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白百
鹿澄不置可否。
齐昕从床上爬了下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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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有个小足球场,旁边紧挨着两个篮球场,中间隔着塑胶跑道。
傍晚时分,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会有许多学生结伴绕圈散步。鹿澄是这儿的常客,就算没人陪,也会在每周固定的几天里过来晃悠大半个小时。
因为陈最会和朋友们在一旁的篮球场上打球。
环状的塑胶跑道有一小段路紧挨着陈最所在的篮球场,鹿澄每每走到那儿,都会低下头加快脚步,离远了才敢偷偷转头观察,一直走到距离篮球场最远的那个角落,他便有勇气肆无忌惮地打量。
齐昕没有约会的时候时常陪他。两人一边散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鹿澄默默欣赏陈最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时的帅气模样。
“你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齐昕在来到操场边后感慨道,“说不定陈最早就发现了。”
“不会的,”鹿澄说,“我又不显眼。”
大剌剌蹲在球场边近距离围观还欢呼喝彩喊加油的人都不少,他这么个远距离偷看的,绝对安全。
“谁说的,”齐昕笑着伸手捏他的脸,“你长得可爱嘛,哪个Alpha能忍住不多看两眼。”
鹿澄叹气。会多看他的人,心里想的恐怕是“唉呀妈呀这人一脸便秘想干啥呀”。
再说了,陈最喜欢的也不是可爱类型的Omega。
“咦,”望着篮球场的齐昕说道,“阮亦云也在啊?”
鹿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正如预料中那样,阮亦云不是在场边,而是在场上,此刻正运着球与陈最对峙。
他们打的是三对三,场上六个人,他是唯一一个Omega,远远看过去,身材明显较旁人更纤弱。
鹿澄过去曾在靠近篮球场时近距离观察过他打球的模样。
体型上劣势明显的阮亦云在面对Alpha时眉眼间全无半分怯场,神色自信乃至张扬,气场凌厉,比之Alpha也毫不逊色。
“好帅啊!”身旁依旧看着球场的齐昕一脸惊讶地感慨道。
第5章 也想过当那种坏坏的Omega
在齐昕话音落下的同时,由阮亦云抛出的篮球稳稳地落进了篮筐。
同样目睹了全过程的鹿澄心中也是一阵惊艳。
阮亦云在Omega中算得上高挑,可在陈最面前,依旧显得身材纤弱。当陈最半张开手臂挡在他身前,对他而言几乎是一道铁壁。可他胜在动作灵巧迅速,几次突破不成后,一个灵活的假动作让陈最反应不及,临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阮亦云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果断地一跃而起,跳投得分。
“不得不承认,”齐昕摇着头感慨,“他真的很特别。”
鹿澄点了点头。
方才那一幕,就算是同为Omega,也会有几分小心动。
这世上的逻辑很奇怪。一个拥有Omega特质的Alpha会被同性嘲笑,但一个拥有Alpha特质的Omega却能轻易获得同性的好感。
齐昕叹气:“说真的,你都暗恋那么久了,要不是对手实在太强,我真想劝你去挑战一下。”
他的语调听起来像在开玩笑,故而鹿澄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若陈最是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人,能被轻易“挑战”成功,那他在鹿澄心目中,也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虽然,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阮亦云在鹿澄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远不如最初时那般完美无瑕。
鹿澄对他有点小意见。
闲聊间,他们逐渐靠近了篮球场。鹿澄就像平日那样暗暗低下头,齐昕则依旧毫无顾忌地向着球场上的人打量。
很快,他发出了带着疑惑的声音:“……这是在干嘛呀?”
鹿澄闻言抬头看过去,只见阮亦云和陈最正站在球场边缘说话。
阮亦云十分明显地沉着脸,在说了两句后抬起手来,指尖直直地指着陈最的脸。
隔着几米距离,能听见一些声音,却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可很明显的,他的语气极为强硬,是在发脾气。
“怎么回事,吵起来了?”齐昕疑惑,“刚才不还好好的嘛?”
鹿澄心中一阵无奈:“……他经常这样。”
他偷偷观察了陈最两年多,不可避免地见过一些陈最与阮亦云相处时的画面。
鹿澄自觉确实有几分偷窥狂魔的潜质,却也不爱看暗恋对象和别人谈恋爱,会主动避让。可即使如此,也见过几次阮亦云冲着陈最出言不逊颐指气使。
齐昕当初所说的传闻是真的,阮亦云性格实在不咋地,面对陈最时也毫不收敛,甚至有变本加厉的嫌疑。
作为陈最的仰慕者,鹿澄看在眼里,总不是滋味。
齐昕好奇心重,拉着鹿澄往篮球场的方向靠近,想一听究竟。鹿澄紧张又不安,可也想知道他俩突然争执的理由,埋着脑袋老老实实跟着。
一直走到跑道边缘,他竖起的耳朵隐约听清了阮亦云的话语。
“你他吗是不是还挺自我感动的?我求你让我了吗?我要你可怜?”
沉默了许久的陈最终于开口,语气无奈中也带着几分不悦:“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
“你动作比我还假,当我看不出来?”阮亦云语气很冲,“你羞辱我吗?”
鹿澄听明白了,陈最刚才让球,阮亦云看出来,生气了。
他扭头和齐昕对视了一眼。
好大的气性。又不是正式比赛,只是打着玩儿,计分板都没有,情侣之间让个球,怎么也扯不上羞辱吧。陈最说得没错,阮亦云过分敏感了。
站着不动偷听太容易被发现,他们刻意放慢了步子,但很快便同那两人拉远了距离,听不清了。
还不等他俩走到安全距离发表感慨,阮亦云转过身走到球场边的置物架前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最则站在原地,与他们一同打球的朋友纷纷围过去,似乎是想劝他赶紧追上去哄哄。陈最摇了摇头,一脸郁闷地坐在了场边,明显情绪不佳。
鹿澄心头变得烦烦的。
真想立刻追上阮亦云好好跟他讲讲道理,让他稍微体谅一下陈最,不要曲解陈最的温柔用心。
身旁的齐昕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他拉着鹿澄用力晃了两下,说道:“机会啊!”
鹿澄眼睛一瞪:“啊?”
“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齐昕怂恿他,“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赶紧让陈最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Omega的温柔!”
见鹿澄呆愣着,他赶忙伸出手推鹿澄的嘴角:“温柔点温柔点,杀气腾腾了!”
鹿澄推开了他的手:“别乱说了。”
“不是乱说啊,”齐昕嘟囔,“你看这臭脾气,明显不是陈最的良配。抛弃道德枷锁,也许你就能拯救男神于水火呢!我可是过来人。”
鹿澄加快了脚步:“这跟你那时的情况不一样!”
大半年以前,齐昕在与上一任对象恋爱存续期间移情别恋了。
听起来很过分,可作为齐昕的朋友,鹿澄当时是发自真心为他高兴的。
鹿澄很讨厌齐昕的上一任恋人。
那个比他们高一届的男性Alpha在初追求齐昕时表现得诚恳至极,百般讨好,一派深情款款。可在齐昕答应他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露出了另一番面目。
这个Alpha骨子里有些看不起Omega,控制欲强嫉妒心更强。
齐昕性格开朗外向,看似张扬,实则在恋爱中却很喜欢被人管着的感觉,故而初时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对于对方提出的每天汇报行程的要求也乐在其中。
鹿澄比他更早发现问题。
当那个Alpha第一次因为他临时拉着齐昕一同外出吃饭而在查岗电话中大发雷霆时,齐昕对鹿澄说,“他只是太在乎我了”。
可这样的“在乎”,让齐昕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原本的阳光开朗,逐渐变得消沉阴郁、患得患失。
最初是一切行程提前报备,之后变成了报备过后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才能成行,还要把同行每一个人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告诉他,其中若有Alpha或是他不喜欢的人,便不许去。
他单方面地要求齐昕汇报一切动态,却禁止齐昕过分干涉自己的生活。当齐昕试着提出异议,他便会对着齐昕日常一切言行吹毛求疵,论证是齐昕本身不值得信任。他反复告诉齐昕,再也不会有人像自己那么深爱齐昕,对齐昕如此包容。
他的具体包容方式,是在齐昕漏接一个电话或者与别的Alpha对上视线时拉黑齐昕的所有联系方式,逼着齐昕低三下四讨好哀求。
更可怕的是,齐昕颈侧的腺体一度因为人为造成的外伤而被迫接受治疗,长期上药,日常包裹着纱布被人指指点点。
鹿澄完全理解不了齐昕这样容貌姣好性格也讨人喜欢的Omega何必为了那种垃圾委曲求全。
看着齐昕对着电话哭着道歉的模样,他总会来气,同齐昕之间的友情也一度因为那人的干涉而变得疏远。
就在鹿澄暗暗诅咒那个Alpha最好下楼梯一脚踏空直接摔死,齐昕在一次校内活动上认识了一个比他们高两届的学姐。
那个一头长发的帅气学姐也是Alpha,在与齐昕相识不久后,便主动表达了好感。
齐昕当时被吓得不清,生怕自己偏激的对象听说后雷霆震怒。
所幸,他只是一时迷失,终究还是在自我挣扎与纠结中意识到了什么才是对自己更好的选择。
真正深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根本不会让他每天过得痛苦不堪,患得患失。
他现在还是会和已经毕业了的学姐每日互相通报行程,捧着手机说甜蜜情话,周末例行约会,整个人被爱情滋润得容光焕发,与鹿澄之间的友情也恢复如初。
“你怎么知道陈最不是一年前的我,”齐昕说,“脑子里不知道灌得什么玩意儿,整个人和鬼打墙一样,陷在垃圾对象造的泥潭里爬不出来。要是姐姐当初因为我有对象就立刻放弃,天知道我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可能已经因为抑郁在寻死了。”
“你的情况太极端了,”鹿澄虽对阮亦云颇有微词,却也不认为他和齐昕的前任是一个级数的人渣,“陈最也没……没你那么傻吧。”
齐昕瘪了下嘴,嘀咕道:“你不懂,人在那种情况下是意识不到自己傻的。我现在回想起来,也会为自己那时的卑微懦弱感到匪夷所思,疑惑那种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可这些,若不是有人拉我一把,我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
说完,他见鹿澄依旧不吭声,长长地叹了口气:“陈最被性格偏激蛮不讲理的人欺负,你看着不难受吗?让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变得更幸福有什么错呢!”
这话由他说出来,说服力惊人。
假设,只是假设,阮亦云真的像齐昕的前任那样在精神上对陈最控制打压,令陈最深陷痛苦无法自拔,那拯救陈最的最好方式,无疑是一段新的、健康的能带来温暖的恋情。
他心慌意乱地在操场上走了大半圈,整个人崩得紧紧的。
可是,要怎么“拯救”呢?
齐昕的两任对象虽然第一性别和本质人品差异巨大,但都是性格强势又帅气的类型。人的审美口味很难改变,自己同阮亦云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相差甚远,根本不是一类。
正想得晕乎乎,却听见身旁的齐昕轻轻地“咦”了一身。
鹿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讶地发现方才负气离开的阮亦云居然又回来了。
他拿着两瓶饮料,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在了陈最身旁,把其中一瓶丢在了陈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