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三九
外面雨还没停,他们把桌子支在花棚一角,又暖和又亮堂。虽然这一天有点糟心,可这会儿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姐姐还系着围裙,妆已经卸了。她搬了箱啤酒进来,沉甸甸地砸在地上,说:“累死姐姐了,来陪姐姐喝酒。”
狄哥说:“姐姐自己喝吧,小弟困得不行,着急吃完回去睡觉。”
“不喝你就别吃。”姐姐问陈潮,“会喝酒吗,小哥哥?”
喝酒没什么会不会的,陈潮拿了一听出来,打开了。
“颜颜会不会?”姐姐又问苗嘉颜。
苗嘉颜从来没喝过,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不会。”陈潮说。
苗嘉颜跟着说:“我不会。”
姐姐“扑哧”一下笑了,直接给他开了一听,说他:“你怎么那么听你哥哥的。”
这是苗嘉颜人生第一次喝酒,在几千里外的地方,和陈潮,还有几个陌生人。
姐姐很能喝,她说是这几年练出来的。
她跟苗嘉颜讲了很多她刚开始创业时候的事儿,也给他讲了些其他模特的故事。苗嘉颜喝了半听啤酒,晕晕乎乎的。
陈潮看看他,苗嘉颜就回望过去,陈潮问他:“晕不晕?”
苗嘉颜看着他摇头,觉得在这里的光线下,他英俊得晃眼。
“姐姐真的很喜欢你,你是我挖到的,我不好好对你你早晚得被别人挖走。”姐姐跟苗嘉颜说,“所以你们不用怕我坑你们,姐姐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没那么坏。”
她看起来很真诚,苗嘉颜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能被坑的。
“你会火的,宝贝儿。”她摸了摸苗嘉颜的头发,说,“我想让你从我这儿出去,而不是别人家。”
陈潮很冷静地看着她,她笑着说:“小哥哥你也别看那么严,你看不住,他早晚会被别人看见。”
“那挺好的,”陈潮点点头,垂着视线说,“不被坑就行。”
姐姐喝了不少酒,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说:“我见过很多像你们这样的。”
陈潮没搭话,苗嘉颜倒是好奇地问了句:“我们什么样?”
“很好,”姐姐想了想说,“很纯粹。”
他不由得再次看陈潮,还不等他说话,就听见姐姐又说:“后来都分开了。”
苗嘉颜愣了下,不明白。
“你们现在的纯粹,一半因为干净,一半因为站在天真的年纪上。” 姐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慢慢地说,“后来年纪过了,见的多了,也没那么干净了,自然也就慢慢都变了。”
她又说:“我见过太多个‘你’了,颜颜。”
苗嘉颜不太能听得懂,她说:“干干净净地出来,不过多久就能把自己身上的干净抹得一点不剩。”
陈潮看了苗嘉颜一眼,没说话。
姐姐其实一直很注意分寸,跟苗嘉颜没有过什么过近的接触,并没有让人觉得轻视他。这会儿可能是喝多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苗嘉颜的头发,眼神很亲近,也很柔和,说:“姐姐希望你不要那样,你要纯粹得时间久一些。”
苗嘉颜没有见过许多人,他都没怎么出过那个小镇。
他现在还不明白。
狄哥早就回去睡觉了,后来就剩下他们仨。他们只剩下一把伞,一个雨披。陈潮让苗嘉颜先坐着,他去把姐姐送了回去。
陈潮回来的时候苗嘉颜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苗儿。”陈潮站旁边叫他。
苗嘉颜第一次喝酒,喝了一听半,刚开始陈潮看他没什么反应也就没管他,男生喝点酒没什么。
这会儿苗嘉颜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陈潮蹲下,问:“醒着没?”
苗嘉颜“唔”了声,趴在那儿看他,叫“潮哥”。
“嗯,起来。”陈潮把身上湿漉漉的雨披脱了下来,让苗嘉颜穿上。
苗嘉颜很听话地坐了起来,把雨披穿上了。陈潮去门口把伞也拿了过来,塞进苗嘉颜手里,说:“等会儿出去你打开。”
说完再次蹲了下去,说:“上来,背你回去。”
如果是平时的苗嘉颜现在一定会说不用,可这会儿他沉默了几秒,却静静地伏了下去,贴在陈潮的背上。
外面有灯,不会很黑。苗嘉颜被陈潮背着,一只手抱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打伞遮在陈潮头顶。
他一直睁着眼睛,有时看路,有时侧脸看陈潮。
这样背着他在泥泞的路上走,陈潮的呼吸稍微有一点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姐姐晚上讲的那么多个没有好结局的故事。苗嘉颜被陈潮这样背着走,听着他的呼吸,突然觉得非常难过。
他的头发软软地贴着陈潮的侧脸和脖子,苗嘉颜几乎是迷恋地把脸贴在陈潮肩膀上,他在不是很清醒的状态下,眼神里的一切情绪都不加掩饰地释放出来。
“苗儿。”陈潮开口叫了他一声。
苗嘉颜贴着他,轻轻地应着:“哎。”
“伞抬高点儿,我快看不见了。”陈潮说。
苗嘉颜抬了抬手腕,说:“好。”
苗嘉颜不重,这么背着不会觉得吃力。陈潮每一步都很稳,手也很稳地托着他的腿。
苗嘉颜看着他的侧脸,在隐隐约约的光线下能看到他的轮廓,和俊朗的眉眼。
“苗儿。”陈潮又叫他。
苗嘉颜又答:“哎。”
“你会一直干干净净的,不会像她说的那样,不用害怕。”陈潮说。
苗嘉颜说:“嗯。”
“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很多。”陈潮停顿了下,继续说,“会有你喜欢的,会有喜欢你的。”
苗嘉颜没有出声。
房子还有十几米,他们的路还剩下一小段。
“你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论女生还是男生。”陈潮把他往上托了托,过了十几秒,才说,“你会遇到最好的一个。”
苗嘉颜在雨伞遮住的这小小一方空间内,睫毛颤来颤去,最后他闭上了眼睛,贴着陈潮的肩膀,轻声说:“好的,潮哥。”
第40章
“我受不了了, 我快要热死了。”邹逾趴在床上,半边身子从床上探下来,手悬在半空中一捞一捞的。
陈潮洗完澡出来,穿了条短裤, 上身光着, 身上的水都还没擦。
“练什么功呢?”陈潮把洗完的衣服晾在阳台, 问了句。
“我想喝水。”邹逾还在那捞,头朝下好像要掉下来。
陈潮甩了甩头上的水, 走过来拿了桌上的水递给他:“你是不是热得精神不好了?”
“快了, 我已经快熟了。一条熟了的鱼怎么会有思想呢?”邹逾喝了口难以下咽的温水, 快要流泪了,“这几天为什么这么热啊!”
陈潮说:“你去冲个澡,然后躺着别动。”
“我今天已经冲了三次了, 可我还是觉得本小鱼快脱水了。”邹逾脑袋顶上一层汗, 看见陈潮在穿衣服, 问他, “潮哥你要干什么去?”
“打球。”陈潮换上球鞋,开门就要走。
“你是疯了吗?”邹逾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潮,“这种天气你要去打球?运动?出汗?”
陈潮说:“有空调。”
“那我看你也是不正常, 在宿舍躺着睡觉多好啊。”邹逾完全不能理解,陈潮都关了门他还觉得这些爱运动的男生都是有点毛病。
他冲着关了的门喊:“回来给我带瓶饮料, 凉的!”
陈潮大二那年短暂地进过一段校队, 后来时间太紧了也没时间训练比赛什么的, 就又给退了,但基本每周也会打一次。上了大三以后时间就更有限了, 连每周一次都实现不了了。
一起打球的这些人关系都不错, 有几个跟陈潮很熟, 从大一就经常在一块儿。
那会儿他们都是刚军训完的大一学生,现在一晃大三都要结束了。除了陈潮以外这些人里不少下学期开始都要去实习,之后可能就不怎么回学校了。
场馆空调开得很足,可真在球场上跑起来开不开区别并不大。男生们跑了一身汗,球服都湿透了。
陈潮上两周跟系里一块儿出去写生了,他有半个多月没这么跑过,一场球打下来汗出了个透。
“哎,潮,我听说你们暑假要去哪儿来着,还去不去了?”旁边一个朋友问。
陈潮喝了半瓶水,坐在场边地板上,拧上瓶盖说:“去。”
“我问小凯让他带上我,他不带。”朋友拿毛巾擦着头上的汗,跟陈潮说,“正好我不知道干吗去呢,我跟你们凑个热闹得了。”
陈潮坐那儿歇着,累得不想动,说:“那你得问小凯。”
“他不乐意,小心眼儿怕我分他的课题分。”北方男生说话语速很快,毛巾搭在脖子上说,“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我又有别的事儿了。”
陈潮说:“你先把试都考过再说。”
陈潮回去的时候正赶上下午第二节 大课结束时间,满学校都是人。
邹逾发微信给他:啊啊啊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鱼要渴死了!
陈潮回他:就回。
鱼:要冰凉的甜水儿谢谢潮哥!
陈潮:知道了。
鱼: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帮我把饭也带上来。
陈潮:知道了。
宿舍楼里没空调,男生寝室有的又没那么讲究,所以一进宿舍楼里就有股味道,类似汗味儿。陈潮在这儿住了三年还是没习惯,到了夏天一进楼里就心烦。
邹逾听见门响,“扑棱”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潮哥你再不回来就没有鱼了!”邹逾光着膀子,在床上生躺了一下午,后背上硌的都是凉席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