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紅桃九
醒来时天色微暗，外面又飘起了乌云，最近S市的天气阴晴不定, 总是阴雨绵绵。
他闭着眼睛轻轻喘口气，感觉胸腔没那么痛了，才缓慢地睁开眼朝沙发都方向看去。让他感到意外的是, 周衍竟然不在身边。
屋内静悄悄, 只有挂瓶里的液体发出细微的“嘀嗒”声。他用右手撑在床铺坐起身, 曲起未受伤的右腿，手臂搭在膝盖上，低着头打量自己身上的伤势。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以为自己很难再见到周衍, 有种难以言喻的遗憾和恐惧在心底散开, 他还有很多话想讲给周衍听, 而醒来后，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自瞎想, 身后传来雨点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他转头, 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色比刚才又暗了许多。
门口传来动静,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定眼一看，是邵磊。
对方见他清醒了，也不在乎声音的大小, 手中动作幅度加大，直接把门推开，顺势开了灯, 屋内很快亮堂起来。
“院长，睡醒了？”邵磊笑着问，缓步来到床前。
景逸宸眉眼间还带着点刚刚睡醒的懒惰，声音也带有鼻音：“嗯，A05的患者怎么样了。”
邵磊一看他醒来第一件事就问病人的情况，早有准备，翻开手里的病历单依次汇报：“情况已经稳定，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症状，还有一位姓康的女士，手术费已经筹到，主刀医生调为许主任，还有.....”
十几分钟过去，简短干练地汇报完，邵磊抬眸，看着景逸宸道：“院长，住院部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有我和小萱呢，管理放方面有副院长维持工作，你安心休息吧。”
“辛苦。”景逸宸轻柔眉心，面上看着没什么情绪，但心里稍有波动。
邵磊没再说话，静静地等待他的指示。
沉默几秒，景逸宸再次开口：“你有没有看到....”
邵磊歪着头，见他欲言又止，笑着接过话来：“院长，你是想问我有没有见到周总吗？”
景逸宸大方承认：“是，他走了吗？”
“走了。”邵磊无情地告知真相。
景逸宸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失落，随即了然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院长有事儿按铃，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邵磊用手在耳边比划了一下，然后站起身离开。
房间内又恢复空气停滞般的寂静。
周衍是集团负责人，不可能放下所有事务在医院陪着他。这点道理景逸宸还是明白的，可在得知周衍离开，他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正闷闷不乐呢，邵磊前脚刚走，门口很快又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景逸宸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观察。
下一秒，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周衍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身后跟着一位长相平凡但气质出尘的男人，他们怀里各自抱着一个孩子。
“带着双胞胎来看你了。”周衍笑着走过来，怀里抱着睡着的双胞胎弟弟，他把孩子直接放在景逸宸身侧，大大咧咧的模样完全不在乎孩子会不会被扰醒。
景逸宸扫一眼，很快看向另一个跟在周衍身后的男人，礼貌点头：“李老师，好久不见。”
李维清回以淡淡的微笑：“景院长，伤势怎么样？”
“都是皮外伤，”景逸宸抬手示意一下，“李老师请坐。”他掀开被子，想亲自下床迎客。
刚要挪动双腿，肩膀就被周衍用力按住，对方好看的眉皱起，没好气道：“给我老老实实的躺着，维清是自己兄弟，不用那么客气。”
李老师附和道：“景院长注意身体，我和周衍认识十几年了，没那么多讲究。”
景逸宸也不再逞强，乖乖坐回原位，背部靠在床头，视线不自觉挪到躺在身侧的双胞胎弟弟身上。
见状，李维清将怀里的澄澄也放到他身边，让姐弟俩并排躺在一起，所幸床铺够大，并不会觉得拥挤。
澄澄最喜欢出门了，眼睛瞪圆，非常活跃，而且她很快认出爸爸的味道，两只小手冲着景逸宸使力，咿咿呀呀的求抱抱。
“这孩子这么小就认人了？”周衍感到不可思议。
李老师接茬，有点语出惊人：“当然，现在的小孩子什么都懂。”
景逸宸全心关注双胞胎，两手托起澄澄熟练地抱在怀里，他在女儿的小脸轻轻亲了一口，闻到熟悉的奶香味，他变得异常安心，“澄澄喝过奶了吗？”
周衍敷衍点头：“来之前，未晞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景逸宸心里踏实了不少，轻拍女儿的小胳膊。
澄澄高兴极了，“咯咯”地笑出声，两只小腿蹬来蹬去，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景逸宸受伤的左手。
周衍眼尖，当即不乐意了，走过来接过景逸宸怀里的澄澄，严肃着一张脸说：“行了行了，乖乖躺着吧。”
说完这话，周衍就把澄澄放在弟弟身边，澄澄瞬间没有安全感，撇着嘴要哭。
周衍没当回事，目光锁定景逸宸红润的脸，看了又看，怎么看也看不够。景逸宸也是一样的，明明只是分开了几个小时，他们却感觉时隔三秋，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两人动情地互相注视着彼此，空气中慢慢飘起浪漫的粉色泡泡，再加上儿女都在身边，这副画面格外的温馨美好。
李维清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与此同时站起身，说：“景院长，我去门诊部做一项检查，你们先聊着。”
周衍转头，勾起唇角，抛过去一个夸赞的眼神：真有眼力见。
景逸宸淡声应道：“李老师，你先去忙。”
李维清笑着点头，临走前又跟周衍对视一眼，然后指了指耳边，示意等会电话联系。
大灯泡终于离开了。周衍迫不及待地欺身向前，按住景逸宸的肩膀，从额头开始亲吻。
他吻着男人的眉眼，声音含糊：“逸宸，真想不到，有一天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景逸宸肯让他乖乖地亲吻，这事儿放在以前周衍想都没想过。景逸宸在他的印象里永远是出尘而不染，永远与人保持着距离。
现在可以百般纵容他，让他有一种成就感，仿佛把一个站在神坛上的人拉入到世俗的漩涡中与自己共沉沦。
“周衍，”景逸宸的嗓音有点哑，听得周衍脊骨一酥，“小心碰到孩子。”
“能不能不扫兴，”周衍满嘴醋味，还抽空瞪一眼双胞胎，“我就不该带两个小的来。”
景逸宸被他吃醋的样子差点逗笑，轻抚他的侧脸，柔声说：“你真可爱。”
“？”
他没听错吧？
周衍头顶一排问号，不过已经来不及探究，眼下最重要的是和景逸宸接吻。
他顺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往下移，温柔地含住对方的唇角，由浅入深地细细品尝。
“啵啵啵....”
“啊....呜呜呜...”
吻的正投入，底下突然传来两个孩子的哭叫声。
景逸宸迅速推开周衍，低垂的眼睛里的情.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担忧和关怀。
周衍脸色超难看，要不是他亲生的崽，这种关键时刻他绝对能飙脏话。
“澄澄乖，松手。”景逸宸的劝导温柔又不失严肃。
澄澄的手去抓弟弟的脸，手劲还不小，弟弟被她扰醒，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周衍最讨厌小孩子哭，头都大了，也没了亲亲爱爱的兴致，抱着肩膀站起身，低头审视两个小孩，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他们俩怎么到一起就打架？”
澄澄扣着弟弟的脸不松手，乐呵呵地模样明显是在玩，弟弟却难受的闭眼睛号啕大哭，小手没有章法地乱抓，两条小腿蹬来蹬去。
景逸宸面不改色，面对这种“战争”仿佛习以为常，他攥住澄澄的小手强硬性地挪开，然后再去哄弟弟。
眼前这一幕，让周衍又是翻白眼又是晃脑袋，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我去抽根烟。”
他出来以后，直接打电话给周未晞，也不管对方忙不忙，厉声吩咐道：“你赶紧来住院部把孩子抱走，顺便换换尿不湿之类的。”
周未晞：“......”就知道，有好事才不会找她。
周衍挂了电话，抬脚往电梯口的方向走。
他在住院部一层碰到刚检查完身体的李维清，两人互相一点头，默契十足，找个没人的地方畅聊。
李维清忽然提起陆知燃，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语气比以往稍微好了点：“我给陆知燃指了一条路，至于怎么选择，看他自己造化。”
周衍无心管陆知燃，也没有兴趣，点了根烟，边抽边说：“随便，只要他别再骚扰景逸宸，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李维清眯眼打量他，调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恋爱脑？”
周衍弹了下烟灰，表情愉悦：“分对谁，景逸宸不一样，太会勾引人了。”
“哈哈哈...”李维清控制不住地大笑两声，觉得很有道理地点头，“景院长是一个做事有规矩，有底线的人，这样的人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另一半，都是值得信任的，你要珍惜。”
周衍得意地勾唇，不否认。
有人夸赞景逸宸，也算是连带着他一起夸。
李维清抬了抬下巴，又道：“景院长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几乎是瞬间，周衍沉下脸，捏着香烟的手微微用力。
李维清继续说：“我听未晞告诉我，这件事好像跟陈落有关。”
周衍吸口烟，声音冷硬：“没错。”
“这种危害社会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李维清抱着好奇心和看热闹的心态问。
周衍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说句：“当然是公事公办。”
*
次日一早，周衍伺候完景逸宸吃完早餐，又找个没人的地方开始抽烟。
他怕被景逸宸逮到后抱怨他烟瘾大，每次抽完烟还要吃清口糖，甚至专门叫白哮送来几套新衣服放在车里备着。
这次他换完衣服并没有急着回病房，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电话，表情冷冷的。
“找几个人，进去好好招待他，顺便以哥哥的名义去看望弟弟，U盘里是他母亲犯病时的录音，还有一段施虐视频，循环播放给他听，什么时候见他发疯了，彻底失去神智了，才可以停止。”
停顿一瞬，周衍眯起眼睛，语气发凉：“记住，我要的效果是彻底失去神智，以后也不会有清醒的一天，你明白吗？”
白哮压低声音应道：“明白，周总。”
周衍冷笑：“他被鉴定为有精神疾病，撞了人可以逃脱法律制裁，既然进不了牢子，那就进精神病院好了。”
白哮事先都安排妥当了，拍着胸脯保证，“周总放心，我已经联系了A市的精神病院，一切都打点好了，我向您保证，陈落会永远告别S市。”
“不是永远告别S市，”周衍透过窗户瞭望远方，眼眸仿佛蒙上一层黑雾，“只要进了精神病院，他这辈子就不能再踏出一步，这种人随时发疯，何必放出来给社会添麻烦呢，我也算是给广大民众做出了一点贡献。”
白哮微怔，很快反应过来：“知道了，周总。”
“明白就好，”周衍很满意，云淡风轻地弹了弹衣摆，“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我只看结果，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陈家父子的消息。”
周衍说完就利落地挂了。
瞅着渐渐失去亮光的手机，他从齿缝间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冷笑，眸里的狠绝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