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爱我吗 第16章

作者:三月胡桃 标签: 近代现代

  对于上岸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池宁心里所产生的依赖不可逆且不易消除。

  好半晌,梁行野开口道:“池宁,人和人鱼是不同的物种。”

  海边的风愈来愈大,海浪呼啸着冲刷沙滩,池宁耳朵里充满了汹涌的海浪撞击声,断断续续没听清,他一头雾水:“人和人鱼怎么了?”

  他眼睛过于水润,以至于梁行野觉得他好像是要哭,等海面平静了才说:“没什么,你想在我身边待多久都行,我不送你回海里,除非到时候你自己要离开。”

  池宁喜形于色,眼睛弯起来:“真的吗?”

  “真的,” 梁行野往车边走,打开车门让他上车,“但你不准再给我喂血,我不会死,腿也不疼。”

  “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血有特殊作用。” 梁行野盯着池宁,神情严肃,“记住了吗?”

  池宁一一答应,高兴地抹了把脸,关上车门。

  池宁坐在副驾驶,踮着脚尖,有点不敢踩下去。他脚底全是沙子,稍微一动,沙子便扑簌簌往下掉。

  梁行野拿了包纸巾让他擦脚,池宁打开车门,伸出脚,折着身子胡乱擦起来。

  梁行野随意撇了眼,池宁绷着脚背,脚底被磨得泛红。他脚很白净,也很小,似乎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梁行野转开头,手指轻叩方向盘。

  池宁擦干净脚,把用过的纸巾折好放在兜里,关上车门,移到座位边,眼神透亮,语气真诚:“梁行野,谢谢你。”

  他的生活一直不顺,从有意识起,就是一条孤儿美人鱼,如果不是他哥护着,大概率已经葬身海里。

  长大了点,他哥又上岸了,海里其他族群都因为他对大海心怀恐惧不待见他,觉得他辜负了大海赐给他的生命,和赐给他的漂亮鱼尾。美人鱼们也是如此,和他关系亲近的只有阿青几个。

  在岛上的日子并不好过,深海更是恐怖,他经历过无数危险,无数令人心悸的恐惧与孤独。

  就连上岸的过程也跌宕起伏,唯一算得上顺利的,就是遇到了梁行野,给他容身之处,帮他隐瞒人鱼身份,让人照顾他。

  即使对人类社会了解有限,池宁也清楚梁行野提供给他的生活质量比常人高出太多。

  他望着梁行野的眼睛,充满真挚:“谢谢你不把我扔回海里,也谢谢你一…… 一开始收留我,如果上岸后你不管我,我就会……”

  “会怎样?”

  池宁小声说:“会变成路边最…… 最脏的小乞丐。”

  梁行野低头看他,目光从他散乱的头发滑到漂亮的眼睛,话说得含蓄,“你不用感谢我,能收留你是我足够幸运。并且就算我不管你,你也不会变成小乞丐,很多人都愿意带你回家。”

  “可是你管我了。” 池宁心存感激,握住梁行野的手指,“你以后生…… 生病了,要跟我说,我…… ”

  梁行野打断他:“我刚才说的话你又忘了?”

  “没忘记,” 池宁复述道,“不准再给你喂血。”

  “可是生病了会…… 会很难受。”

  “我从来不会难受,” 梁行野凝视他脸颊,神色罕见的认真,“池宁,无论什么情况,你都要以自己为先,听到没有?”

  “嗯。” 池宁拨弄着安全带,睫毛慢吞吞地眨,看着有点呆。

  梁行野依旧不放心,“还有,不管人前人后,你都不能表露出你的血有治愈作用……”

  池宁:“我真的知道了。”

  车窗半开着,海边风大,吹得车窗呼呼作响,他的头发乱成了一团,像被染成了浅栗色的云。梁行野笑着揉他头发。

  “好了,跟我回公司。”

第18章 哥哥

  到公司后,梁行野要开个短会,池宁在他办公室待了会儿,觉得无聊,便出去找顾旭。

  梁行野开完会回来,见池宁不在,发消息问顾旭,消息刚发送,办公室门被扣响,接着传来周纭的声音:“行野。”

  梁行野放下手机:“进来。”

  周纭推门而入,她穿着冷色调的套装,手上挎着个同色系的包,脚下踩着半高的高跟鞋。

  梁行野抬头:“妈,找我什么事?”

  周纭仔细扫视梁行野,语速很快:“你有没有受伤?昨晚我抓到许晋大半夜回家,追问之后才知道他跑去飙车了,他说你车被撞了,”

  梁行野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没有,只是个小意外。”

  “没受伤就好。” 周纭在一旁坐下,语速依旧很快,“我把许晋车钥匙全收了,他昨晚趁我睡着偷偷跑出去的,开的是借的车。”

  “妈,许晋开的是自己的车还是借的车,你没必要特意跑来跟我解释,我并不在意。” 梁行野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周纭想说什么,张嘴又闭上。两人相坐无言,周纭端起水杯轻轻抿了口水,梁行野手里捏着根笔,半垂着眼睛,懒散地靠着。

  沉闷的氛围被敲门声打破,梁行野想起会议时让徐妍给他过一遍行程,盖住笔帽,让她进来。

  徐妍笑着跟周纭打招呼,然后走到梁行野旁边,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梁总,这是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您看一下哪里需要调整。”

  梁行野思索片刻,指着十月十五号下方标红的黄总:“明天约一下黄总,约在鸿景名下靠海的那家酒庄。十五号下午的事推后,把那天空出来……”

  “是,” 徐妍做好记录,“那我现在去做安排。”

  徐妍离开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寂静,周纭把水喝到见底,没话找话:“你明天要见黄易新?”

  梁行野说:“有点事要跟他聊。”

  周纭问是什么事,梁行野简单说了几句。周纭坐直身体,担忧道:“他是老前辈了,你从他手里抢资源,做好万全准备了吗?提前见面会不会打乱计划?”

  “不会,我心里有数。”

  “还是按原计划,就十五号,别提前了,准备不充分的话容易出状况。”

  “那天不是你生日?” 梁行野反问。

  周纭呆愣片刻,“你愿意来吗?”

  “我哪次没来?”

  梁行野话音一落,办公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阿野,” 周纭握住包上的手柄,慢慢攥紧,“我上次…… 你知道我容易口不择言,我在家骂许晋也是那样骂…… 我就是看到那个男孩,一时接受不了……”

  她对梁行野示弱,梁行野也软化了态度,“我再解释一遍,我和他不是……”

  话说到一半,池宁打开办公室门,从走廊探进脑袋,喊:“梁行野。”

  周纭顿住,脸色有些难看:“你连工作都带着他?”

  池宁看见周纭,当即想关门。梁行野朝他招手:“池宁,到我这来。”

  池宁绕过周纭,跑到梁行野身边。刚才他在顾旭办公室,听顾旭说梁行野找他,就过来了,谁知门一开,还有其他人在。

  池宁怕热,动不动就出汗,鼻尖挂着细小的汗珠,梁行野抽了张纸递给他,对周纭说:“妈,介绍一下,这是池宁。”

  又对池宁说:“池宁,这是我妈,叫阿姨。”

  池宁不想叫,看梁行野一眼,迟疑几秒,和周纭面对面:“阿姨。”

  周纭抗拒:“不准叫我。”

  梁行野皱眉:“妈,你要发脾气冲我来,凶他干什么?”

  说话声音大了点而已,哪里算得上凶?周纭心里有气,又怕破坏和梁行野之间好不容易出现的温情,只能挑池宁毛病:“他没接受过教育,跟文盲似的,还戴个花里胡哨的耳钉,看着像什么样?”

  “受没受过教育是他的事,戴不戴耳钉是他的自由,您不了解他,就别随便评判。”

  “你就这么护着他?对一个攀附你的……”

  “不是攀附,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并不清楚,别乱下定义,” 梁行野望着周纭,义正言辞,“我让他叫你阿姨,没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以后见到他,别再对他甩脸色。”

  一句比一句强硬,火气从周纭心头窜起,猛地往天灵盖冲,被她硬生生压制住。

  她了解梁行野的脾性,以正式的姿态互相介绍,还处处护着池宁,不管有没有其他意思,都意味着他把池宁当成了自己人。

  像池今叙和许致安他们,梁行野曾经也在家宴上向众人介绍过,只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池宁…… 周纭不信梁行野把池宁当朋友,他来往的那些朋友大多家世显赫,有手腕有魄力,池宁哪项都不沾边。

  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梁行野的态度摆出来,不是她说几句指责几句就能改变的。

  争锋相对只会让关系恶化,她这些天对梁行野的愧疚无处安放,实在不想又起矛盾,努力放缓语气:“行。”

  “池宁是吧?” 周纭打开包,翻出一个黄金锁。

  她待会要去见个高龄生二胎的朋友,宝宝刚满月,这原本是给宝宝的礼物,但身上一时没拿得出手的东西,勉强能用上。她把黄金锁放到桌上,哽着一口气,“送你的见面礼。”

  池宁看看周纭,又看看梁行野。梁行野说:“没事,可以接着。”

  池宁便收下了,对周纭说:“谢谢阿姨。”

  周纭冷着脸,拿起包打算走,梁行野说:“妈,你要去哪?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开了车。” 周纭拍了下衣服的褶皱,“我先走了,下次再过来。”

  办公室只剩下池宁和梁行野,池宁握着那个黄金锁,铃铛碰撞间,发出清脆的细响,他不想要,递到梁行野面前。

  梁行野问:“不喜欢?”

  “她讨厌我,” 池宁摇头,“我不要。”

  “她不讨厌你,起码以后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梁行野手指抚过金锁,“你不是就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拿去玩。”

  池宁确实喜欢金子,他收起黄金锁,却没打算玩,小心放在兜里。

  梁行野不确定池宁想在他身边呆多久,如果时间较长,身份证,户口这些资料都需要办好,便叫顾旭带他去办。

  池宁走了之后,梁行野忙完手上的事,开始拆昨天收到的跨国快递。

  里面的东西被层层包裹住,他把保护层揭开,看见一个精致的掐丝珐琅麒麟。

  梁行野对古董缺少研究,但隐约记得好像在哪个拍卖会上见到过这个麒麟,作为压轴拍卖品,卖出了令人惊讶的高价。

  快递是池今叙寄过来的,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池今叙,接通后,梁行野问:“今叙,麒麟我收到了,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赔罪。” 池今叙倚靠在古城堡的窗前,眺望远处蜿蜒曲折的河流,“段沂给你带来的麻烦是我造成的,我和你关系好归好,可这次不是小事,我心里过意不去。”

  段沂从后面靠近,下巴抵着池今叙肩膀,池今叙盖住他脸一把推开,继续对梁行野说:“一个小玩意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留着装饰家里。”

  再推脱就生分了,梁行野略过不提,“你最近怎么样?”

  池今叙无视蹲在地上抽雪茄的段沂,应道:“还行,事情不棘手,在按原来的计划走。”

  两人闲聊几句,池今叙挂了电话,抬脚离开窗边时,被风呛住,扶着墙咳起来。

  他很白,脸上更是病态的苍白,咳嗽让他脸颊染上了颜色,反而显得鲜活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