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冒险 第17章

作者:反舌鸟 标签: 娱乐圈 HE 近代现代

  “我把他们都举报了。”崔远洵说,“选的不实信息。这些人造谣我们是同性恋关系。”

  原来刚才那种“头都要炸了”的感觉,并不仅仅是一种感觉,现在贺言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脑袋里真的在放烟花,五光十色,缤纷灿烂,给他展示着这个世界有多么奇妙。

  “你笑什么?”崔远洵看到贺言的表情,又多了很多问题。

  贺言马上说:“当然是被你气笑了。”

  话音刚落,贺言也一愣,想起了什么。

  “算了,反正你都已经举报了。”贺言自暴自弃道,“还是帮我回答一下另一个问题吧,何羽鞍说你知道。”

  他把刚才在棚内的事情说给了崔远洵听,又问了一次:“我没看到画面,但何羽鞍说我笑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笑的。为什么呢?我其实应该哭的吧?”

  崔远洵更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这么轻易就得到这种天赋,不知道何羽鞍为什么不好好回答,还把贺言指路到他这里来。

  他没有说话,站起来走到门廊的地方,关了灯,听到贺言惊讶地叫了一声。他没有理会,又打开了投影,找出一部很久之前的老片。

  这个电影的年纪比贺言还大,他只听过名字,却没看过。本以为崔远洵是打算从头给他放一遍,结果崔远洵却很快调节了进度条。

  男主被冤入狱多年,当他发现可以洗清罪名的证人,眼看着希望来临时,证人却被反派射杀,他再次被推入深渊。

  “你看,他也笑了。”

  崔远洵终于开口,在黑暗里看着屏幕。

  “这个是有很多解释的,很多影视作品里也会有这种演法,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有时候反而会无端地发笑。有人说因为觉得人生荒诞可笑,有人说这是心理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还有一些亲历者说,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心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但就是笑了。”

  “我可能也会选择这么演,但这是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选择。我学习过,面对这种情形,会有这种反应。”崔远洵喜欢分析,可是却没有办法分析自己现在的情绪,只能压着气息,尽量平静地讲出来,“但你不知道,你只是,就这么演了,这不是一个选项。”

  贺言没有什么文化,没有看过多少好片,其实演戏本身也并没有特别好,有很多瑕疵可以挑错。

  但,此时此刻,他让崔远洵也很想发笑。

第30章

  “我爸死的时候,我正好在参加晚会,收到短信看了一眼,坐了几十秒,旁边的人问我,何导演,你在笑什么?”何羽鞍说,“其实以前跟我爸吵架,我倒是真说过,你死了我绝对放鞭炮。毕竟他抛妻弃子,我还要看着他出现在学校里参加他继子的家长会。但是真出现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多情绪,就是笑出来了。”

  那个并不重要的改编已经拍完,送去御用的剪辑师那里了,何羽鞍没有去休息,反而有了更多纷至沓来的想法,非要找人聊一聊。

  “我觉得这个男孩特别有意思,他好像就特别开朗特别阳光,出来面对粉丝和媒体都是积极的,说什么成长经历全是感谢社会关心关爱他长大。他是忘了吗?还是当他不断想起来,自己的父母想要把他当一件货品卖掉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地笑出来呢?”

  那个新闻报道里,那场拐卖案的特别之处,是一个无业的男子养不起也不愿意养刚出生的女儿,有人找上门来,用两万块钱的营养费带走了女婴。男子因此突发奇想,开发了新的思路,他再次让妻子怀孕,又卖掉了一个男婴,这次价格高一些,五万。

  这是无本却收获颇丰的买卖,当他又一次想要出售的时候,却暴露了行踪,新出生的孩子没有卖出去,他仓皇逃走,顺便还带上了可以用来变现的女人与孩子。在那个没有人脸识别也没有天眼系统、到处可以办假证的年代,找到他,是花了一些时间,也经历了某些意外的。

  “所以你点名让一个根本没有演戏经验的爱豆进来,”张昼说,“你想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因为你到处找渠道,发现那个男孩居然变成了一个明星。如果不是怕他死,你恨不得马上把他的伪装撕下来,看伤疤是什么形状。”

  张昼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位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何羽鞍也望向他,面上是一种平静的可怖。

  他以前拍何羽鞍的戏,怨声载道,但从来没有停过。好导演比好演员更难找,况且他们还这么合拍。何羽鞍对电影有一种迷恋,不惜损耗他人的心神,也要做到最好。作为一个艺术家,这是可贵的,如果不是这种态度,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拿奖。

  直到他从病床上醒过来,在积极复健的时候,从家人的口中又听说一个故事。

  “你的第一部 电影,投资商破产自杀,你到处借钱跟人求爷爷告奶,连你那个亲爹都去找了,他也只给了一万。”张昼回忆着,“我从来就不喜欢存钱,而且那时候刚毕业,也没有钱。你借到我这里来,我把我爸妈唯一的一套房给抵押了,把钱给了你。没片酬主角演员也走了,我给你当了男主角,拉我的哥们儿,逼着他们来当群众演员,一分钱不要,你记得吗?”

  还有,在台风肆虐,危险到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把对方推开,甚至导致自己生命垂危。

  怎么敢相信,怎么能相信,在这个事件被大众淡忘,积蓄也快要花光,剧组的赔偿迟迟不到,张昼仍然昏迷不醒的时候,何羽鞍没有施以援手,而是对着绝望的张昼家人建议:这么拖着也没意义,不如还是拔管放弃治疗。

  “比起电影,你还想看活人的传奇。你那时得到了风向标,知道很可能会拿奖,你想看我当男主角的电影拿到大奖的同时,我却英年早逝,多有戏剧性啊,是不是?比一个苟延残喘,醒过来也多半废了的活人,有意思多了。”

  所以自己挣扎着,咬着牙站起来,做个正常人活下去,做什么都好,就是不再演戏。别人觉得可惜,但也都说,毕竟都死过一次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有何羽鞍,像个疯子死缠着他,逼着他履行合约,逼着他继续演,逼着他听那么残忍的故事,被迫卷进来。他提醒过贺言,离何羽鞍远一点,可是似乎选择的权力并不在贺言手里。

  “你不应该这么做,你会……”

  “我肯定会有报应的。”何羽鞍又打断了他,“起码是死无全尸。”

  “但我不能放弃。”

第31章

  贺言在思考自己的转型之路时,也不是没有忧虑过。

  要么找个靠谱的公司,要么就讨好平台搞好关系,或者抱上一条够粗的大腿,才能厮杀出来。

  他虽然不至于除了粉丝什么都没有,但是目前也实在算不上有多少好资源。有时候夜深人静,也会十分忧虑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年,或许就是像他的无数前辈们一样,超话和势力榜排名都渐渐往下滑,筹码越来越少。

  演员是相对来说,各种权衡之下更好走一些的路。如果能下个海什么的掌握财富密码,那也不是不行。可惜现在抢到这块肥肉很是困难,那去演点别的,一直保持着有输出的状态也好。最好能再抢到某几个热门综艺的常驻,曝光度就能进一步保持。

  想了这么多,就是没想过,还真的要好好去演戏。

  这天晚上,他没有睡觉。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正好够看完一部电影。

  身陷囹圄的男主角,找到机会,反锁了广播室。整个监狱的人在空地上抬头,听着那段歌声响起,广播室外,狱警暴跳如雷,而男主置若罔闻地靠在椅子上,让歌声直冲云端,所有的压抑、痛苦都在那一刻被遗忘。

  “这段歌剧是《费加罗的婚礼》。”崔远洵见贺言看得入神,觉得有必要跟贺言讲讲这个情节的重要性,“用了卡尔·伯姆指挥的版本。”

  贺言一下被拉了出来,皱了皱眉,向崔远洵看过去。

  崔远洵也注意到了,更意识到不妥:“算了,你继续看吧。”

  直到电影结束,贺言长舒一口气,又听见崔远洵在旁边的声音,接着刚才断掉的话题:“是跟柏林歌剧院合作的,他很有名。”

  “这一段的色彩运用也不一样,前面大部分时候都是冷色调,只有这段,和他们在天台喝酒那段,用了黄色的暖色调……”

  与电影带来的感情不一样,面对着崔远洵这个真实得过分的人,贺言突然泛起了一丝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绪。

  这大概是崔远洵能感受到的美,以及他觉得对他而言很重要的细节。当那一瞬间的歌声像阳光一样无可阻挡地撒向有罪的人们,有的人能直接听见,有的人却要通过介质。

  贺言以前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大部分的小孩都不像他一样健全,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也不能上普通的小学,更没有人领养。有个聋人小孩很幸运,受到资助,在八岁的时候去做了手术,植入了人工耳蜗。但他总不够听话,一次次把助听器摘下来。听人说,这是把声音转化成电信号,刺激耳蜗上的神经,再将信号传给大脑,所以与正常人通过外耳道传进去的声音是有区别的,对他们来说,要适应很难。他要用很大的努力,才能听见正常人很轻易听见的声音。

  所以,贺言只能说:“原来是这样。”

  贺言这一天,熬夜拍完了短片,又不带休息地看完了一部电影,实在有些困倦。抬头望向窗外,天已经渐渐泛起灰蓝的颜色,贺言的眼皮也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梦里。

  在睡着之前,清晨的寒露顺着没有关严实的窗户悄悄潜入,贺言有些冷,他想跟站在旁边的崔远洵说点什么,但没有来得及,就让疲惫拽入了睡眠之中。

  崔远洵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想跟贺言说话,却只看见贺言头一歪,似乎是睡着了。

  他原本想跟贺言说,自己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住,除了小时候和家人之外,他从来不会让别人跟他睡在一个房间里,最好贺言还是自己回去睡。

  可是贺言已经睡了,这种情况下,似乎不该叫醒贺言。

  崔远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该给贺言拿一床毯子来盖上,还是把他抱回床上去睡呢?这两个选项,好像都太亲密了一些,会助长那些匪夷所思的传闻。

  说起来,贺言真的应该好好教育一下他的粉丝了,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居然拍了那么多图片还放出去,然后配上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实在让崔远洵有些考虑要不要告他们侵犯肖像权和名誉权。

  可是贺言就这么躺在他面前,看起来那么无辜和纯善,像一个只会任人摆布的漂亮玩偶,万事都与他无关——哪怕崔远洵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

  他就这么站了一会,终于打了一个喷嚏时,才意识到,今天是有些冷了。

  贺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压在手腕下的手机刚刚震动了好几下,他的意识立刻从充满了黑贴和营销号的噩梦里抽离,回到了依然还是充满黑贴和营销号的现实世界里。

  团队已经把他要的东西发了过来,包括了这段时间的网络热度曲线,去掉水军以后的粉丝黏度等,最后提出建议:节目组明显是想把贺言抛出来吸引热度和争议的,他们也应该反过来利用机遇,树立新的人设,尤其是在跟崔远洵的互动中。

  “前面可以塑造他带着你演的形象,毕竟他科班出身,你是爱豆第一次演戏,”团队那边还在发着消息,“但是节目到后面,何羽鞍选了你,他这个专业的演员反而被抛下了,那么在这对cp里的形象,你也是比较有利的。”

  说得那叫非常有道理,贺言也非常赞同。可惜的是,根本实现不了。

  “别了。”贺言按住语音对话键,“后面再看情况吧,没必要埋这些线。你们不知道,他根本不可控。我有时……也会不可控。”

  这其实就是活人的最大弊端,天天活在传闻中的各路资本,其实对娱乐圈这个行业,兴趣远远没有别的新兴行业兴趣大,新能源汽车、外卖、美妆、无糖饮料,或者其他随便什么,都可以通过砸钱营销、抢占市场等各种手段来获得利益。可是娱乐圈里的产品充满了不可控,投资巨大的电影电视剧,明明各项都是按照流行元素来,却可能连本都收不回来,风险评估也做好了的艺人,突然就失去了被人追捧的魅力。马后炮的分析倒是很多,真正能预料的军师没几个。

  尤其是现在放在贺言和崔远洵身上,这种不可控就更加扩大,说不定哪天贺言就在崔远洵面前自爆所有计划,虽然崔远洵看起来不像会打人,但他也不想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

  “就这样吧。”贺言看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实在很有些憔悴,“你联系一下在这个市的造型师,我记得那个……吴雯工作室就是在这里的,让他们过来吧。”

  崔远洵刚回房里拿了毛毯出来,却看见贺言已经醒了,甚至坐在沙发上安排工作,很是诧异:“你要造型师干什么?”

  贺言不假思索:“同框的时候拉踩你。”

第32章

  可是坏事做多了真的会遭报应,贺言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伴随着嗓子传来的一阵疼痛。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是着凉感冒了。

  测了一下体温,并没有发烧,不然现在这个情况,怕是带病工作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拉去隔离。

  “你怎么还带体温枪?”贺言看着崔远洵的箱子,“我感觉你比李深更像一个称职的助理。”

  贺言平时有大概四五个助理,李深其实是最笨的一个,但他唯一的好处也是这个,至少不会有太多心思,比如从不会为了泡妹就加私生粉的微信,也不会为了讨好美女,把贺言的工作细节给透露出去。但缺点就是有时候心眼太少,不太体贴。

  “习惯带了。”崔远洵收了起来,又把几片药放在贺言面前,“要不你还是别找造型师了,今天休息,你继续睡,别出去了。”

  贺言自然不会理睬,但他倒马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就这么从崔远洵房间里出去,会不会被拍到呢?

  他不由开始后悔,自己还是应该再坚持最后一会儿,在天亮之前回去的。

  罪魁祸首的崔远洵还在说着:“刚刚节目组还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和你今天去拍个什么中插广告,我说我没兴趣,你又生病了,就不拍了。”

  短短几句话,就让贺言持续气血上涌。

  也不知道打电话的那位工作人员,听到贺言新任代助理崔远洵的发言,会作何感想。又会不会想问:他生病你怎么知道的?以及露脸的机会送到你眼前都不要,你能不能退赛滚蛋?

  “我先走了。”贺言直接把口罩戴上,一点也不礼貌地推门出去。

  至于会被拍到?他已经没法管了,总不能挖个地道潜逃出去。真有人拍了图还发出去的话,崔哥会去举报的。

  造型师很快赶了过来,贺言一边闭着眼睛让他做造型,一边指挥着李深跟节目组沟通,趁着今天休息拍个中插广告是可以的,不过这种节目里的推广要另外给钱……

  李深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颇为为难地看向贺言。

  贺言马上看出来,示意他说话。李深说:“广告商那边的意思是,想让你跟崔远洵一起拍。分别推两款饮料,红色和蓝色的。”

  如果少了一个,这就不成了。而崔远洵那边,是很难说服的。

  贺言一时间有些烦躁,但将情绪压了下去,马上把手机拿过来,态度诚恳地跟那边说:“实在麻烦了。我早上有点不舒服,听到崔远洵说了这事,就怕耽误你们工作,才来问问。既然暂时不需要,就不打扰了,我正好去开个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