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神十五日 第7章

作者:被好友寄养小美人之后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好吧,阿尔忒弥斯果然还是对它们下手了。聂言叹了口气,决定往昏暗的地方走走,看能不能在这些隐蔽的地方找到那只乱跑的,银色的小猫。

  *

  聂言找到阿尔忒弥斯时,对方还坐在体育馆旁边的石凳上,仰着头任由雨水滴到他脸上。

  虽然看着状况并不好受,但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原处。没什么比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找的猫安然无恙更让人长舒一口气的了。

  他不知道少年在这坐了多久,不过也没关系了,因为阿尔忒弥斯全身都已经被淋湿,流光溢彩、融银一般的长发贴着修长的脖颈,沉甸甸得失去往日月光般轻盈的感觉。昨晚换上的灰色睡衣被雨水淋成深黑色,黏在身上,将少年的肩背线条展现无遗。生着的两片蝶骨因身体清瘦而分外明显,在背上立着,振翅欲飞,形成优美的弧度。

  阿尔忒弥斯背对着他,聂言却能感觉到他异常地兴奋、活跃,仿佛吸饱了水的银白色植物在奋力向上抽枝散叶。然后,阿尔忒弥斯打了个冷战,头低下去,缩成一团。

  ……阿尔忒弥斯的身体状况也没他看到的那么自在。

  聂言脱下身上穿着的长雨衣,搭在手臂上,走近冻得发抖的阿尔忒弥斯,将雨衣盖在他身上。

  冰冰凉凉的塑料落在身上,遮挡了雨滴,还没反应过来的阿尔忒弥斯将蒙在头上的雨衣拿下,习惯性伸手,却没有水落到手上。

  他抬头,他的上方天空已经完全替换成暗灰色的雨伞内面。聂言把自己的伞全部倾向阿尔忒弥斯,自己选择淋雨。汇聚而成的水流淌过聂言眉骨,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滴到地上。

  “还不走吗?你都快感冒了。”

  阿尔忒弥斯把雨衣披在身上,从石凳上站起身,却没继续动作。

  “怎么了?”

  “太疼了,我走不了路。”他说这话的语气软,听上去有点委屈,还有意无意地让聂言看他被划伤的小腿。

  聂言沉默了一会,把雨伞给阿尔忒弥斯拿着,弯腰把少年背起。阿尔忒弥斯环着聂言的肩,头发、脸上的水流进聂言颈窝里,被雨淋湿的手臂冷得像块冰。

  “跑出去做什么?不想留在家里了?”

  “没有,我正想回来。”

  “淋雨很好玩吗?”他知道,如果阿尔忒弥斯想,就能在倾盆大雨中一直保持干干爽爽的样子。

  “好玩。”少年带有水汽的呼吸随着回应拍到聂言侧脸上。

  水滴降落到手上的轻微撞击感,流淌过皮肤的凉意,比灼烧和闷热舒服多了。

  “感冒就不好玩了。回去给你煮姜茶,必须喝完,然后吃药,不许发脾气。”

  “……哦。”

  *

  聂言将被淋湿的衣服全部换了,简单擦干净身上的雨水,把阿尔忒弥斯赶进浴室后,挽起袖子在厨房里煮姜茶。

  茶叶在沸水中浮浮沉沉,清澈的水渐渐变成浅褐色。家里还留有几个老生姜,存量充足,所以切姜丝时,聂言特意切了往日一倍的姜。

  把姜丝放进茶水里熬煮时,随着雾气扑面而来的姜辛辣气息差点把聂言呛到后退。他忍着鼻腔里的难受感觉,将茶叶碎末和煮透的姜过滤除去,用一个小碗盛着焦糖色的汤汁,放在餐桌上降温。

  “什么味道?”阿尔忒弥斯隔着浴室门问。

  “姜茶,你要全部喝完。”

  浴室里无人应答。

  聂言从医药箱里拿出祛风寒预防感冒的几盒药,阅读包装上说明后拆开铝纸包装,将花花绿绿集中药放在桌面。

  浴室里又有声音传来。

  “聂言?”

  “什么事?”

  停顿片刻。“我的头发打结了,我解不开,好像只能剪掉了。”

  聂言拿着剪刀,站在浴室门口敲门,示意阿尔忒弥斯让他进去。门开了,热气像没了闸门的洪水一样涌到聂言面前。阿尔忒弥斯换上新的睡衣,站在镜子前,捏着银发发梢给聂言看。

  本来光滑柔顺的长发末梢缠在一块,分不清那束搭那束,强行解开又会扯痛阿尔忒弥斯,真的只能剪掉乱糟糟的那部分了,还好并不长。

  但阿尔忒弥斯在聂言动手剪掉第一束时,难过的情绪还是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明亮的银灰色眼睛里。从镜子里看出阿尔忒弥斯不高兴神情的聂言还是心软了,柔声哄道:“只是一点点,还是很漂亮的。”

  “能够系起来吗?”

  “可以。不过下次再跑出去淋雨,再把头发弄乱,可能就要全部剃光了。”

  用来骗小孩的恐吓没能骗到人造神明,阿尔忒弥斯哼了一声,没把聂言的话当一回事。

  剪掉所有乱发后,聂言看着自己的成果,陷入沉思。

  他太高估自己的手艺了,毕竟他的剪毛技术以前只用于给实验用的兔子剪毛好让出空位来下刀,但用到需要成果漂亮美观的猫身上,不行。

  整齐是整齐,不过长短不一,糟蹋了这片美貌的银辉。

  “怎么样?”

  看不到后面情况的阿尔忒弥斯想把头发拉到前面看看成果,被聂言拉住手,推到客厅。他回头去看聂言,只见聂言避开他的眼神。

  “阿尔,你是觉得家里太无聊才跑出去对吧?下午我带你出去走走,顺便把头发修得更好看点。你觉得怎么样?”

  阿尔忒弥斯摸着头发,脑海中瞬时浮现四个字:“好啊”和“完了”。

  *

  看着碗里盛着的焦糖一样、不可见底的液体,阿尔忒弥斯看向对面的聂言,男人的神色并不严肃,还带着纵容的温和,却并没有他可以不喝的通融意思。

  他端起碗,只尝了一口就皱着眉放下碗,坐在沙发上捂住下半张脸,被呛出来的眼泪挂在长睫上,欲坠不坠。

  好辣,快吐了。

  “切多了姜丝,对防止着凉有好处。”

  “才不是,”他在忍耐呕吐感觉同时尽力反驳,“人体对姜醇吸收是具有范围的,超过吸收极限加再多也没有用。你是故意的。”

  “这样啊,抱歉抱歉,我主修不是生物,又远离那么久。喝吧,对你身体有好处。”

  他怎么都喝不下去,决定向聂言摊牌:“太辣了,我的味觉起码是你们的五倍,我喝不下去。”

  聂言一怔,意识到自己把小朋友折腾惨了。用纸巾擦掉阿尔忒弥斯被辣出来的泪水,在愧疚之中往姜茶里加了足量的蜂蜜,将焦糖色的姜茶硬是调配成金黄的蜂蜜茶,阿尔忒弥斯才安静下来,喝掉整碗茶。

  随后是服用感冒药。聂言给的药都是外面包着层糖衣的,对阿尔忒弥斯的接受难度并不高。他也知道药丸不能因为贪甜而久含,糖衣化开后里面的药能苦到他哭,所以他在含住药丸后迅速混着温水吞服下去。

  阿尔忒弥斯表现得很乖,因此聂言不再计较他清晨自己跑出去淋雨害得自己着急找了半天,给他喂了颗牛奶糖,让阿尔忒弥斯盖着毛毯、吹着自然风空调躺在沙发上,自己拿了医用棉球和药水处理他小腿、足底和右手上的伤口。

  只能说身为人造神明,阿尔忒弥斯被捧得太厉害了,肌肤柔软细腻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稍微磕碰一下都能受伤,在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上尤其触目惊心。聂言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和把自己裹在温热的毯子里的少年说话。

  他注意到阿尔忒弥斯右手上的牙印和红印。

  “这里野猫很多,不要乱摸,被咬了很难处理。”

  “我自己咬的。”

  聂言将“要打狂犬疫苗”的话吞回去,拿医用酒精擦拭手心的烫伤,顺便抓住要缩回去的手。

  “那手上怎么会有烫伤的痕迹?”

  “被小台灯的灯泡烫的,我把它弄坏了。”

  “这样啊,我等下修好就没事了。”

  “……”

  “阿尔,下次如果觉得不舒服,想出去玩了,就告诉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阿尔忒弥斯说话逐渐没了逻辑,语无伦次。

  “困了?”他丢掉医用棉签,把拧紧的瓶瓶罐罐放回医药箱,

  “嗯。”

  “那睡吧,中午我再来叫醒你。”

  *

  阿尔忒弥斯的力气不行,身体素质却出乎意料得不错。淋了一场雨,喝了姜茶吃了感冒药再睡一觉,醒过来一点感冒的迹象都没有。

  中午聂言自己和面、匀馅做了希波饼,至于调味,他估摸阿尔忒弥斯吃的量,比平时少加三分之一的盐。等到诱人的香味弥漫整个厨房,聂言叫醒了在沙发上窝成一团的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中午不大乐意吃主食,也不愿意不吃肉,经过改良调味、内馅几乎全是肉食的希波饼无疑成为他的所好。

  吃饱之后,聂言递给阿尔忒弥斯一套休闲服。正在喝柠檬水解腻的阿尔忒弥斯疑惑地问:“为什么又要换衣服。”

  这时,他注意到聂言早早就换上外出用的休闲装。他还从来没见过聂言穿上除家居服和睡衣以外的服装,现在只觉得很好看,浅色衬衫和长裤把对方修长挺拔的身形勾勒得完美无瑕。

  “不是要出去吗?你不能穿着睡衣外出啊。”

  理论知识全能,生活常识为0的阿尔忒弥斯似懂非懂地点头。

  *

  第一次坐上车的阿尔忒弥斯十分好动,像被放到了新环境的猫,车还没开到半路,他就把放在前面的车载萨克斯小花的头折断了。

  “坐好。”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道路状况的聂言出声制止阿尔忒弥斯,在心里决定下次说什么也要让这小孩坐到后面,坚决不坐副驾驶位。

  阿尔忒弥斯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好,只是放出精神力在车里乱窜,把整辆车的构造原理摸得一清二楚。聂言看不到这些暗蓝色的线条,却能感到阿尔忒弥斯安静坐直的表面下在干什么。

  算了,这小孩玩得也挺开心的,只要不打扰他开车就行。

  但等下了车,阿尔忒弥斯的快乐一扫而光,接踵而来是心理上的不适。

  聂言审美一直在线,给他挑选的休闲服是浅浅的暗色调,更衬得他白肤胜雪;西方人标志性的立体五官和颜色罕见的虹膜、被松松束起的银发,让青少年的稚气与病态贵气的华美在一人身上融合,形成不可忽略的靓丽风景。

  按道理,聂言也是长得极好的人,是标准的东方英俊长相和健康的小麦色肤色,平时也会有人看他。不过阿尔忒弥斯生得太好看,就算不是艳丽至极的长相,也把旁边的聂言完全掩盖住。经过的路人只会关注这个银发白肤的漂亮年轻人,而忽略旁边的成年人。

  一道道目光如箭矢落到身上,烫得发烧。阿尔忒弥斯过于敏感的感觉让他一直不喜欢被太多人注意,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很吵,热得难受,蒸腾而上的蒸汽,开开合合的双唇,模糊而响亮的话语。

  都在说什么啊。

  如果他们全部睡着、昏迷……

  “阿尔?该走了。”有人把遮阳帽盖在他的头上,挡住大部分的目光。带着薄茧的手按在他肩上,聂言不动声色地挡住其他人看向阿尔忒弥斯的视线,把难受得几乎当机的小孩拉进购物中心的角落。

  远离人群后,阿尔忒弥斯才慢慢在空调的凉爽中恢复,但脸上还是惨白一片。聂言等他回神了,叹了口气,说了声:“长得太好也不行。”低头搜索附近最少人的理发店。

  他们顺利找到一家,离他们还不远。远离人群的注视,阿尔忒弥斯感觉好多了,就算是他摘下宽大的遮阳帽后理发师露出震惊与欣喜的神情,也比被一群人看着好受。

  他的头发被剪短到刚好盖住蝴蝶骨的位置。聂言用发带帮他系上后,盯着他看了几分钟,一直看得阿尔忒弥斯后背发凉,才移开目光。

  “很难看?”

  “没有。很漂亮。不过现在不看等一会就看不到了。”

  一头雾水的阿尔忒弥斯被聂言牵着走进一家店,聂言把一个类似耳夹的东西别在他的右耳,递来一面镜子,他才明白聂言的深意。

  光影虚拟成像挂件能改变一个人在他人眼中的外貌,镜子中的他脸没有变,最惹眼的银发和银灰色双眼却变成常见的黑色。他晃了晃头,镜子里的黑发黑眼的美少年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没有一点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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