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爱我吗 第22章

作者:三月胡桃 标签: 近代现代

  池宁安静地听着,突然问:“牺牲是什么意思?”

  “牺牲啊,就是和别的比,他没那么重要的意思。”

  “可是梁行野很好。”

  “那是在你眼里,大部分长辈都不会喜欢忤逆自己,挑战自己权威的孩子,哪怕他再优秀。”纪宣说,“人都有掌控欲,他们身居高位久了,欲望更强,掌控不了梁行野,就挑好掌控的宠着呗。”

  池宁理解不了这种复杂的感情,微皱起眉。

  “这样也挺好的,他们做不了梁行野的主,更管不了你,多省事。”前面是十字路口,纪宣减速穿过,远远看见了娱乐城的灯光,纪宣抬起下巴,“到了,就在前面。”

  纪宣绕过灯火辉煌的娱乐城,穿过不远处的小巷子,来到人烟稀少的后街,一个利落地甩尾,将车停在街边,随后下了车,带着池宁七拐八拐地往尽头走。

  路灯坏得只剩几个,灯光微弱,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池宁落后纪宣半步,往四周张望。

  两旁都是商店,已经关了门,几只白色塑料袋堆积在昏暗的楼梯口,楼层不高,看着又小又旧,晒在阳台上的衣服迎风抖动着。

  池宁踩到个矿泉水瓶,瓶盖“咻”地一下在路面上翻滚,路的尽头漆黑一片,不知通往哪里。

  纪宣提醒道:“这里有点脏,你注意看路。”

  “还没到吗?”池宁问。

  “到了,”纪宣在一家卖五金的店门口停下,摸出手机给拳击场老板打了个电话,挂断后轻敲卷闸门,“小陆,开一下门。”

  卷闸门咔咔响,不断往上升,里面钻出个虎头虎脑的圆脸少年,大概十六七岁,一脸青涩,“你们是?”

  “找梁行野的。”

  圆脸少年两手在头上摸来摸去,“噢噢,大哥说的梁总吗?我带你们过去。”

  五金店杂乱无章,脚都没地放,圆脸少年侧着身,经过狭窄的走道,打开了店后门。后门正对着一栋封闭的烂尾楼,几个高大的人影伫立在楼下,不时到处走动。

  圆脸少年走过去,跟那几个人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个壮汉微微点头,挥手叫其他人让开。三人先后往楼里走,烂尾楼只有毛坯,隐约能听见地下细微的声响。

  从楼梯上下去,穿过好几道门,每一道都有人守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最后一扇门。

  里面的声音震耳欲聋,圆脸少年摸摸脑袋,憨憨一笑:“我先回去睡觉,你们直接进去就行了。”

  “行,”纪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辛苦了。”

  肌肉虬结的大块头保镖立在门两边,神情严肃,门内的暴喝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池宁没来过这种地方,也想象不出梁行野来这种地方的样子,搭着门把手,正要推开,纪宣拉住他:“等等。”

  这里是附近几个省最大的地下拳击场,老板早年靠走私起家,后来金盆洗手,没洗得太干净,长期游走在灰色地带,培养了一大批拳击手,个个凶猛彪悍,场上见血不在少数。

  “待会儿你要是想离开,及时告诉我。”纪宣犹豫几秒,又说,“梁行野动起手来和平常不一样,你见了别怕。”

  池宁透过门缝看向里面,点了点头。

第24章 家里一个小朋友

  推开门,池宁见到了一个巨大的坑状场所,面前是一段向下的台阶,两旁的看台呈圆形环绕,坐满了人,挤挤嚷嚷的,全是大老爷们,浓郁的体味在空中飘散,嘶哑的叫喊声络绎不绝。

  拳击场位于最低处,台子被几根粗绳围着,只有那里开了大灯,场上的人影清晰可见,池宁轻易地辨认出了梁行野,和他对面那个壮得像熊一样的男人,两人各占一边,像是刚交手完,正在休息。

  池宁和纪宣沿着台阶下去,走到中段,被挤在通道上的众人挡住。

  “今晚真他妈刺激,操,过瘾,可惜最后一回合了。”

  “可不是,金熊称霸拳场好几年了吧,难得看他顶不住,他对手谁啊,还是个狠角儿。”

  “挺神秘的,没听过名号,来得少,但只要一来,直接引爆全场。”

  ……

  他们吼得太大声,纪宣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干笑一声,搭上池宁肩膀,“夸张了夸张了,梁行野没那么变态。”

  池宁正要说话,有人吼道:“哎哎哎,开始了,都安静点啊。”

  场上的两人动了起来,池宁见到了比视频里更为激烈的冲突对抗。

  金熊一个摆拳,梁行野小腿蹬转躲开,随后猛击金熊的脸,金熊躲闪不及,厚重的背部撞上围栏,绳子大幅度震动,观众开始大声吼叫。

  金熊眼角泛起青紫,他拧了拧头,调整节奏试图抱摔,梁行野勾拳进攻,反锁他在地面上,死死锁喉,金熊腰部发力,使出狠劲……两人像猛兽厮杀,动作间充斥着赤裸裸的动物本性。

  空气似乎被暴力摩擦得焦灼,大概持续了一分半钟,金熊撑不住了,呼吸急促,梁行野脸上也带了伤,精力在耗尽的边缘,他找准机会,直拳砸向金熊下巴。金熊像块石头“砰”地倒下,他手撑在地上想起身,又砸了下去。

  现场观众情绪炸了,猛踹座椅,握拳大吼,几乎要掀翻屋顶。

  梁行野喘着气,深邃的脸上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金熊,他裸着上半身,肌肉上遍布汗水,顺着沟壑往下滑,洇湿了裤腰。

  观众的喊声经久不息,梁行野在场上站了片刻,朝裁判摆了摆手,边走边摘拳击手套,下了场。

  池宁眼里对暴力的恐惧慢慢化作对力量的渴望与崇拜,一动不动呆站着,纪宣以为他吓傻了,连忙补救:“梁行野也就今天凶了一点,没什么好怕的。”

  他拉着池宁穿过欢呼的人群,“我带你去找他。”

  观众都站起来了,他们穿梭得很艰难,纪宣不时回头观察池宁的表情,想了想,在角落处停下,问池宁:“你是不是吓傻了?”

  池宁回神,“没有。”

  “你真不用怕,只是爱好而已,梁行野没暴力倾向,”纪宣思索片刻,又说,“梁行野和正常人不一样,一般人发泄完很快能平复心情,他打完拳之后,会有一个情绪最低点,得第二天才好。”

  “你信不信,就算你在他情绪最低点无理取闹,提各种要求,他也会满足你。”

  池宁望着纪宣,很认真地说:“我没有怕梁行野,他很厉害。”

  比赛结束了,不少人往外涌,挤得池宁往后退了几步,纪宣拉了他一把,拽着他逆行前往拳击手的休息室。

  休息室装修得富丽堂皇,足以跟宫殿相比,保镖鱼贯而入,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坐到了梁行野身侧。

  梁行野已经换上了西装,没系领带,随意地搭着,他半垂着眼,呼吸很重,身上还在冒汗,胸前的衬衫湿了大半。男人给他倒了杯香气四溢的龙井,笑着说:“梁总今儿个状态不错。”

  “还行。”梁行野交叠双腿,随意地斜靠扶手。

  男人眼神落到他西装上,揶揄道:“这西装革履的,看着不像练过拳击的,倒像个正经人。”

  梁行野举杯跟他碰了碰,“你这副斯文模样,看着不像搅弄风云的大人物,更像个正经人。”

  男人无奈耸肩,“爹妈给的长相,天生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保镖大步走到男人面前,半弯下腰,神色毕恭毕敬,“良哥,外面来了两个人,说要找梁总。”

  “让他们进来吧。”男人转向梁行野,“是你那个朋友,叫纪什么的。”

  纪宣,这都几点了,他来这干什么?梁行野微抬起头,看着门口,随后和池宁对上了视线。

  池宁远远看见了梁行野,也看见了沿着大门站成两列的保镖,个个将近两米,雄猛有力,他一路小跑,跑到梁行野旁边,纪宣紧跟在他身后,和拳击场老板打了个招呼,男人笑着回应了声。

  梁行野皱起眉,问纪宣:“怎么带池宁来这?”

  “池宁想来找你,我就带他来了。”

  男人漫不经心扫视池宁,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精致讲究,眼睛跟小鹿似的,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富家小公子,他笑着问:“梁总,这位是?”

  “家里一个小朋友。”

  男人站起身,向池宁伸出手,“幸会。”

  池宁便和他握了握手,梁行野看了眼挂钟,也站起身,对男人说:“我们仨先走,下次再过来。”

  “我让人送送你们。”

  “不用,”梁行野系好领带,“走了。”

  男人抬手,笑着说:“路上小心。”

  休息室外有一段冗长的走道,脚步声踢踏响着,谁都没有说话。梁行野腿长,始终领先他们一步距离,池宁想起纪宣说的情绪最低点,从梁行野的背影中,莫名看出了一股寂寥的味道。

  到了一楼,才发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此时正电闪雷鸣,烂尾楼前积起不少水洼,雨滴坠入水面,溅起硕大的气泡和涟漪,冷风夹杂着水汽扑到池宁身上,他连忙往后退。

  纪宣吐槽道:“这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变天了……”

  梁行野问他:“你车停在哪里?”

  “巷子口,担心不好倒车,就走过来了,早知道会下雨,直接停门口了。”

  有几个保镖拿着黑伞大步匆匆过来,在他们旁边站定,领头那个对梁行野说:“梁总,我送您一程。”

  稍矮一点的保镖撑伞护着纪宣出了楼,两人只走了几步,小腿就湿透了,并且有向上蔓延的趋势。池宁又往后退了点,他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和遍布四处的水洼,心里开始着急。

  保镖撑起了伞,池宁抓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想等雨停,你不用管我。”

  梁行野转过身,吩咐保镖:“去换把最大的伞。”

  保镖忙不迭离开了。

  雨势如瀑,几个小水洼连在一起,汇聚成大水洼,在灯光下泛着白光,几束枯黄的野草被雨压弯了腰,紧贴着地面。

  地上能落脚的地方多,但腿肯定会被雨打湿,再大的伞也不顶用,池宁心里的担忧更甚,眼看保镖拿着伞过来了,他正想着怎么拒绝,梁行野突然走到了他面前,弯下腰抱他。

  “搂着我脖子,”梁行野握住池宁的大腿,面对面腾空抱起他,低声说,“腿藏到我西装下面。”

  等池宁反应过来,他的腿已经卡在梁行野腰上了,梁行野没扣西装扣子,池宁一手搂他脖子,一手扯出压着的外套,遮住双腿,外套太短遮不住,膝盖顶到了下摆,小腿依旧露在外面。但梁行野高,地面上的水溅不上来,伞也足够大,遮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梁行野抱着池宁离开烂尾楼,踏出去那刻,察觉水汽骤升,池宁下意识缩了一下,梁行野看向一旁的保镖,“伞撑稳当点,别淋湿他。”

  保镖连忙应是,把池宁遮严实了,亦步亦趋地配合梁行野的步子。

  梁行野走得又快又稳,池宁透过伞的边缘,看着台阶前的野草被吞没,水洼一个接一个消失,看雨水顺着伞脊,如串珠般落下,他将下巴抵在梁行野肩膀上,喊:“梁行野。”

  “嗯?”梁行野穿行在雨里,鞋子进了水,裤子也湿了一截,他把池宁往上托,“闹着来这干什么?”

  “我想来,”池宁脚尖随着梁行野的动作在半空中微微晃动,他说,“没有闹。”

  保镖离得近,当即被这段对话攥住了心神,竖起耳朵认真听,却没听见梁行野的回应。

  他不动声色扫了眼梁行野,池宁像个挂件挂在他身上,梁行野脸上带了伤,仿佛还是拳击场上的狠戾角色,护人却护得严实。

  他微微偏头观察池宁,梁行野忽然看过来,他慌忙避开,将注意力放在撑伞上面。

  梁行野抱着池宁穿过狭窄的五金店,纪宣在屋檐下等,终于见到了人,无奈道:“就这点路还抱着?你干脆把他揣兜里好了。”

  梁行野脚步没停,步入雨幕,走进巷子,对纪宣说:“我车停得远,开你的车回去,晚上你去我那住。”

  “行,刚好明天上班顺路。”纪宣本想和梁行野闲聊会儿,思及以往这时候他情绪都极低沉,沉默下来,并排走在他身边。

  倾盆大雨下,水汽和雾气一起升腾到半空,朦胧的夜色中,几把黑伞在巷子里缓缓移动。

  池宁被梁行野抱着,经过被踩扁的进了不少水的矿泉水瓶,经过泡着不知从谁家阳台掉落的衣服的水坑,经过堆积着白色塑料袋的昏暗楼梯口,经过被雨浇湿的关了门的商店……

  雨声嘈杂,两人头发随着走动不时相蹭,路灯忽明忽暗,有束光斜斜打下来,池宁趴在梁行野肩膀,凝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目不转睛。

  池宁感觉到梁行野在出汗,也闻到了他身上滚烫的气味,像动物厮杀过后残留的余韵,他凑到梁行野耳边,压低声音:“你脸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