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意夏
万初空怔了怔,随即犯了错一样轻声道歉:“抱歉。”
“没关系,钥匙是我给你的,就是为了让你随时可以来。”祁迹又改口,声音也跟着放轻,“但是我打你的手机你为什么不接?”
月光朦胧落在万初空脸上,将下颌的棱角一并柔和,看上去竟有几分委屈,“手机坏了。”
“又摔坏了?”祁迹问。
万初空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给你打过电话,打了很多通你都没有接。”
“我当时没看到,后面打就再也打不通了……”祁迹这才主动走过去,眼看着万初空的手抬起来又落下,落在膝盖上但是掌心朝上,看样子想去拉他的手,又没有真正做。他当作看不见,“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却又必须知道我的所有事情,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万初空目光始终定格在他身上,却迟迟不敢碰他,短暂的沉默过后:“我以为你看了那段视频不想理我……”
“是你先不理我,不和我好好说话的,还要我到处找你!”祁迹忍耐了很久,听陈胜航说那些事时没哭,面对记者采访时还能冷静给出回应,现在却不想忍了,鼻尖发酸眼眶发热,不出几秒眼泪便往下落个不停。
万初空瞬间慌神,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不管不顾地打破,伸手试图去擦他的眼泪,一开口声音沙哑:“宝贝我错了。”
祁迹下意识别开头,眼泪便顺着下颌落下去:“现在叫好听的也没有用,我生气了。”
万初空一只手僵在半空中,声音又轻一个度,“嗯,生我的气吧。”
祁迹发泄了一会儿情绪,察觉到万初空是真的不敢碰他,忍不住又说:“你都不碰碰我吗?”
万初空向他确认道:“……我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祁迹不明白。
万初空目光深深看着他,“不会怕我吗?”
第75章 最最虔诚的示好
起初他把他所有劣质的一面都展现给祁迹看,问祁迹是否知道他,在网络上看没看到他的过去,甚至在双方还没有多熟悉的情况下提出要去祁迹家拜访。
而祁迹一一应下来。
万初空把他当作一只没有脾气又不会拒绝人类的猫,因为是他有意捡到的所以私自圈了地盘照料,偶尔把自己性格里的古怪展露给祁迹看,欣赏对方惊慌无措的神情,可事情的发展总是祁迹好脾气地包容他,让他顽劣的心思变了质,变得渴望触碰和更近一步的情感。他想要祁迹是他一个人的,只属于他,有时候巴不得把他藏起来,有时又想炫耀给别人看。
而越是接触越会发现祁迹并不需要被谁饲养,他有自己的执拗与坚持,只有他自己能把自己留下。
意识到这一点,万初空忽然想将他暗淡无光的过往掩埋,最好永远不要让祁迹发现。
猫是不需要人类喂养也能活下去的小猫,他却是寂寞到快要死掉的人类。
“不会怕我吗?”
昏暗一片的客厅里,万初空抬手想要触摸祁迹脸上的泪痕,他又把人弄哭了,至今为止没有一件事做好,但仍然想吻他,想得要疯掉。
祁迹一双眼还泛红,闻言摇了摇头,还没等开口说话,万初空已经将他紧紧抱进怀里,恨不得把他揉进骨头里,思念像要溢出来,酸酸涨涨地疼。
“我以为要等事情结束才能跟你见面。”万初空的气息落在祁迹的耳畔,那么沉,呼吸的每一下都有重量。
祁迹:“我昨天去找过陈胜航,他和我说了你家的一些事……”
万初空怔了下,随即更用力环住他的腰肢,头抵在他的额头,“可是你来找我了。”
祁迹不是很明白:“对啊……”
万初空迫切吻住他,含住他的唇吮吸,双手不住在他身上摸。祁迹被他摸得怪痒,禁不住向后退了退,万初空却立刻停止所有动作,低下头轻蹭他的鼻尖,像示好,像两只小动物互相取暖,声音低哑:“我什么都会说,不要放开我好不好?”
祁迹回应道:“我没有放开你啊。”
万初空吻了吻他还有些湿润的眼睛,目光深邃看着祁迹,“我们从头开始说吧,我都会告诉你。”
万初空不肯松开手,两个人只能像连体婴一样坐在沙发上,“陈胜航都告诉你什么了,他说应绍军会打我?那他只说对了一半……”
“我也会打他。”万初空说着抬手掩住祁迹的眼睛,不让他看自己,黑暗里他的声音更加清晰,“当初之所以能那么轻易要回我的抚养权,就是因为他没有紧咬着不松口,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打不过我了,他害怕我。”
万初空差不多已经忘记那段日子。
男人爱赌博,赌输了就喝酒,喝醉了就打他。
但他并不是会老老实实挨揍的性格,每一次反抗,记忆里亲生父亲的脸上总是带着醉酒后不正常的红晕,好像随时随刻会死掉一样。
“好啊,打得好!”他第一次还手时男人一边鼓掌一边哈哈大笑,“这样咱俩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因此初中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彼此都带着伤。应绍军一直向他强调,自己虽然打了他,但是万初空还手了,事情一旦闹大吃亏的不一定是谁。
“反正当明星的不是我。”他说这话时还在喝酒,平日里没有苛刻对待万初空,只是偶尔推搡一下踢两脚,像摆弄一个物件,非要招惹招惹才罢休。
十四岁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期,少年在外面拍戏时和武术老师学了一点拳脚,应绍军常年喝酒的身体早就不行了,他打不过万初空,万初空下手又特别狠。
他开始害怕了,怕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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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里有月光斜斜倾洒进来,台灯暖色的灯光下,万灵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没一会儿门被推开,戴着眼镜两鬓斑白的儒雅男人在她面前放下一杯热水:“自从回国后你就这么敏感,当初也是为了儿子回来的,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万灵掩住额角,长长叹出一口气,气息都止不住地抖,“那帮记者什么事干不出来,万一当年那些事被扒出来……他又……”
男人不赞同地按住她的肩膀,“他那时候还没成年,眼下已经十年过去了。”
万灵有些怔愣,十年好像一眨眼间。她总觉得儿子还没长大,还在那一方小小的房间里,如果自己不看好他,就会永远失去他。
最初万初空和他们一同到国外去,并没有和他们一起住。发生了那种事,万灵对儿子有很大的愧疚感,凡事对他百依百顺,不想在家住就算了,不想住宿当然也可以,就在离学校近的地方租个房子。
当时她给他打电话永远都是拒接,继父打的电话,万初空偶尔看心情会接通。
万灵一直不敢过分打扰儿子,她知道万初空实际上不想看到她,每个月回家一趟和他们的交流也很少。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万初空上高二,有天学校忽然传唤她去一趟,她刚进校长室的门就看到万初空嘴角的淤青和指骨上沾染的鲜血,见她来时还有点惊讶,随即又是漠然的神情。
这件事最终被万灵以极其强硬的态度解决了,在国外就是这样,稍微露一点好脸色给别人瞧就会被蹬鼻子上脸,当有足够资本时别人自然会把你的话听进去。
万灵解决完这件事,转头去万初空的出租房找他,神色不解而痛苦地问他出了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万初空回答:“我自己会解决,我不是解决了吗?”
他太年轻了,他刚刚十七岁,他对她有恨也是正常。
可是在阳光正好洒在窗台,万初空倚靠在窗边向下望时,万灵的心跳声忽然猛地放大数倍。
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她不牢牢看紧他。
她终将会失去他。
这或许是长久来顺遂生活要她付出的代价。
因此当万初空提出想要继续进修表演时,本来极其不想他再踏入这行的万灵,趁此机会给了交换条件。
“好,但是我要你搬回家住,并且今后我打的每通电话都要接。”
万初空答应了。
万灵总是在想方设法留住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会在某天悄声无息地死去,而事实上万初空的大学生活很丰富,尤其在剧团里表现优异,想要回国发展无可厚非。可是万灵很害怕,国内的媒体会怎么对万初空进行报道,谣言总是比真相更加吸引人的眼球。
他们会一遍遍地去揭他的伤疤,把批判的眼光对准他。
他今后走的每一步路都在别人的注目下,那许许多多形状扭曲的嘴巴,最擅长把一个人凭空捏造成另外一副模样。
她怕万初空的眼底再次恢复沉寂,她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里没有光,落在窗外的神情冷漠至极,是对他人冷漠,对自己也冷漠。
回国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害怕,要一遍遍反复确认儿子的近况。她已经老了,就算头发染成棕色还是会有银丝冒出来,十年前她不能接受变成那样的万初空,十年后更不能接受万初空变回那个样子。
但就像爱人所说,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万初空如今二十七岁,他还活着,甚至今天主动回来找她聊了这件事。
万灵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年轻,她不理解万初空的坚持,面对那些堵到家门外的记者,保持着最基本的愤怒。
万初空却和她说:“我会解决的。”
万灵忍不住刺他:“你要怎么解决?”
“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万初空心平气和与她交谈,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再次强调,“我会解决的。”
万灵忽然无话可说,这和十年前截然不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掌控不住儿子。
万初空走后万灵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猫咪跑过来蹭她的脚,她才终于把挺得笔直的脊背弯下去。
“我还以为发生这种事能让他趁早看清演艺圈。”台灯橙红的光下,女人脸上的细纹清晰可见,她把水杯捧到自己手里,转头看了爱人一眼,爱人朝她摇摇头,“儿子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你不能强迫他选他不想选的。”
万灵闭上闭眼睛,“算了,我也没办法把他怎样,明天一早我去联系韩裘,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束,不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这帮记者既然这么想要真相,我就给他们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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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是真的,不过是对方先动的手,我只不过是还回去。”万初空对于自己高中生活已经很模糊了,努力回忆着,倒是大学里许多事都记得,“因为这件事我妈很怕我出事,所以电话会打得很频繁……有时候我控制不住脾气手机就会遭殃,后来养成习惯了。”万初空说到最后把头埋进祁迹胸膛,“没有暴力,是我故意的。”
祁迹被他拱得不太好意思,手指轻轻绕在男人发间,“为什么故意?”
“……发泄一下。”
万初空一直都像小孩子,经历那么多事以后依旧保留一部分本性。万灵过往给他太多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他需要把情绪抒发出去。
万初空见他不回自己还以为他介意,立刻说:“以后不会了。”
他抬起头亲了亲祁迹的嘴巴,鸦黑的睫毛下深棕的瞳仁一错不错盯着他。
“我会变好的。”他向祁迹承诺,以前无所谓的事现在变得有所谓了。
祁迹抬手点了点他鼻梁上那颗淡色的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听了这些事会怕你?”
他心疼还来不及。
“我怕吓到你。”万初空捏了捏他的耳朵,听到祁迹说,“是不是因为你也觉得自己有问题?”
男人的动作一僵,随即讨好似的吻他的额头,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那只猫。
祁迹的眼神仍旧澄澈而有光泽:“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很多次‘你可以碰我’,这明明是句承诺。”
万初空第一次对着祁迹主动,是把祁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说:“你可以碰我。”
从来对旁人都有提防的他,那天把因为醉酒而哭泣的祁迹拥进怀里。
我允许你碰我,可以伤害我。
这是我对你最最虔诚的示好。
第76章 他又想逃离地球了
“你的朋友不喜欢我。”两个人彻底谈开以后,万初空向祁迹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