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羊星
数学老师拿起尺子, 指向最后一排角落趴桌子的学渣,“最后一排趴桌子的同学, 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高一三班是按照成绩排座位的,成绩越低座位越靠后。
这个被连坐的倒霉鬼就是班里的吊车尾。
上了高中, 盛奕的成绩不但没有起色,竟然还被程文歌反超,稳坐倒数第一。
盛奕正趴在书桌上偷瞄着荣裕的背影画速写,闻声愣了下, 坐起身迟疑地拍拍前桌的程文歌,不确定地点了点自己鼻尖:“是我吗?”
程文歌忍笑回头:“对,亮亮叫你呢。”
在全班怜悯的沉默中,盛奕从最后一排走上讲台。
吊车尾被拎上黑板解题,这无疑是一次惨绝人寰的公开处刑。
盛奕他抬起头认真地审题,漫长的五分钟后,终于拿着粉笔慎重地抬起手,郑重地写了个“解”。
在他落笔时,所有人愣了下。
呦,还真会啊?
三秒后,盛奕缓缓落下手,面向老师低下头:“对不起,老师,这题我不会做。”
同学们:“……”究竟在期待什么?
亮亮一手扶着讲桌,好笑问:“不会做还不好好听讲?”
盛奕惭愧地红了耳朵,透亮的眼睛垂了垂,语气真挚地商量:“亮老师,我会努力学习的。”
程文歌刚喝了一口水,听见那个称呼,直接给前面的男生喷了个新发型。
“谁是亮老师?我姓高!”高老师涨红着锃亮的脑门瞪他。
教室里一片哄笑。
程文歌看不下去地捂了捂脸,用书砸前面耸着肩膀鹅鹅鹅的男生:“笑个屁!你会你上啊!”
盛奕长得乖巧好看,老师看着他这脸就气不起来,啧了一声,也跟着同学们一起笑了。
继而,转头看向第一排:“有没有同学想要上来解救一下他?”
“荣裕,上来英雄救美?”
这个名字一出现,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第一排第一桌,年级学神的宝座。
冰凉的雨水砸在泛起水雾的玻璃上,汇聚成模糊的水线。
靠窗的人坐在阴天苍白的光线里,穿着和所有人一样黑白配色的校服,却比所有人都穿得帅气。
荣裕从习题册上抬起视线,微眯起长眸在薄薄的镜片后虚了一下黑板上的题。
最后和讲台上的人对上视线。
盛奕看着那双清冷的黑眸,悠然就产生了一种被“家长”检查作业的紧张。这道题昨晚荣裕才给他讲过。
他分析了一下荣裕的眼神。
六分平静,三分无奈,一分责怪。
盛奕有样学样,用六分平静,三分无奈,一分无辜看回去。
荣裕微挑了下眉。
盛奕也微挑了下眉。
老师打断两人的眼神交流:“好了,知道你们感情好了,别眉目传情了。”
荣裕:“……”
教室里再次低低哄笑起来。
荣裕认命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迈出长腿,不急不慢走上讲台。
女生们顿时来了精神,动作整齐划一,眼睛亮晶晶地跟着他移动。
男生个头高挑,漆黑的短发慵懒地遮在淡漠的眉眼间,宽松的校服也藏不住男生优越的身型。
盛奕后退一步,把刚才用过的粉笔递过去。
荣裕接过粉笔,把他写的狗爬“解”字擦净,抬手就在黑板上飞速写出了解题过程。
盛奕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眼里升起闪闪发光的崇拜和藏不住的骄傲。
看到了吗!都看到了吗!
这个帅逆天的家伙就是他的竹马!
他的!
不到十几秒就基本答完了题,荣裕余光看见小学渣一直在旁边对他挤眉弄眼,急切地用嘴形瞎操心:“解,解,你没写解,会扣分的。”
荣裕长睫淡垂,唇角微一勾。
他饶有兴致地用余光看着小学渣在旁边抓耳挠腮,捏着粉笔磨磨蹭蹭就是不写解。
老师注意到盛奕的小动作,精准形容:“这位美同学,你用脸做广播体操呢?”
下面轰然爆发的笑声震得玻璃都发颤。
盛奕红着脸埋下头,正难为情地尴尬着,黑板上磨磨蹭蹭的笔触哒哒哒快速响了几声。
荣裕龙飞凤舞收了尾,放下粉笔,捻着指尖的粉末转身下了讲台。
“好,这就是标准答案,有没有看不懂的同学?”老师满意地笑了声,笑盈盈看向盛奕,“还杵这儿干嘛呢,跟着你的英雄一起下去吧,美同学。”
美同学在同学们安慰的目光中愣愣走下讲台,走到一半转头和英雄对上视线。
男生手肘撑着下雨的窗台,懒懒托着下巴,隔着半间教室漫不经心看向他。
盛奕茫然地回头看了眼黑板。
解题过程旁边多了一个大大的“解”。
那一刻,他心里好像也有一道复杂的方程被解开了。
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
晚自习放学前,闹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班主任进了教室。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叫徐清雨,教化学。
越漂亮的女老师管学生的手段越是毒辣,因为一些可怕的回忆,班里的同学都很敬畏她,再刺头的学生也不敢在她头上跳舞。
徐清雨穿着西服裙套装端庄地扶着讲台,娓娓柔声说:“同学们,占用几分钟时间,宣布一个重要的临时改制。下次月考,也就是二十天后的考试,高一学年将作为学校的教学改制试点,按照考试成绩重新划分班级。所有班级按二十六个字母排序,我们班以后就是A班,也就是说,只有学年前四十的同学才能留在这个教室里,其他人收拾东西该去哪儿去哪儿。宝贝儿们,知道这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好了,放学。”
班主任云淡风轻地埋下炸·弹,晃一晃裙摆转身就走。
全班静止两秒,爆发出一片“卧槽”声。
盛奕抱着书包愣了半天。
完蛋了,他不能和荣裕一个班了。
从小到大他都和荣裕在一个班里,两人从来也没有分开过,盛奕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不知所措的慌乱。
放学后盛奕连自己家都没回,直接跟荣裕一起回了他家。
盛铭在他初三毕业的暑假再婚了,他的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和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那个弟弟还在念初中,学习比他好,很懂讨大人喜欢,盛铭好像更喜欢他的“新儿子”。
盛奕不想回家,他融入不进新家庭,也不想融入。
这晚盛奕吃了晚饭后难得没有打游戏,破天荒从书包里拿出崭新的练习册,主动和荣裕一起在桌上面对面学习。
唐芸难得看见两个孩子晚上一起学习,欣慰地准备了果盘和三明治送进书房。
看着练习册上外星文字一样的物理题,盛奕痛苦地薅了把头发,丧气地趴到桌子上。
荣裕停下笔,抬起头看着他:“哪道题不会?”
“每一道。”盛奕捂着后脑勺把脸闷在练习册上。
荣裕见他这个样子,了然问:“想和我一个班?”
“当然啊。”盛奕坐起来,满脸不高兴,“学校这是歧视差生,学习不好就不能和好学生一个班了吗?”
“距离月考还有二十天。”荣裕托着下巴转了圈手里的笔,饶有兴趣问:“你想用什么方法逆袭进学年前四十?”
盛奕满眼茫然地静默片刻,脑袋哐当一下砸在书上,郁闷喃喃:“用做梦的方法……”
他还是很清醒的,想要用半个多月的时间从学年倒第一逆袭进前四十,除非他吃了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不然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对面的人低低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发,“二十天是不太可能,不过,如果你能坚持,我可以帮你补习,高二之前应该可以同班。”
“要补习一年?”盛奕想想就已经开始痛苦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脑门儿抵着书页绝望摇头,“不可能的,学习太难了,我做不到,一定坚持不下来……”
知道这家伙最惦记什么,荣裕抱起手臂靠在椅背上,语气平和地说:“每次月考进步五十分,就帮你一次。”
反映了一会儿荣裕的“帮”是什么意思,盛奕猛地抬起头,耳朵瞬间红了。
初三毕业的暑假,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天晚上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一直无法忘记。
但就像荣裕那晚说的,“就这一次”,真的就只有那一次。
那天之后荣裕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盛奕尝到了甜头,忘不掉也不敢再提,知道那晚的事只是冲动下的意外,心里很清楚,他不能再和好朋友做那种事了。
虽然盛奕对这个奖励十分心动,但他还是有点说不清原因的犹豫。
这样真的好吗?他和荣裕的关系会不会变得奇怪?
少年的意志力薄弱得像一片糯米纸,听见荣裕锁上书房门的咔哒声,盛奕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那份难以忘怀的刺激清晰地回到了他的身体上。
那晚他的世界燎原剩下的灰烬,随着男生在门前转身清清淡淡的一瞥,风吹复燃。
书房的窗外是秋叶纷飞的大树,盛奕曾经带着小杰爬上去砸过荣裕卧室的窗户。
光滑的木桌面被风吹得很凉,凉得盛奕微微发颤,无意识乱动的手碰掉了桌面上细银框的眼镜,过了一会儿书本也哗啦啦被推落。
比起初三暑假时,眼前的男生又高了不少,面容更加英俊,宽阔的肩膀和手臂的肌肉线条已经拥有了男人的力量感。
唯独不变的是纯净清冽的气质,和深邃沉静的眸光。
“不准咬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按开盛奕快要咬破嘴唇的虎牙,指尖压在他的齿间。盛奕轻轻咬着男生的指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朦胧的视野怔怔看着眼前还是一身整洁的人:“小裕……”
燎原的火烧得最烈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唐芸在外面嘱咐:“孩子们,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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