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日落 第11章

　　“攸宁哥。”

　　沈攸宁翻书的声音很轻，只能听到几丝细微的沙沙声，唐诺的声音也很轻，怕会惊扰到专注的人。

　　“我来给你送吃的。”沈攸宁合上书，放回原处，把手侧的一包特产拎到桌子上，“单位同事给的，我不吃甜的，你带回去和小室友分了吧。”

　　“这么多……”唐诺小声嘟囔。

　　“不多，圣诞节的十寸大蛋糕还得麻烦你，还有你室友，给我送过半只烧鸡，特别好吃，我这就当回礼了。”

　　“那……谢谢攸宁哥，也替我室友，谢谢攸宁哥。”唐诺一大包东西挪到吧台后，回头问：“攸宁哥要和我说什么？”

　　原本沈攸宁只想说特产的事儿，但是听完唐诺和乐下蹊聊天，心里头梗着别的，以他现在和对方的关系，是否也能做一个劝导者，再不济，总可以问问清楚吧。

　　“你大学在哪里读的？”沈攸宁突然问。

　　这句话算是个引入，不是重点，沈攸宁问得也没太上心。但他忽略了，唐诺眉间闪过一丝异样，像惶恐，像哀求。

　　“F大。”过了一会儿，唐诺才答。

　　“F大？”

　　F大是国内名列前茅的外国语大学，法语专业，含金量应该不比A大差多少。

　　沈攸宁疑问里含着惊讶，他本以为唐诺是普通本科，没想到是这么好的学校，既然是高材生，怎么会如此抗拒念书呢？

　　“为什么不继续读书了？”沈攸宁表达了心中的困惑，“喜欢做蛋糕？”

　　许久的沉默后，唐诺再一次重复。

　　“我不想继续读了。”

　　沈攸宁不信，好一个不想，听着简单，背后的真相，难道当真是心甘情愿？当真是畅然释怀？

　　“小诺，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沈攸宁不藏着掖着，少有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是经济上的原因，现在研究生也可以申请助学——”

　　“攸宁哥，是我不想读了。”唐诺直接打断了沈攸宁，双眼空洞地望向门外。

　　察觉到对方不快，沈攸宁把剩下的话咽了，疑虑难解，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但就是这样轻，也被唐诺捕捉到了，他猛地抬眼，像在无声地问，对方叹息的缘由。

　　“我是觉得，有些可惜。”沈攸宁如实道。

　　“没什么可惜的。”唐诺起身离去，回头再看沈攸宁，目寒如霜。

　　作者有话说：

　　不虐的哈，宝子们，不虐，瞬间和好，和好以后更甜！

第14章 不开心

　　唐诺不高兴了。

　　而且，沈攸宁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不高兴，他的无声离开，骤然冷漠，都是以他的性格，能做出的，最强烈的反抗。

　　可是为什么呢？

　　沈攸宁不解，他好像也没说太冒犯的话，对方的反应怎会如此之大？

　　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会不会是又踩到雷点了？

　　想到上次和唐诺聊起家庭，对方也并非当下这个状态，那会因为什么？他几次重申“不想”，这个“不想”总该有个源头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唐诺心情不好，沈攸宁下意识先要哄，可惜他刚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追上对方，就和着急忙慌的赵强撞上了。

　　“哥，一个急会，经理在领导办公室抽不开身，得让你替一下。”

　　“打电话你没接，我就直接下来找你了。”

　　沈攸宁卡在原地，叹了口气。

　　“小诺，我有个会要开，我们……改天再聊。”

　　“我先……走了。”

　　唐诺一直没有回头，沈攸宁面朝他的背影，没听清他是应了还是没应。被工作上的事纠缠到六点一刻，再下楼，Coucher de soleil 果然关门了。

　　当天晚上，沈攸宁给唐诺发了条微信，他没接着说下午的事儿，转而问他特产好吃不好吃。

　　唐诺非常冷淡地回复了三个字“还没吃”。沈攸宁按道不妙，接着问对方给室友了吗，他等了大概有半小时，又等来干巴巴的两个字，给了。

　　看来不仅是不高兴，这是生气了吧？沈攸宁一面困惑，一面后悔自己下午话多。其实唐诺和乐下蹊聊天那会儿，情绪就不太高涨，好不容易乐下蹊离开，他却跟在后面刨根问底，搁谁谁不心烦。再者说，他和唐诺的关系，也没到那个份上，前几天的迅速亲近容易冲昏头脑，他对这个话题穷追不舍，把唐诺逼得太紧了。

　　沈攸宁关心则乱，他静下来细想，这段时间，他和唐诺的进展，着实有些快。他想把人追到手，那前期的关系，就得处扎实了，如果因为心急，太激进，别说追求了，早晚连人都会被他吓跑。

　　次日，沈攸宁并没有准时出现在Coucher de soleil，他觉得唐诺最近应该不想看见自己，那就不要过去惹人心烦，先等几天，等对方愿意搭理他再说，这段空隙，也能让两人都喘口气。

　　不过，虽然人没到，但沈攸宁的那颗心啊，却始终挂记着店里。不能问，那总能想一想吧，不能和唐诺说，那总能和别人说吧。

　　“赵强，你说，人在什么时候，会不想上学？”午饭的时候，赵强狂吸汽水，坐在对面的沈攸宁突然问他。

　　“每时每刻吧，还会有人想上学吗哈哈哈哈哈哈……”

　　……

　　沈攸宁决定问个长脑子的，转头又把相同的话和冉宇桐说了一遍，冉宇桐正在一旁忙着拌饭，被沈攸宁一问，饭也不拌了，心想，这话题还挺沉重。

　　“在学校遇到不好的事情吧？或者有不想面对的人？再严重一点……校园暴力？”

　　果真长脑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分析问题有条有理，有根有据。可沈攸宁越听脸色越沉，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原本以为，至多是经济原因，怎么还能扯到校园暴力上？

　　如果真如冉宇桐所说，那就是大问题了，所以唐诺孤身一人，从S市来到A市，会不会也和此有关？

　　他光猜没用，这事儿还是得问当事人，可惜现在又不能提，思来想去，实在焦心。

　　不过在与唐诺近期的相处中，沈攸宁好在可以确定一点，这段时间，唐诺应该是没有受过什么欺负的，最起码，没有人当面欺负过他。

　　冉宇桐提到的可能性，仅仅是一个猜想，但是，沈攸宁却轻而易举地共情了。

　　唐诺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欺负唐诺？

　　没有家人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上个学还要受欺负，他那么喜欢读书，却被日复一日的枯燥营业囿于吧台一角，就连坐到书架旁边，或许都成了奢侈。

　　沈攸宁想得有些夸张，但实际情况也有沾边的地方，读书，的确是唐诺之前唯一的休闲方式，只不过最近忙得脚不着地，仅有的放松时间，就是上回和沈攸宁选花撸猫……书，是没什么空读了。

　　“小冉，帮我个忙。”

　　下午上班前，沈攸宁叫住了冉宇桐。

　　“楼下那家甜品店，Coucher de soleil，你看看还剩什么甜点，打包买回来，我请你们吃下午茶。”

　　沈攸宁意图明显，不仅为了照顾唐诺生意，也希望他早些下班，有空休息。

　　赵强陈俊豪，沈攸宁担心唐诺认识，所以这回专门让隔壁部门的冉宇桐帮忙，不想给唐诺增添任何心理负担。

　　结果冉宇桐是真不知道唐诺，他也是隐隐约约听说，沈攸宁最近有情况，不过情况出在哪儿，冉宇桐完全没对上号，一听说有下午茶吃，他立刻奉沈攸宁之命，屁颠屁颠地去跑腿了。

　　“包圆甜品店”行动计划，一连持续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连冉宇桐都有点懵了，他的好大哥这是咋了？如此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总不能有什么不义之财吧？

　　“今天平安夜，请大家吃下午茶。”沈攸宁轻车熟路，估了个大概的数，先把钱转给了冉宇桐。

　　赵强傻呵呵地乐，杨琼笑眯眯地调侃陈俊豪“怎么又让攸宁破费哦？”陈俊豪生无可恋，偷偷和沈攸宁说，“我能要咖啡吗？三天了，要不我买点胰岛素，咱就着吃。”

　　“不能，甜点都是清早做好的，你要咖啡，他还得现冲。”沈攸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冉宇桐不清楚工程技术部的名堂，只清楚甜品店的那位小帅哥，估计会更忧郁了。

　　他第一次来时就发现，店里唯一的店员，格外漂亮。不仅漂亮，对方的气质里，还带着点多愁善感那味儿，忧情似水，显得人格外娇美。

　　不过，这愁啊忧啊，好像是与日俱增的。一开始，小帅哥只是浅蹙着眉，看样子有些低落，可今天，就连招待客人，他都是蔫蔫的，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唐诺确实不开心，因为沈攸宁，已经四天没有来了。

第15章 一直等你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昨天，唐诺也没想明白。

　　上学的事儿，唐诺的确不想谈，但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和沈攸宁生气，只是单纯反感这个话题。

　　沈攸宁给他发微信那会儿，他刚闲下来，特产还没来得及拆，沈攸宁问了，他照实回答，然后毫不耽搁拆了特产，每种都尝了一遍。

　　刚想回复对方，却发现沈攸宁又问了别的，他室友最近在找新工作，还没到家，他也如实说了，没有。

　　至于沈攸宁觉着冷冰冰、干巴巴，是因为，唐诺的所有文字聊天，都是这个口吻，词句工整，板板正正，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会在订正之后，再发送。

　　只有在他完全放松的时候，你才有可能，捕捉到他可爱的语气词，软糯的小尾音。可惜隔着屏幕，沈攸宁什么都听不到。

　　沈攸宁以为他冷淡，他还纳闷，对面怎么问了两句就没人了。但唐诺本就被动，又顾及沈攸宁工作忙，肯定不会因为这些无聊琐碎，烦扰对方。

　　于是，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沈攸宁开始单方面上演“小诺不想理我”的戏码，唐诺也用“攸宁哥最近太忙了”替他开脱，两人各想各的，彼此把对方晾了四天。

　　唐诺为什么愁，是因为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照往常来说，沈攸宁就算再忙，早晨上班时，也能和他打个照面，可最近对方完全不出现，让他有些搞不清状况。

　　他自己也在这儿反思，是不是哪一步出了问题，碰巧乐下蹊今天又过来一趟，唐诺便把这事儿和乐下蹊说了。

　　乐下蹊是除了沈攸宁以外，唐诺关系最亲近的人，甚至可以说，现阶段，乐下蹊比沈攸宁更了解唐诺，他知晓唐诺的所有背景，也明白他不想上学的原因。

　　上本科的时候，因为担任唐诺的代班，乐下蹊便格外关心，这位不太爱说话的小朋友，等唐诺毕了业，提出想在A市生活的时候，他的甜品店，现在租住的房子，都是乐下蹊帮忙找的。

　　乐下蹊也会隔三差五，看看唐诺过得怎么样，上次来还挺欣慰对方交了个朋友，没想到这回，唐诺就哭丧着小脸，说攸宁哥好像不想和我玩了。

　　唐诺给乐下蹊复述了当天的场景，还给他看了自己和沈攸宁的聊天记录，乐下蹊非常不解，问道：“这……确定是你的攸宁哥不想和你玩了吗？我怎么瞧着，更像是你不愿意理人家呢？”

　　唐诺和乐下蹊道明心路历程，对方依旧不太明白，同他道：“如果我是沈攸宁，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反应，只会让我觉得，你在不高兴，在生我的气。”

　　“可是我没有生气。”唐诺有些着急，腾地站起身来。

　　“那就和对方说清楚。”乐下蹊安抚唐诺坐下，缓声道：“聊聊看，他是怎么想的，你又是什么心态，其实没什么的，讲清楚就好了。”

　　讲清楚三个字听来容易，但是对于唐诺，直吐胸怀，实则很难。光说这件事其实也还好，但如果沈攸宁再提起上学的事……

　　唐诺不是不识好歹，他知道，无论乐下蹊还是沈攸宁，劝他继续读书，本意都是为他好，可之前，唐诺和乐下蹊讲过自己的心结，对方没直说不能理解，但之后也没停止过，对唐诺的说服。

　　或许他的想法，很难让人产生同理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