唐说再去给他们找一床毛毯。小唐人刚走,阮秋季就搂过祁白露的腰,嘴唇贴到了他的耳边,祁白露用眼神告诉他“非礼勿动”,林悦微放下手里的零食,眼睛看向别处,站起来道:“我先去洗澡了。”

  沙发上只剩下他们两个,祁白露往旁边躲了一下,道:“我要去刷碗。”

  阮秋季只来得及亲了亲他的耳朵,祁白露就站了起来,阮秋季看着他绕过沙发。人没有亲到,阮秋季只好看着他戴上手套真的刷起碗来,小唐抱着毛毯路过客厅,问祁白露要不要帮忙,祁白露说不用,小唐便去晾衣服了。

  “还以为你会赶我走。”

  “这次是看在小唐的面子上,下次一定。”

  房间的隔音不太好,过了一会儿,林悦微听到厨房的水声出来看,问祁白露道:“我的卸妆膏是不是放在你那?”

  祁白露道:“你找找行李箱。”

  林悦微去了他房间找,祁白露将手里冲干净的一只碟子放在旁边,忽然想起来对阮秋季道:“不是,好像没在行李箱,在那里小点的旅行包里。”

  阮秋季道:“白色的那个?”

  “嗯。”

  阮秋季去卧室帮忙,房间内陈设简单,很容易就能找到祁白露扔在床上的旅行包。他问林悦微卸妆膏是什么牌子,林悦微说了一个英文名。阮秋季打开旅行包,看到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甚至还有睫毛膏和指甲油,最底下的小罐子上面有东西挡着,看不清L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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