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衣渡江
一条小溪蜿蜒流淌着,泉水叮咚作响,清澈见底。
王瑞蹲身洗手,不经意抬头,看到一只狐狸躺在小溪中间的一块岩石上晒着太阳,红毛黑蹄,懒洋洋的晒的正舒服。
他大声道:“你认识黄九郎吗?”
那狐狸可能听不懂人语,还是懒洋洋的躺着,文顺抓起石头扔过了去,那狐狸挨砸,跳起来朝他们两个呲牙,然后一闪身不见了。
王瑞气道:“文顺,你爪子发痒是不是,你打它做什么?”
很快,就见一个红袍的少年手执短弓,气势汹汹的打小溪对面的林子里出来,二话不说,搭起一箭便朝王瑞射来:“你这恶少,纵仆行凶,打伤我弟弟,吃我一箭!”
是黄九郎!王瑞激动的跳起来:“喂!是我啊——”
黄九郎显然不认识人间的“恶少”,一箭射来,射掉了王瑞的儒巾,然后搭起弓弦,又给了他一箭,这一次,箭矢贴着王瑞的耳朵飞了过去。
王瑞摸了摸,幸好耳朵还在,可不敢再跟他说话了,撒腿就跑。
而黄九郎越过溪水,跨到对岸,俯身捡起箭矢,扔掉上面扎着的儒巾,哼道:“这恶少应该长教训了罢!”转身走了。
王瑞带着文顺,一路“逃命”的回到了聚会的地方,坐下后,胆战心惊的回望,看黄九郎没追来,才松了一口气。
太危险了,黄九郎原来这么凶的吗?
不是他的恩公,就一点情面都不留啊,就算文顺不打他的狐狸弟弟,怕是也不会跟他做朋友。
王瑞心中酸涩,喟然长叹,他真的不喜欢这里。
他丧气的躺在地上,这种世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话虽这么说,死是不能死的,毕竟生命还是很宝贵的,只能硬着头皮活着。
于是生命质量就很差,主要差在心情上,他就没一天是开心的,连骂他的赵氏,看到他整日绷个脸,都不找他的晦气了。
而且他自从来了,丝毫不近女色,赵氏看他也顺眼了点。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日子过的太太平平,没遇鬼也没遇到妖。
这一日,王永德将他叫过去说话:“爹知道你因为秋试放榜的事情,坐立不安,不是爹说你了,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不当宰相,做为男子汉大丈夫也要能拿得起放得下!你说,你想要什么,爹一定答应你……”
王瑞嘴唇不动的,含含糊糊的道:“何云一……”
王永德挑眉:“你说什么?口齿清楚点。”
“没什么。”王瑞叹道:“我不是担心秋试成绩。”早知道结果了,就是落榜。
“你这孩子就是不说实话,这样吧,爹告诉你一个方法,不用请什么道士和尚大法师,咱们民间自有一套占卜方法,可以替你占卜秋试成绩……”
“这么宝贵,您自己留着用吧,我累了……”王瑞说着要转身。
“你给我回来!”王永德吹胡子瞪眼:“老实听着!这招叫做镜听。傍晚的时候,你沐浴更衣,在你那院小厨房的灶口摆三根香,在锅里盛满水,把勺子放在里面,祷拜,然后拨动勺子旋转。
等勺子停下来,你就按照勺柄所指的方向,抱着镜子出门,然后留心听着周围人说话,你听到第一句话就是你祈祷之事的答案。
方法交给你了,去办吧。”
“是。”王瑞应付了一句,退了出去,丫鬟关门的时候,还听他爹道:“你明早给我结果!”
给什么结果啊,都这个时候了,他哪里有闲心管中不中举的,他现在只想回到有何云一的地方去。
他回到书房,呆坐在桌前,愣神了一会,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疼得他呲牙咧嘴,赶紧揉着。
太特么疼了,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绝望的以头抢桌,半死不活的想,该穿的时候不穿,不想穿的时候又特么乱穿。
味同嚼蜡的吃了晚饭,王瑞行尸走肉般的往书房的小榻边移步,准备睡个天昏地暗,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时候,文顺探头进来:“哎呀,少爷,日头还没下山呢,您怎么就打算睡觉了呢。老爷吩咐小的来提醒您进行镜听,这不,镜子都给您准好了。”
说着走进来,将手里捧着的圆镜递到了王瑞手里,小声道:“老爷可看中您这占卜的结果了,您得认真对待啊。”
王瑞漫不经心的应着,拿着镜子走到榻前,往枕头边一放,拉过被子蒙头睡了。
事实证明睡觉只能逃避问题,不能解决问题。
翌日,王瑞被他爹骂得狗血淋头,虽然晚了一天,但还得继续进行迷信活动。
“行行行!我听还不行么。”王瑞烦躁不堪的回答。
等到傍晚,夕阳西下,晚霞如血。
王瑞把他那院小厨房的人都撵出去,也没沐浴更衣,随便在炉灶前插了一根香,双手合十的祷告道:“请告诉我秋试成绩,虽然爱中不中,但我爹整日念叨,得给他个交代。”
然后在锅里盛满了水,把个勺子随手一扔,拨弄了几圈,等勺子停下来,指向了北门。
“好,爷这就向北去!”王瑞捧起镜子,从王家北门出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觉得冒傻气,这能听出什么来?
这会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吃饭,路上几乎没人,偶尔路过的也是单个行人,没在说话。
这时路边的一户人家,院内妯娌间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大儿子媳妇获得了胜利,将妯娌气的进屋呜呜呜哭去了。
她一边将洗好的菜拣出来,一边端着洗菜水,打开院门,往街上一泼,拎着盆,抖了抖盆底的水,得意的瞅了眼院里:“跟我斗,你可赶紧凉快去吧。”
王瑞差点被泼了一身水,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就听那个泼水的女人道:“……你可赶紧凉快去吧!”
这是他捧着镜子出门听到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