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放鸽子
“往日有美人的时候,你不都冲得最前么?怎事到临头,反倒学会谦让了?”
燕清不知他那千转百回的心思,只当是自有主张,笑着揶揄一句后,就不疑有他道:“成,就先给奉先多相看。”
郭嘉暗松口气,道:“王允分明是怀嫁女之意,那小娘子的年岁虽还轻了些,倒也生了副好容貌,主公为何非拒了不说,还将他一顿痛斥,彻底绝了联姻的路子?”
燕清莞尔道:“那奉孝认为,我当何为?”
郭嘉理所当然道:“将她纳了,可使洛阳那头的陛下安心,而她亦容貌出众,堪于主公配;而将她拘于后院之中,着妥善人看管,再有万千计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燕清摇头:“奉孝这话说的,既是太小觑王允,也太小瞧貂蝉了。”
郭嘉扬了扬眉。
燕清笑道:“你当王允,真会让我将貂蝉纳到手?”
从明白过来‘美人计’的目标已改定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起,燕清就将王允的如意算盘猜出了个大概。
房内肃静,唯余燕清不急不缓地分析:“我若对那貂蝉一见倾心,愿纳其为妾,才是中了王允的连环计,傻愣愣地捧个烫手山芋回来。”
郭嘉眉头一动:“这话从何说起?”
燕清道:“一等我应下这婚事,王允定以疼爱义女早年孤苦、又念她尚未及笄、不愿委屈了她作由头,要尽快将她带回京城去。说等真及笄了,备上丰厚妆奁,再派车队送来,以示隆重,也为全父女之情。”
郭嘉若有所思。
“这要求合情合理,我是拒不得的。”燕清面无表情道:“接着他只需一边同我虚与委蛇,传信拖延,同时紧锣密鼓,假意要与袁家一派修好,邀那袁绍袁术上门也好,寻门路送入陈留王府中也罢,总之不管是谁,貂蝉颜色出众,又是河南尹的唯一义女,总归不愁无人可送的。”
“等一抬轿子将貂蝉强塞进某个权贵家了,再告予我听,道她是遭了强取豪夺,而他再三阻止,也只无能为力……”燕清冷笑:“我与他们之间,可不就横亘了夺妾之辱?”
这还是他对貂蝉自身能在后宅中发挥的作用,所掠过不提的结果。
“王允只消此时向陛下求来诏书,半激半宣,就可引我进京。而我为报此仇,定无推辞之理,到时经营下的满盘心血,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陛下与袁家对垒的筹码了。”
燕清最后总结道:“偏偏这奇耻大辱,报不是,不报也不是。为一女子劳师兴兵,是为冲动不仁;若连夺妾之辱都只得忍下,岂非窝囊得毫无血性,叫世人难瞧得起?”
郭嘉沉吟许久,方道:“嘉确漏算了这一筹。若真有此事,王允之计谋胆略,具都不凡,是小觑了他。但主公又是为何,自一开始就这般防备他?”
燕清轻咳一声:“这却说来话长了。”
正是因为知道王允跟貂蝉一配合,往往就是要搞大事的征兆,他才会忍不住处处往深里想。
宁可错怪,不可放过。
郭嘉闻弦音而知雅意,当下敛起眼底的探究之色,笑盈盈道:“那嘉也就不便多问了。”
而这会儿,吕布正猫着腰,蹲在一棵在这秋季还诡异地开得烂漫的桃树下,仔细检查。
“谁又瞎给它浇水了?”半晌,吕布直起身来,向周围兵士怒道:“早上来看地是湿的,中午来看地还是湿的,这会儿看,怎么又是湿的!”
这可是他亲自拿着铲铲,从地上挖起,又命人一路从中牟县郊移植到谯县来的宝贝仙桃树!
兵士们面面相觑,惶然道:“是那些百姓自发来拜这仙树……”
吕布狠狠踩了一脚湿润塌陷的泥地,现出一个大靴印子,就指着它吼道:“你们就在这守着,还任由他们瞎搞?随他们浇多了,哪天树出了什么毛病,谁担得起这责任!”
对一个个像鸡崽般瑟瑟发抖的小兵们,吕布怒不可遏地踱来踱去:“再有下回,一人挨二十棍子!除了老子,谁都不允许碰它——”
就在这一人咆哮,几人挨骂的紧张气氛中,有个愣头愣脑的传令兵骑着马,满头大汗,看到吕布时眼前一亮,大呼:“吕将军!有人在营外求见!”
吕布不耐烦道:“何人!姓王姓貂皮的都给打出去,不见!”
那传令兵被吼得一懵,一会儿才回神道:“不是,是个姓孙的,拖家带口,说是从长沙来赴任的,但不小心将印绶符节搞丢了,被城门那拦下了,才不得不转道来这……”
吕布拧着眉,随口胡咧咧:“哪家孙子?罢,会会去。”
第42章 二虎相争
吕布心不在焉地赶至营门处,猛一眼掠去,眉头登时一跳,口中禁不住啧了一声:“好家伙,人倒不少。”
目前主公麾下,得力的武将就三个:他、张辽、高顺。而这其中,他与高顺皆是光杆来的,兵源起初是来自张辽从外地募来的那可怜巴巴的一千人,再是朝廷分派的两千多能用的,直到收编了黄巾降卒,才稍宽裕一些,真正有了将军的威风和架子。
眼前这伙人,虽衣冠不济,武器也新旧不一,仿佛很是滑稽,可再一细看,就能瞧出些门道来。
队列齐整,面貌沉稳,显是打过不少真仗,见过一些场面的。
而这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也讲究,愣是根据兵种来分了几个队,队前头的将领各个目光犀利,体魄不凡,正光明正大地审视着他。
吕布顿感不快,微眯虎目,一下拿定了主意。
为首者原斜倚着一架马车边上,同里头人说着话,这时见个将军打扮的出来了,忙抖擞精神,迎上前道:“汉乌程侯,孙坚孙文台,特来请见——”
吕布瘫着脸,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几回。
倒是仪表堂堂。
他一摆手,甚不耐烦道:“符节,印绶,朝廷的委任书,一样都没带来?”
被打断了自述,孙坚微露不虞,奈何理亏,只得忍了,简单解释道:“渡江时同一伙水匪干了一仗,一艘船被烧了,那些个物什恰在上头,船一沉,就跟着没了。”
吕布皱了皱鼻子,不咸不淡地瞟他一眼,满是不屑地撇嘴道:“口说无凭。还能一件都没留?”
孙坚被他这轻慢的态度惹得不悦,于是颇光棍地答道:“旁的凭据暂取不来,但坚曾任长沙太守,只消向王荆州去信一封,即可得知。”
“哦?”
吕布懒洋洋地抄手而立,微掀薄唇,凉凉道:“笑话!要整日来这么些个人招摇撞骗,还得劳烦主公挨个派人写信去问个明白,不得没工夫干正事儿去了?”
孙坚冷不防地挨了一顿指桑骂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