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紅桃九
“嗯?”伴随着一声呻.吟,周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语气带有浓厚的鼻音,“是谁...”
周衍做了一个沉长杂乱的梦,有点短暂性失忆的感觉,入眼皆是一片白色,鼻尖都是他最讨厌的消毒水味道,短时间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是我。”
景逸宸声音有种奇异的穿透力,辨识度很高。
周衍瞬间回神,眼眸慢慢睁大,褪去浑浊变得愈发清明。他张张口,鼻子和喉咙都有些干涩:“景逸宸,这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景逸宸不免有些担忧,伸出一只手去抚摸他额前碎发,这番举动是他们之间少有的亲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你现在告诉我。”
“还好。”周衍不想再继续躺尸,两手撑在床铺,慢慢坐了起来。
他一低头,发现碍事的大肚子不见了,瘪回正常人的尺寸,这一瞬间今天所发生的事像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转一圈。他流血了,他被送进医院,他要接受手术。
那现在....
周衍抬眸,恰巧跌进景逸宸沉静忧郁的眸子里,勾了勾唇角,淡定问:“男孩女孩?”
景逸宸眸底的温度升高,说句:“一儿一女,恭喜周先生。”
闻言,周衍只觉浑身畅快,腰板不自觉挺直了,心情霎时轻松许多,“不错啊,我还以为会是两个调皮的小王八蛋。”停顿一秒,又跟了句:“听说早产儿免疫力低,他们没事吧?”
“没事,”景逸宸抛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未晞在照顾他们,你想看看吗,我去抱过来。”
说着,景逸宸便要起身离开,但他的手很快被周衍握住,动弹不得。
周衍看着他,眼中浮现些许笑意:“不急,我现在只想看看你。”
气息有些紊乱,不论是周衍还是景逸宸。
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一个修长冰冷,一个宽厚温暖,互相传递着温度,致使空气热意不断升高。
景逸宸又重新坐回原位,扫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禁不住问:“不想看看孩子?”
“我说了不急,”确定孩子没有事,周衍确实没那么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想确认一下,他攥紧男人的手,眼里透出几分暧昧,“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别以为我健忘,进手术室之前,你答应过我的。”
“什么问题?”景逸宸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周衍“啧”了一声,表示不满:“非要我再说一遍?”不等对方回应,他先妥协,“好吧,再问一次,对我有感觉吗?喜欢我吗?抛开那两个小家伙,单单对我。”
谈及这件事,周衍眼睛发光,求知若渴的眼神直击景逸宸的心灵深处。
景逸宸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得这样直白,脸颊有点发热,白皙的皮肤泛起可疑的红晕。手还被周衍握着,传来一阵酥麻,让人不自觉绷紧了肌肉。
心脏似乎在胸膛里沸腾,这种感觉让景逸宸想起与周衍跳伞的那一刻,能用来思考的时间特别短暂,却永生难忘。
感受到男人情绪的波动,周衍眼神一亮,顿时起劲了,上半身往前倾去贴近对方的俊脸,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孕夫,动起身来非常灵活,还故意压低了嗓音:“景逸宸,回答我,喜欢吗?”
景逸宸稳了下心神,脑海中不断回忆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跟随心意,轻轻点了下头。
但这不能满足周衍的野心,变本加厉地逼问:“点头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好在景逸宸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喜欢逃避的人。事到如今,他确认了自己的内心,也正视了自己的感情和欲望,他回握住周衍的手,视线接触的那一刻,他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喜欢,周先生,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是我最快乐,也是最难忘的日子。”
周衍的心被蛰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潮澎湃,“听你说出这种话,真是不容易。”
“你呢?”景逸宸反问,语调很平,压迫感却十足,“周先生对我,是认真的吗?”
周衍忽然松了手,两人距离拉开。他难得放松身体,倚靠在床头,胳膊肘闲适地搭在两侧,神态漫不经心透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笑得毫无阴霾:“当然是认真的,景院长,这点自信都没有?”
看着这样的周衍,仿佛又回到从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景逸宸清楚记得男人的神态,与现在并无差别。
一股让人战栗的强势气息以惊人的速度在周衍身上苏醒,无形的气场包裹住整间病房。
不管几分真几分假,至少周衍亲口承认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景逸宸清冷的眉眼柔和许多,他帮周衍把被子盖好,嘱咐对方不要着凉,然后起身往外走。
不消多时,他和周未晞推着两个移动婴儿床从隔壁返回来。
此时的宝宝们已经安静睡下,躺在床上特别乖巧,周未晞怕扰醒他们号啕大哭,进来后立刻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周衍不以为意,顿时来了精神,相对于做爸爸的喜悦感,更多的是好奇,“来来来,快让我看看。”
“哥,还疼不疼?”
周未晞不忘关心哥哥的身体,走过来扑在床沿低声问,眼睛也在哥哥身上扫来扫去。
“不疼,”周衍没心思搭理她,语气很是敷衍,视线一直锁定婴儿床,迫不及待地招手,“推过来,我看看长什么样子。”
景逸宸如他所愿,将婴儿床挪到他的床边。
姐姐在前面,弟弟在后面,所以周衍第一眼看见的是姐姐,表情怔愣一瞬,然后歪着头认真观察,用眼神细细地描绘宝宝的五官。
“长的可好看了。”周未晞在一旁夸赞,眼里充满爱心与骄傲。
也许是审美不一样,周衍张嘴就来:“好丑。”
“......”
空气静了一霎。
周未晞忍不住反驳:“新生儿就是这样的,满月就好啦。”
“这是老大?”周衍指着姐姐问。
景逸宸走过来,掀开宝宝身上盖着的小薄被,低声细语道:“嗯,是女儿。”
观察几个小时后,景逸宸得出一个结论,姐姐好像比弟弟乖巧,不容易被外界的声音影响,所以他决定让周衍先试着抱一抱女儿,省得弟弟哭起来没完没了。
“周衍,要不要抱一下?”景逸宸试探性地问,眼里有期待。
周衍瞄一眼宝宝,心有余悸,“太小了吧。”
“不会有事的。”景逸宸语重心长。
周衍还是摆手,“算了,等她再长大一点吧。”
孩子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别看景逸宸嘴上说得轻松,他跟周衍一样,到现在也没有抱过孩子,男人的心思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敢伸手去碰,怕给碰坏了。
景逸宸也不再多劝,点头说:“好吧,确实小了点。”
周未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很热心地分享自己的经验:“胆子都好小啊,我来给你们示范。”
她站起身,用左手托住宝宝的头颈部,右手托住宝宝的小屁股和腰部,慢慢托起。
景逸宸和周衍立刻作洗耳恭听状,神情专注化作认真听讲的三好学生。
“要这样抱才可以。”周未晞认真示范,把宝宝的头放在左臂弯里,肘部护住宝宝的头颈部,同时托住背腰,右小臂从宝宝的身上穿过,护住腿部,右手托住宝宝的臀部和腰部。
尽管手法生疏,但总归是正确的姿势,可以让宝宝舒服一些。
“哎呦,姐姐好乖哦。”周未晞忍不住小声夸赞。
“让你哥哥抱一下。”景逸宸出声提醒,心里惦记着让周衍早点和孩子有亲密接触。
“真的让我来?”
周衍嘴上抗拒连连,身体却很诚实,挺直腰板伸开手臂,已经做出一副迎接挑战高难度的姿态。
学着周未晞抱婴儿的方法,周衍顺利地从对方手里接过孩子,肌肤相贴的那一刹那,感觉确实很不一样。
他不自觉屏住呼吸,双臂僵住不敢乱动,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虚化,心里只剩下眼前的婴儿,这么久以来可算是能从他眼眸里捕捉到些许的爱意。
“不错,近距离看,也没那么丑了。”他弯起唇角,笑着调侃。
“本来也不丑。”周未晞撇嘴,声音超小。
这种时候,景逸宸竟然是最安静的,半晌无声,长身鹤立于床边,低头看着眼前和谐美好的画面,面容淡然无澜,看不出是喜是忧。
刚出生的婴儿不能久抱,来到新世界需要适应生长发育的自然规律,抱多对宝宝有害无益。
周衍跟女儿稍稍温存了一会儿便把孩子交还给周未晞,让孩宝宝重新躺回婴儿床。
年纪轻轻就喜当姑姑,周未晞兴奋地小嘴巴巴讲半天,不停地夸赞双胞胎身体好,不经意间地抬眸,发现其他两人都默不作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
她看了眼景逸宸,又扫一眼周衍,不禁沉默:“.........”这两人之间的磁场好像不太对劲。
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她尴尬不失礼貌地干笑两声,随意找个借口便溜出去了。
想想没毛病,孩子已经出世,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确实需要时间沟通清楚。
屋子里只剩“一家四口”,两个孩子倒是很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一点声音也没有。
景逸宸和周衍的视线再次交汇,不约而同露出了微妙的神情。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久,但他们之间莫名产生一种默契。
一个眼神,就足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景逸宸敛了敛唇角,眸中闪过一瞬即逝的伤感,随后低头,视线落在宝宝熟睡的脸上。
这时,周衍不紧不慢地声音响起:“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景逸宸抬眸,望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轻声开口:“根据你现在的恢复状况,至少要三天以后。”
周衍缓缓摇头,用非常笃定的语气道:“我今晚就要走。”
“不行,”景逸宸当即否决,“周衍,没必要这么急。”
“怎么,舍不得我?”周衍轻声笑起来,满是趣味的眼里还夹杂着一丝得意。
景逸宸暗暗收紧掌心,很快又松开,深沉地问:“周先生,你早就安排好了,对吗?”
“没错,”周衍并不否认,不打紧地一挑眉,“手术之前,我就已经通知白哮了。”
景逸宸下意识看向窗外,心想这个时候白哮可能已经在楼下等着呢。
周衍继续说:“明天早上,我会让白哮去泛海国际取一些文件,可以吗?”
了解景逸宸不喜欢有陌生人踏入家门的习性,周衍认为事先告知一声比较好。
“可以,”景逸宸收回目光,视线重新回到男人的脸上,“你想带走什么,都可以。”
周衍好整以暇地抬眸,姿态懒散地向后轻靠,笑着道:“我要是说想把你揣在兜里带走,是不是有点太肉麻了。”
景逸宸镇定自若地开口:“不算肉麻,只是不现实而已。”
“早晚有一天。”周衍一脸胜券在握。
景逸宸目光带着深究,在男人傲然的脸上停留几秒,而后收回视线,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深吸口气像是妥协。
“我这么急,也是想尽快解决麻烦,不想让你为难,我外出几个月,公司和家里都发生了变动,我必须回周家,希望你能理解。”周衍试图解释自己迫不得已的处境,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些废话无用,说多了反倒让人心烦气躁。
他随意撸两把头发,看向两个安睡的孩子,忽然话锋一转,“有什么想法,当初讲好的,我们一人一个。”
景逸宸眼神晃了下,淡色的嘴唇微微张合,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当所有情绪缠绕在一起解不开的时候,最终只能化为平静:“宝宝是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尊重你的意思,听你安排。”
话落,室内一片沉默,逐渐弥漫出微妙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