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未谋面的爱人 第16章

作者:Vendeta 标签: 近代现代

  深夜的南郊一改往日的人影零落,变得灯红酒绿起来,秦聿凭着记忆往前开着,但城区改造带来的变化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又一次绕回到朱明路的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功夫,秦聿拿出手机敲下了几个字,没一会搜索结果就出来了。

  “目标地天河第二中学,已为您规划好路线,全程4.2公里,预计同行时间10分钟。”

  秦聿扫了眼地图上的小红点,学校位置没有变,顺着学校他应该能找到那栋房子,刚刚Akoi给他的文件里,GgreYs工作室的背景他很熟悉,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国际编程大赛的金奖奖杯……但视频中何铦和李顷荷身后的背景是他完全陌生的,但看起来似乎是某个高档小区,落地窗外的环境很好。

  学校在单行道的窄巷里,秦聿把车停到了巷口然后下了车,他看了眼巷口处红色油漆印下一个硕大的“拆”字,大步走进了进去,巷子两边的商户门窗前几乎都贴着转让单,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还亮着灯,他停在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是新做的,但名字没有变——老张馄饨,看着比以前又低了不少的老两口正坐在靠门的桌子上包馄饨,还是三色皮,白面,菠菜面,胡萝卜面。

  注意到有人来了,麻花辫老太太放下手上的饺匙子,热情地问:“吃馄饨?”

  如果是其他时候,秦聿或许会坐下来吃一碗馄饨,李顷荷把家里的一切东西都管得很紧,冰箱都是上着锁的,而那个时候他刚进到青春期,每天都觉得是饿的,身上钱并不多,老两口的馄饨便宜大碗,鲜香可口,是那两年为数不多值得回忆的。

  秦聿摇摇头,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这附近有个小院,房子上画着画,那个院子还在吗?”

  “你说何铦两口子的屋啊。在呢,前两年被征收了,但一直没拆,今年又有新的政策说不拆了,要旧房改造,但那附近贼乱,去年拆了好几家,这会都烂在那了,也不知道是准备怎么弄。” 另一个短发老太太手指翻飞,几秒钟一个憨态可掬的馄饨就出来了,她把馄饨放到篦帘上,眯起眼睛看着秦聿,“你是何铦家的娃娃?我看你挺眼熟啊。”

  麻花辫老太太也眯着眼看了过去,“哎,你是不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娃娃,都长这么大了啊!我给你下碗馄饨?你不是可喜欢吃综合馄饨了吗?”她说着扶着桌子就要往起站,“你回来看老两口啊,但他们不在这住了,你不知道吗?”

  “我去下,你腿疼就别折腾了。”短发老太太说着站了起来,“说起来,你们这些娃娃都跟那两口子不亲啊。”她低声嘀咕了一句,“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

  麻花辫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我说啥了。”短发老太太哼了一声,“养了那么多年,一个个出去了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把条狗从小养到大,都知道要回家看看。”她说着深深地看了眼秦聿,“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回来看他们的,但你不知道吗?何铦两口子早都不在这住了。”

  “去去去,下你的馄饨去。”麻花辫老太太把她赶走,乐呵呵地把秦聿拉回店里坐下,“她那人说话就是这,你别介意哈。”她说着仔细看了看秦聿,“何铦家的孩子都在我店里吃过馄饨,也算是我们俩看着长大的孩子……就是走了就再没见过了,你现在怎么样啊?上班了没有?结婚了没?”

  秦聿惦念着去那栋房子看看,但又不好推脱老人的好意,更何况老人曾经帮过他不少,他尽可能耐心下来,用手机“说”道:“有工作,有对象,还没结婚。”

  “那就好。”老人笑笑,说道:“看着是比那时候精神多了。”

  “你们说何铦他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秦聿“问”道。

  “10年还是11年。”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左右和小棋走了后,他们就搬了。”

  “走了?”秦聿的心一下子跌进了谷底,“什么走了?”

  “一氧化碳中毒。”短发老太太把碗哐地放到桌子上然后推了过去,然后虎视眈眈地盯着秦聿,“吃!放了香油和花生碎和芝麻。”

  芝麻和花生碎铺了满满一层,馄饨从汤里一探出来就会粘个满头,秦聿从一旁的盒子里拿了个勺子,沉默地吃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麻花辫老太太开口道:“以后也多回来看看吧,有时间带你对象来吃碗馄饨,要哪一天又突然说拆啊,我们也就不干了。”

  秦聿放下碗,“嗯……谢……谢谢。”

  麻花辫老太太像是被惊到了,但是也没问只是笑了笑,“好,忙你的去吧。”

  “给,带上。”短发老太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装了一小袋馄饨,“先放水,水冒热气了再把馄饨下下去,等水沸了再加次凉水,看着皮透了就能捞出来了。”

  秦聿接过馄饨,抿了抿嘴:“多钱?”

  “以前请你吃了那么多顿,怎么现在我请不起了?”短发老太太一摆手,“赶紧走,我们打烊啊。”

  朝巷子深处走过去,那一抹光源也变得暗淡,周围黑黢黢的,但依稀能看到路,秦聿凭着记忆在巷子里走着,在拐了几个弯后看到了堆积的砖石混凝土,他不经意间踢飞了一块石头,不远处唰地转过来两个小灯泡,“喵”了一声后飞速地跑开了。

  秦聿顺着留出来的小路朝前走着,看着样子应该是拆了四家,第四家甚至还有一半房子没有被推倒……何铦家是巷子里最里面的一家,秦聿站在脱漆的篱笆外,那栋画着蓝天白云的房子缄默地耸立在他面前,从二楼右手边第二个窗户里透出苍白的灯光,周围一圈的蓝色已经褪色到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收回视线,秦聿一手撑在篱笆上打磨的光滑的圆顶上纵身一跃翻进了院子,在何铦家呆了两年,他其他地方没有长进,跑步和跳高倒是练出了一些成绩。院子里荒草丛生还有破碎的玻璃渣,看来李顷荷很久没有来过这边了,即使来了,也没有待很久,他不是会放任院子是这个模样的人。

  门框边有损坏的痕迹,门把手也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锁,挂在门外,看来只能从外面进去,而里面的人出不来。秦聿拿起锁掂量了一下,而后退了一步,他猛地抬腿径直踹了上去,陈旧的木门应声而开,挂锁的位置被扯出一个木刺横生的大洞。

  这么大的声响,却没有间屋内有反应,秦聿立即进了房子,所有的家具都在原位,一如他离开的样子,他很快收回了视线,一楼并没有人,他三步并两步地上了楼,木梯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上了二楼,楼道内一片黑魆,只有右手边中间房子门缝里渗出来几丝光,他一步步走过去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墙上贴满了路弋宁的画,每一幅都有三份,整齐地贴在墙上,铺满了整个房间,桌上却除了电脑和画板什么都没有,至于床上,秦聿在看清床上散落的东西时猛得一缩,他快步走了过去,是照片,但看得出来拍照的人很慌乱,照片里大多是树叶,在叶子的间隙里能看见路弋宁的身影,有时候有脸,有时候没有,每一张照片都有三张,从左边粘在一起,翻动时像是动作的回放。

  这个地方,秦聿看着路弋宁身后白色的小楼,这是路弋宁的家。

  他将照片死死地攥在手里,窗户被钉死了,没有打开的痕迹,他转身出了房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这房子里没有人,秦聿闭了闭眼将脑子里的画面甩了出去,在最后的晾衣房里他看到碎了一地的玻璃,秦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转身迈开腿跑了起来,他摸出手机长按下音量键和开关键,熟悉的铃声响起。

  阿宁,接电话……接电话……阿宁……

  秦聿在心里一遍遍祈祷着,却听到了“暂时无人接通”的提示音,他没有停下脚步,再次把电话拨了出去,他在暗中星奔电迈地跑着,上了车后,秦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胎在寂静的深夜发出嘶鸣,惊跑了树上的鸟,树下的猫。

  应该再来得早一点的,秦聿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双目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车厢里满是狂躁的信息素,他扫了眼手机,几乎哑声道,“阿宁……接电话……求你了……接电……”

  “喂?”

  像是一剂镇定剂,秦聿猛得踩住刹车,身子随着惯性向前倾去,喇叭声骤然响起。

  “你还在外面吗?”

  长长松了口气,秦聿尽量平稳着声音,“嗯。”

  “刚刚在洗澡,没有接到电话,怎么了?”

  “我……想……和你……聊聊。”秦聿重新发动车,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可也不想吓到路弋宁,他在脑内快速整合着得到的所有信息,3是一个关键,他猜测GgreYs有严重的强迫冲动性障碍,但只是OCD的话不会影响他上学,所以他还有其他的问题……严重到他无法上学只能呆在家里……不管这个问题是什么,他都是个危险的人,而OCD只会让这个人更加危险,他袭击过阿宁一次,但那不会是最后一次,那只是个开始。阿宁现在还没有事,可能那人从房子跑掉没多久,也可能他正在伺机而动,秦聿将车速提了上来。

  “聊什么?你怎么还在外面啊?又去公司了?”

  “嗯……你……准备……睡?”如果那个畜生已经到了阿宁的住处……秦聿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青筋泛起,如果已经在阿宁的住处,他在等什么?

  “快三点了,不睡做什么啊?”他听到路弋宁笑了起来,“怎么你有什么夜生活的想法吗,宝贝?”

  三点多……33……3……秦聿看了眼时间现在是2:48,如果那个畜生在的话,他可能在3点行动,也可能在3:03分,或者3:33……他在等一个对他来说完美的时间。

  “可以……吗?”秦聿顺着他的话说,3:33或许是最有可能的,但他不敢赌,如果是三点,他只剩下12分钟了,从南郊到路弋宁的家,他滑开导航,显示至少需要四十分钟,他又将车速提了起来,或许明天交警就要来找他了。

  “唔,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行啊……哈……但我困了……我给你设定个模式你自己玩怎么样?”

  “陪我……说说……话……”秦聿说道:“我……回家……半小时……”

  “你自己开车吗?Akoi呢?”

  “他……先走。”秦聿软声道,“别睡……陪我说说话……”

  “你困了吗?”

  “嗯。”

  “不准困!开车怎么能困!你现在在哪啊?把车停到路边,我给你交代驾。”路弋宁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不准疲劳驾驶听到了没?”

  “嗯……不困……”秦聿听着他的声音似乎已经看到他生气的样子,“一个人……无聊。”

  过了几秒后,路弋宁放低了声音,“那秦总想要个怎么不无聊法,我给你唱首歌?”

  “好。”

  “好你个大白鹅,我五音不全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你给我唱首。”那边顿了几秒后,小声说,“我要唱了,你不准笑啊。”

  秦聿看着路程越来越近,“不笑。”

  “这世界混沌,谁能辩是非,

  大雨将至,一切都将被抹去,

  上帝没有留下祝福

  降临是撒旦的诅咒

  你一人前行真的可以吗

  是否需要撑一把伞

  雨不知何时会停,前路不知走向哪里

  ……”

  是《寒蝉》的ED,秦聿听着他磕磕绊绊地唱着,不由地笑了起来,他的阿宁是真的不会唱歌,节奏倒是掌握得不错,但就是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一曲闭,路弋宁闷闷地问:“你是不是在那边偷偷地笑?”

  “没。”秦聿睁眼说瞎话,“很好……”

  “不要瞎拍马屁小朋友,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他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你……床上?”秦聿问道。

  “没有,我要是上了床这会已经和周公不知道下了几盘棋了。”

  听到轻微的声响,像是玻璃的声音,秦聿一下子绷紧了,“什……么……声音?”

  “咖啡,我好像有点头绪要画什么了。”

  “新书……讲……什么?”

  “嗯,等我想好了再给你说。”

  “好。”

  路弋宁在那边小声地哼歌,虽然不在调上,但能听出来他心情不错,听到电脑开机的声音,过了一会他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这段时间攒下的废稿,秦聿认真地听着,看时间已经到了2:58,他还有十一公里,他几乎是悬着一颗心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时间变成3:00时,他出声打断了路弋宁,“阿宁。”

  “嗯?”

  “没事……叫叫你。”

  不是三点……下一个时间还有三分钟,秦聿根本没办法放松下来,他全身都紧绷着,那三分钟很快也过去了,没有事情发生,再剩下的就是3:33这个时间,路上根本看不到其他车,秦聿把油门踩到了底,直到看着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栋白色的小楼。

  秦聿出了一身的汗,手脚都是麻木的,他下了车跌跌撞撞地跑到大门前,按下了门铃,“阿宁……开门。”

  他听到从手机里传来椅子滑动的声音,脚步声,他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路弋宁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看起来一脸茫然,“你怎……”

  秦聿一言不发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直到此时此刻他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

  路弋宁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任由他抱着,秦聿还穿着之前的衣服,看来根本就没有回过家,想着小朋友风尘仆仆地回来却连家都没回就马不停蹄地回公司,他就有点心疼,他拍了拍秦聿的背,笑道:“这么想我啊?”

  他话音刚落,从屋里传出来一阵声响,路弋宁下意识地看向秦聿,秦聿抱紧他,“没事。”看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客厅,秦聿把路弋宁拉到自己身后,“别怕。”他打开手机显示3:33。

  那个人一步步走近,路弋宁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他脸色苍白,瞳孔收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像是被钉一根钉子从头顶扎了下来,直接透过他贯穿到地上,连三魂七魄都被定住。

  “老师,我来找你了。”

第22章

  作者有话说:小秦不是不能打,只是对手爱搞阴的,保证速速将这件事翻过去,然后马上甜起来。

  “老师,我来找你了。”

  秦聿挡在他面前,他除了一片白色什么都看不到,但声音却不受阻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进耳朵,像是毒蛇盘在了脖颈上,在耳边吐着芯子,发出低哑的嘶嘶声。大脑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在?!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越是往下想,路弋宁越觉得冷,如坠冰窖一般冷透了…… 一时间空气变得冷冽,仿佛空中的氧气都消失了,呼吸变得不受控制,他大张着嘴呼吸,觉得自己像一个破旧的风机运转不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发软,他就要站不住了,路弋宁颤着手抓住秦聿的衣服。

  “阿宁!” 秦聿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就回过身,他抓住就要摔倒在地的路弋宁,余光扫到从背后冲前来的身影和一道寒光,他一手揽住路弋宁护在怀里,一手下意识地挡在了前面。

  刀刃透过衣服扎进小臂飞速地滑下,发出裂帛般的声音,血几乎瞬即就濡湿了袖子,自手腕延伸出去的口子蜿蜒出数条血痕顺着尺侧滴落下去。

  “放开他!”GgreYs 赤着双脚站在那里,他的裤子上满是泥污还有干涸的血迹,黑色的 T 恤皱皱巴巴,左侧肩膀上有不知名的东西随着他舞动手臂一闪而过,银色的刀刃上的血聚在刀尖上欲滴未滴,他面容扭曲,嘶声大吼道:“放开他!我让你放开他!你不准碰他!不准!” 脸上深浅不一的伤口因为这一系列动作再次渗出血来,在他本就沾满血污的脸上又添下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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