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放鸽子
燕清恨铁不成钢道:“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回头私下寻我细问,怎能自作主张?要养成习惯了,那还得了!”
要不是燕清知道吕布的心思,单这尾随盯梢还偷听的做法,落入哪个上位者眼里,都是极犯忌讳的事。
吕布哪里说得出口自己那些滔天醋意,垂头丧气道:“是不该。”
“无论如何,”燕清叹道:“此事虽未宣扬出去,却断无理由当做不知、姑息不罚的道理。”
吕布并不做辩解,只轻声道:“布愿受军棍——”
燕清轻哼一声,漠然打断了他:“正是多战之时,也刚定下重用你的计划,若还打你军棍,岂不与自折臂膀无异?”
又缓缓收紧眉头,仿佛疑心道:“你莫非早有预料,方挑了这时机来犯错罢?”
吕布慌乱道:“绝无此事!恳请主公明察!”
燕清紧紧盯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吕布,慢慢道:“奉先啊,奉先。这读书抄书,我也罚过你了,原是想磨砺一下你这轻躁的性子,不想只修了个表皮,而无里子。”
吕布瞳孔紧缩,心像被细针密密扎过一般,一抽一抽地透着彻骨的疼,又有凉风往窟窿眼里哗啦啦的灌。
他哪里听不出燕清那轻轻语气下的隐含的失望和谴责之意,一阵阵沉重带着懊恼,朝胸口不断袭来,带来绝望的窒感。
吕布默然不语,忆起那几月见不得主公的惶然,胸中排江倒海,满是惶恐担忧。
燕清自忖这吓唬的力道刚巧足够,也不催促,容他消化反省,只安安静静地饮着清茶。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木桌,清晰地回荡在卧房当中,也仿佛落在了吕布脑海里的那根弦上。
不知过了多久,吕布嘶哑着嗓子,头仍然低着,艰难地一字一顿道:“若主公肯信,布绝无下次。”
燕清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你每回犯错,也都是这么承诺的。以前还能说是不知不罪,现都明知故犯了,如此反复再三,还要我如何信你?”
吕布浑身一僵,须臾,猛然抬起头来,沙哑道:“布愿指天发誓,再无下次,若有违此……”
燕清原想着将他吓够了,让他受到充分教训了,就罚他将这坛于身体有益的、提前兑过些水的稀释版果汁给喝光,好让憎恨甜饮的他深刻铭记今日之事。
不料他所看到的,却是吕布那在烛光下,反射着浅淡一层粼光的熠熠水辉,以及那泛红的眼眶。
“……………………”
燕清的话霎时卡在了喉头。
在意识到那不甚起眼的湿润,究竟是什么后,他顿时傻眼了。
这——
这这这!!!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这回是换自进屋来就主导着局面的燕清,被结结实实地惊吓到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将军流血不流泪。
更何况是吕布这种武勇天下无双,倨傲得不可一世,还死爱面子的大枭雄,哪儿有脆弱到被私底下严词训斥几句,就伤心得红了眼眶的道理?!
不打招呼就出这大杀招,吕布分明是耍赖啊!
燕清一时间心乱如麻,尤其一想到自己将偶像差点给欺负哭了,浑身就都僵硬了,心像被一只不知轻重的手给胡乱揪成了一团,也不知所措地石化在了原处。
这算什么啊!
直到吕布要指天发毒誓了,燕清才反应过来,怒喝道:“闭嘴!当鬼神是你主公,还是当我是你主公?老天爷忙得很,可还管不着你!”
吕布本都快万念俱灰了,听了这话,也懵了。
燕清余惊未消,一指那阔口坛道:“将这坛喝了,再信你一回也无不可了,少胡扯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誓!”
就,就这样?
吕布如在梦里,不敢相信从未当面对他这般冷漠,还发了场这么大脾气的主公,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比起他设想的局面,已好上无数倍了。
他愣愣地抱过坛子,木木地揭开封贴,倒是干脆痛快,一仰脖子,一阵咕噜咕噜,就将那坛于他无异于苦药的甜浆给灌得精光。
燕清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会有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一天——明明是要教训吕布,却把自己给惊出一身冷汗,还心痛了一场。
他抿着唇,看吕布咕咚灌完,便疲然往榻上一躺,连自己那不沐浴不得上榻的习惯都忘得一干二净:“好了,记住你之前所说的,下去歇息吧。”
脑海中还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刚那惊鸿一瞥,燕清已不难猜测今晚做梦怕都难以消停,头疼不已,也没有别的兴致了。
“那主公早些安歇。布先行告退。”
唯恐燕清改变主意,吕布纵还恍恍惚惚,动作仍是迅若雷霆,如蒙大赦下,忙不迭地抱着空坛子出去了。
等房门重新被关上了,燕清才将一手搭在前额,一手放在因余悸而乱撞的胸口上,怔然直视着天花板,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唯一肯定的一点是……
吕布。
应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喜欢他。
第78章 翻脸翻书
燕清确实被吕布那冲击性十足的红眼眶给吓得不轻,一宿不但做梦不断,还直到翌日清晨才想起他将要同吕布商量分出一军、经河道绕洛阳去救人的正事,竟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心不在焉地洗漱完后,燕清坐在小厅沉吟片刻,还是将那点不足挂齿的小尴尬撇在一边暂不去理,神态自若地让人将还在院中挥汗如雨、独练武艺的吕布请了过来。
“主公可是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