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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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刺从地上醒来,见篝火熄灭,一旁的同伴已经在装行囊。他也起身,舒展筋骨,看着穿林的明媚阳光说:“怕是尸体已被人发现。”
昨日午后杀的猪倌,横卧在林间,那地方算不得隐秘,尸体被发现是早晚的事,而且那一带,还有一处营地,驻扎着士兵。
“你搜索四周,我午后回来。”灰将行囊背上,瞥了同伴一眼,他打算分开行动,两个人在一起太惹眼。
刺悠然坐在篝火旁,拨动草木灰,找寻火星,只要有火星加把草絮,吹一吹还能烧起来。溪里随便捕条鱼,就可以煮着食用。
灰冷冷回头看眼同伴那慵懒的模样,相当鄙夷,他也曾动过将同伴杀死的念头,只是这人是族弟,何况现下还需要一个人协助。
灰离开后,刺执弓箭,在四周寻探,他找鸟禽射杀。狩猎对他而言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他虽然吊儿郎当,可是晋夷的弓手,百发百中。在林中猎得一头野鸡,刺提起它,觉得四周有些熟悉,他很快辨认出,这是来路,他昨夜走过的地方,那老头的家,就在前面。
站在高地上探看许久,刺没发现老头的身影,也没发现有其它身影出没木屋,看来老头很可能已归西,并且他住得真偏僻,一时半会也不会被人发现。刺放心回驻扎地,生火烤野鸡,他白日用火,肆无忌惮,不怕被人发现烟雾过来探看。这一带实在太荒凉,且又多林子,相当隐蔽。
午后,灰回来,他阴着脸,一回来就将火坑里的火踢灭。刺看他举止,知道有不妙的事,问道:“死尸被发现了?”
灰坐在地上,把箭囊和弓搁放在腿旁,他问:“四周查得怎样?”
“没人,林子还是林子。”刺手指身后的林子,四周很安全,野禽多,水源也丰富。
刺反问: “你查得怎样?”
“沿丘现在到处是巡视士兵,不过他不在那里。”
“怎知道他不在沿丘?”
“在那边没那么强烈的感觉。”
就像追捕猎物,在茫茫林丛里,总能感应到它藏匿在哪里,灰就有这种直觉,他感应得到。他是晋夷部族为数不多受过晋朋亲赠弓箭的弓手,他“捕猎”方面,他有过人的禀赋。
刺看着熄灭的篝火,轻嗤灰那句“感觉”,不过他没说什么,他不敢招惹灰,知道这人惹急了,连自己人都杀。
“得马上走。”刺动身收拾行囊。士兵在沿丘搜索,难说不会搜索到这里来,再不走,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走?过两天,等士兵撤了。”
灰坐在地上,他现在不会冒险再出林子,没想到杀个猪倌,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这让灰隐隐有点不安,自逃出任邑,就再没这种感觉,这种被人追捕的感觉。
两个杀手,在营兵大肆搜索下,在林中躲避两天。两天后,见四周再无丁点动静,这才往任水畔的方向移动。他们边走边留心四周,尽量让自己不出现在林子外,以免被人发觉。
他们不知不觉,接近了落羽丘,出去打探的刺跟灰禀报:“有个山岗,有羊圈。”
“你再去探看。”灰背负弓箭,手中执弓捻箭,他在林子里兜转,始终没放下警惕。
这是一个午后,离姜沟猪倌被杀已三天,灰站在林丛里,眺望落羽丘,他看得清楚山岗上有一座小房子,而山岗的二层坡上,还有羊圈。灰在前面察看,刺沿着溪流,从后方接近落羽丘。他看到草场上的羊,没瞅见人影,还发现羊群里边有一头犬,小犬。这头犬很警觉,险些发现刺,刺没敢再挨近。
就在刺准备离开时,他瞥见一位少年,从溪边离开,他立即躲起来偷窥。
虽然只是一眼,刺认出这位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衣着褴褛,就是一位普通的牧羊少年打扮。年纪倒是类似,可要说他是帝子,刺觉得实在不像,这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刺不认为他们找得到他。
两人再次在林中聚集,刺说了他的发现,灰听后阴恻恻地笑:“我就说他在这里。”刺看同伴的表情,他心里狐疑,灰说:“山岗上,没有其他人,我观察过了。”
就他一位少年,住在这里,没有兄弟姐妹,父母。角山是极好的庇护所,前往其它方国便捷,而且这里有任方的营兵驻扎。灰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十有八九就是他。不过灰还是打算亲自去看看,为了十拿九稳,在此时这样被追捕的情况,他不会轻易出手。
灰和刺都在任邑见过姒昊的模样,虽然只是一面,刺估计把他长相给忘了,灰记得很清楚,这是一位十分英俊的少年,强健,沉稳,很好辨认。只需自己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昊总运气不大好,被发现了。谁让他长得帅。
第30章 红镞箭
阿和捧着汤药进房, 见儿子姚丘守在外祖父身旁, 像似在和他说着什么, 背向自己,她问儿子:“你大父又醒了吗?”
“大父在举手指头。”姚丘回过头,对母亲举起两根手指头, 他看来是在模仿他外祖父的举止。
“两个?”阿和捉摸着,但她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指什么。她父亲受伤背回家后, 时而清醒, 时而昏迷。不过他一醒来就不停地比手指,竖起两根头指, 并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像似要告诉她什么, 神情还很激动。好在老爹伤病虚弱,无法下榻, 否则阿和总觉得他那着急模样,像是要往外跑似的。
扈叟躺在柔软的卧处,他转过头看向女儿, 他张开嘴巴, 没有声响,他无声无息,做出一个拉弓的动作。姚丘看着,高兴说:“我知道,这是拉弓射箭。”他一个八岁的小娃娃, 也有一张弓呢,平日用它打打小鸟儿,他很爱弓箭。
“丘,你别叨扰你大父。”
阿和将孩子赶到一旁,她凑过去看,她老爹还在比划,此时他的双手托在一起,像一盏灯?不,像一朵花,慢慢张开。阿和实在看得懵头懵脑,她猜不出来,她只能说:“阿父,你安心养伤,有什么事,等伤好再说。你那房子,我去收拾关牢了,没见丢什么东西。”
扈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他无法将意思传递给女儿,恐怕也没人能帮到他。拉弓的是“夷”,花朵张开后呈现的是“蒂”。
也许已经太迟了,来不及了,吉蒿恐怕已遭毒手,怎么想都凶多吉少。离自己遇着那两位杀手,已经过去两天,姒昊要是被杀害,估计尸体也早凉了。
扈叟挺喜欢吉蒿这个少年,聪明好学,沉毅谦虚,他就像在带孙儿那般带他,教他放牧、捕鱼,教他识别野菜,草药,教他应对野兽。在扈叟漫长的一生里,他看到过很多遗憾之事,许多可惜之人,这位帝子,真是命运多舛,终究是无奈。
“阿父,把药喝了。”
阿和搀起老爹,帮他侧着头,再一勺勺喂他喝药。脖子被割伤,如果割得不是地方,没有流血至死,也会活活饿死,幸好他还能喝点药汤,把一条老命给捡了回来。
扈叟张着嘴,慢慢吞咽,他能捡回一条命,和女儿,孙子相伴,已是极大的幸运。
一碗药喂完,阿和扶着扈叟躺下,她拿空碗出去,房中留下姚丘陪伴扈叟。姚丘再次坐在扈叟身旁,他低头问他:“大父,是拉弓射箭吗?”
扈叟摇了下头。
姚丘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又问:“那是会射箭的人吗?”
扈叟点了下头。
姚丘欢喜雀跃,他举起两根手指头,他说:“我知道了,是两个射箭的人对不对?”
扈叟用力点了两下头,他露出虚弱地笑容。
“阿母,我知道啦,我知道大父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