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俏
中途庄显睿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做什么,庄严照实交代,对面便不再多问,寒暄两句就挂了,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
庄严一头雾水,却也没想太多。
下午的聚餐庄严到得最早,作为付钱的那个,他一点没有请客的自觉,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缩在吕余提前预留的包厢里玩儿手机,倒是楚沉和周帝泽那俩忙得像是电钻陀螺。
前者负责清点人数,点完去后厨报菜,后两位则抢了服务员,也就是娃娃鱼老妈的活儿,绕着他家这一亩三分地转来转去,冰啤饮料小吃扑克成件往包厢搬。
吕余家的烧烤店生意不错,到下午包厢就几乎订满了,大厅摆的十来张桌子肉眼望去也没剩几张,满堂肉香四溢,服务员满场飞奔,吆喝声一刻未停,从厨房传至门外大街。
到天色彻底沉入黑色之后,要来的人基本也都到得差不多了。这些人不知是抱着免费吃大餐的心态还是别的目的,庄严认识的不认识的、同班的别班的,堪堪将包厢的长桌挤了个满,一点缝隙都没留,粗略算来得有四十多个。
“好家伙,还好吕余家包厢够大,不然这么多人恐怕得吃站席了!”凃英杰感慨道。
吕余抹了把额上的汗,傻笑道:“这是两个包厢合成的一个,夹板墙边竖着呢,桌子也是好几张合一块儿拼出来的,还好位子够。”
吕记自助也算这条街的老店了,价格合适味道上乘,算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口碑好店。因此想要预留包厢极其不易,何况是两间。
“谢了啊娃娃鱼。”庄严嘴角含笑,他对这个傻呆呆的小同桌的态度一直挺温和,“保证给你家吃回本儿!”
吕余傻站着挠了挠脸,不知道怎么回。
楚沉在旁边悠悠道:“他家这是自助烧烤,吃得越多,损失越大。”
庄严这才反应过来,“啊?”
包间吵得热火朝天,碰杯声说笑声不断,空气越来越热,还没有空调,这可惨了这帮火气正旺的少男少女,有几个人自力更生跑到厨房搞了几只冰桶在桌子底下放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啦啦直转。
周帝泽拿来几袋塑料杯按着人头数传过去,面上难掩激动,“我去我去,好多妹子!”
“都是瞅着严哥来的,看斜上方那个,严哥前前女友,记得吧?啧,有钱人的世界,咱俩丑就算了,还是个穷逼,简直没活路啊!”蔡迎港清醒道。
“你他妈自己穷逼别拉我啊。”周帝泽嫌弃道:“我还有大好未来!总有一天,你会在福布斯名人榜上看到我的名字!”
“鹅鹅鹅,不要脸。”管彤听他说的禁不住笑出鹅叫,“你还是先脱离倒数第二的命运吧!咱班也就楚沉估计有点希望冲福布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往楚沉的方向看了好几次。
青春期的少女最易动心,可能是长得好看点、可能是某项体育突出点、也可能是成绩特别好,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它不一定是喜欢,但总会有这样一个人,不知不觉间惊扰过女孩原本安静的世界。
“我觉得你这种思想有问题,学习好又不是全部,得有脑子好吧!”林学东反驳她,“脑子转得不够快啊,死读书也白搭。”
“我看楚沉不仅脑子比你们好。”管彤飞快瞥了楚沉一眼,“长得也很帅。”
“哦哟不得了,你这么夸他,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有人在一旁起哄。
管彤脸红道:“瞎说什么!我揍人了啊!”
这边你来我往吵半天,倒是庄严先听不下去,“我说你们背后说人好话的时候能不能别当着当事人的面说。看看,给当事人耳根都夸红了。”
楚沉歪着身子躲过某人企图抓他耳朵的爪子,“别闹。”
庄严不死心去戳戳他的手背,乐得嘿嘿直笑。
新一轮的吵闹开始,七点半左右,服务员开始上第二轮的菜,楚沉把最终到店的人数报给庄严,又给他看了小票,庄严估摸着又点了几把肉串,然后他发现,侯御居然还没到,“侯御呢?气得不想来了?”
周帝泽赶紧解释:“猴子堵车呢,让我跟你说一声,我刚忘记了。就堵大十字那块呢,下班高峰期嘛。”
刚说完,包厢的推拉门就被人从外拉开,庄严放下菜单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眉头皱到能夹死一只蚊子的侯御沉默着走了进来。
第88章
侯御比庄严要大个把月,他大多时候会故意让着庄严,内心深处也把庄严当弟弟看。他是庄严来筑城的第一个朋友,即使两人不同校,关系也并没有疏远,也因此,庄严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交了个男朋友,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也无法表示支持的。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好好的兄弟怎么突然就弯了!并非是歧视同性恋,他只是单纯接受不了庄严会是,更何况对象还是曾经跟他有过过节的楚沉。
经过这么多天的心里建设,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前段时间憋不住去找楚沉的麻烦,结果反被人揍一顿,气性非但没有消下去,反而有增无减。
加上昨晚才在蔡迎港那儿知道了庄严捂了两年的亲爸是他整天挂嘴边的庄显睿,瞬间觉得面子里子都成了透明,特没脸。
但他更恼怒自己,仔细想来,其实庄严一开始就没有刻意掩饰家庭背景的意思,毕竟谁也不可能有事没事就跑大街上逮人就说我爸是谁,怪他太迟钝,完全没发现。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道不明的激动。
庄严无视门口投来的犀利视线,兀自抿了口塑料杯里的啤酒。这酒是刚从冰桶里取来的,杯身还罩着一层冰冷的白雾,冻得他一哆嗦,哆嗦完才淡淡看过去,和侯御对上目光后冲对面空着的座位扬了扬下巴,等对方落座后又动了动食指,推了一杯冰啤酒过去。
周帝泽毫无眼力见,见侯御来了就递了个调料碟给他,“哟,终于来啦,刚刚才说到你!中国人果然说不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说曹操曹操到!哈哈哈!”
“不是说今天庄子请客么,免费吃喝当然要来,毕竟有些大少爷有的是钱!”侯御面无喜色道。
庄严掀起眼皮看他,片刻后举了举杯,“喝一个?”
“不喝。”侯御瞪着他,又瞪一眼坐他旁边的楚沉,十分不悦,“你不是说我来了就给我个解释吗?解释呢?”
“先喝一个。”庄严坚持。
楚沉在他边上一如既往坐得挺直,像是没察觉到气氛有多凝固,只在庄严再次举杯时曲指转了转面前的小碟子,眼神不动声色地在他俩之间徘徊。
僵持了一会儿,侯御先败下阵,一口闷了满满一杯冰啤。透明的塑料杯中隐约可见到好几块碎冰块,他硬是撑着面不改色喝了下去,庄严看着都牙疼。
“行了吧?”侯御道:“可以说了吧?”
庄严点头,“行吧,你想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蔡迎港就敏锐地抛了只耳朵过来,“什么想知道什么?你俩有什么秘密吗?别藏着呗,我也想听听!”
“都是秘密了还能让你听?”侯御起身塞了串鸡肉串给他,“小屁孩别烦人,吃你的吧!”
“我特么就比你小几天啊!”蔡迎港不服大吼。
“滚蛋,懒得理你。”侯御翻了个白眼,对庄严道:“出去说?”
庄严冲楚沉努了努嘴,一副不情愿的表情,不过他没有拒绝,很痛快地跟在侯御后面出去了。
楚沉瞥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等到彻底见不到影子以后才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闷了一杯啤的。
这片是老市区,临边几条街都是淘汰的旧夜市,唯有这条街紧靠着一所初中,一路过去全是大排档,平常生意就算热闹,碰上节假日更是火热。
这些天气温变化无常,夜晚温度还是很低,出了烧烤店庄严就冷得一颤,他默默戴上了卫衣帽子,将卡在半截的拉链拉到了下巴底下。
“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我看心情选择性回答几个。”他搓了搓手,“冷死了!”
侯御:“……”
“你还要我自己问?”他震惊不已,蹦出的每个字都在控诉庄严这句话的离谱,“难道不该你自己交代?你知道楚沉是什么人吗你就敢跟他谈恋爱?还有,你眼睛没瞎吧?你知道他是个男的吗?”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而且,我知道他是男的。”庄严一字一顿:“但是,这又怎么样呢?我就是看上他了,想和他在一起,看不到他就不行,这和他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
侯御难以置信:“你怎么突然就特么弯了?还是说那个姓楚的给你灌迷魂汤了?你是不是傻了?话说回来,你说话就说话,别用那种语气恶心我行吗,真他妈肉麻。”
庄严一愣:“哪种语气?”
“你看上他了,要和他在一起!”侯御掐着嗓子学他的语气,“你深情给谁看呢?给我啊?”
“滚。”庄严虚踹他一脚。
庄严不笑的时候,脸色总是绷得很紧,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慢气质,让人光是看着他就发怵,不自觉就会放低姿态。
“这事儿你还告诉谁了?”侯御问,“阿泽和菜刀他们知道吗?”
庄严摇头,点了根烟叼着。
侯御沉默,半晌后他道:“你真确定了?你想过你爸没,还有庄媛姐,他们能同意你跟个男的瞎混?当然,你俩也不一定长久,快的话可能过俩月也就分了,但是我觉得吧,你最好还是……”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庄严一拳就招呼过去,“艹!我人都没彻底追上,你他妈别咒我!!!”
丝毫没有留情的一拳正好挥在侯御左脸上,只觉得一瞬间头晕眼花,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却完全顾不上,满脑子只剩下庄严那句,人都没彻底追上。
庄严瞪着他,待他缓过劲后又说,“这拳是替楚沉还的,现在,你打我吧,我不还手。”
侯御懵了,“啊?”
“让你打就打呗,就刚才,我选了楚沉弃了兄弟,不该打吗?”庄严说。
侯御这拳到底没打出去,正在他懵逼的时候,楚沉拉开玻璃推拉门从里走了出来。
他身高腿长,一件版型简单的夹克外套愣是被他穿出了一股冷然的气质,他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像是悬崖边最坚硬的一块冰刃,全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
庄严是背对着门的方向,见侯御愣住,好奇地转过头去。
“你们在干什么?”楚沉冷冷淡淡的声音散在风里。
“好朋友叙个旧。”庄严叼着根烟,话说得不太利索。
楚沉听而不闻,伸出两指不假思索地抽走他嘴里的烟头,“最后再说一遍,不准抽烟。”
庄严立马挂上笑脸,双手合十拜了两下求饶,“不抽了,以后都不抽了,我发誓!”
“再被我抓到一次,每天多背两个公式,多写三道题,没商量,求饶也没用。”楚沉不容置喙地说。
庄严哪里敢说不,乖乖点头。
庄严卖完乖,通常会老实几天,这会儿他更是乖巧得像个小鹌鹑,悄悄给侯御使了个眼色,大摇大摆地回了店里。
“艹……”侯御感觉自己坐VIP席看了场傻白甜八点档,被刺激得话都说不出来。他从没见过庄严那副模样,挺乖的,有点害羞,又像是在撒娇?
真他妈的惊悚。
他用双手重重抹了把脸,再睁眼时发现楚沉居然还没走,双眼鹰一样带着防备的尖刺,他通体一震,后背居然冒出了冷汗,倏地一下,那种身体汗湿的感觉很明显,大脑也烧死短路。
正一筹莫展之际,楚沉却什么都没说,那股带刺的眼神收得干脆利落,跟在庄严后面也进去了。
等两个人的都没影了,侯御才回过神,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脏话:“艹!”
高中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长,重点在吃上。庄严和楚沉说笑着来到包厢门口,碰巧有服务员过来送餐,他搭了把手推开门,然后亲眼目睹刚放下的满满一盘肉串,在短短五秒内被扫荡一空。
恐怖的是,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大概半小时的时间,他亲身经历了什么叫蝗虫过境,寸粒不剩。
蔡迎港个头小,又瘦,这会儿缩在人堆里,像只掉进鹅窝的小鸡,桌上的热闹他没有参与,扒着一只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庄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他妈老实说,几天没吃饭了?”
“就昨天下午开始,今天早上没吃,中午喝了点饮料,也没多久嘛。”蔡迎港咽下嘴里的肉,招呼他,“严哥,你吃啊。”
庄严听得眉毛直皱,问楚沉要了杯温水递给他。
蔡迎港接过去喝了一口,笑眯眯地直摆手。
庄严又抽了两张纸巾扔过去,楚沉的声音荡在耳边:“鸭肉吃吗?”
“吃!”庄严安静地看他取来两串鸭肉串,耐心地抖掉肉串上的辣椒粉,再把肉一颗一颗拔在盘子里,弄完后把盘子推过来。
庄严心里有点开心,加上喝了点啤酒的缘故,耳根也开始发热,借着酒劲,他壮着胆子拉了拉楚沉的耳垂。
楚沉动作一顿,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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