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诗诗诗
梁旭不想给他开门,忍不住地,他又从猫眼里看他。
卢天骄跪在他门前:“是我害死梁教的,哥,我不是玩意儿。”
他还那么年轻,只是个高中生。梁旭记得头一次见他,他染着一头黄毛,看上去是个十足道地的乡村非主流,满脸都写着“忘了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前人说得有道理。
一年之后,真不知梁峰这张笨嘴是怎么说服了卢天骄,梁旭再在射击馆见他,他剃着干净利索的平头,对梁峰是迷弟一样星星眼的崇拜。梁峰在收拾器材,卢天骄跑过来,偷偷塞给梁旭一包软中华。
“大哥,抽不?这人家送我爸的好烟,他自己都舍不得抽!”
梁旭一脸懵逼。
梁峰在后面大吼:“抽烟!你跟我怎么保证的!抽烟!一百个俯卧撑!”
射击让卢天骄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差等生,变成了省运会的三等奖获得者,同学都对他另眼相看,他当然也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做个好孩子。
那时卢天骄跪在门口,哭得肝肠寸断,他瘦得形销骨立,连梁旭都觉得吃一惊——怎么会瘦成这样,一个运动员不该瘦成这个样子,他才十几岁,脸颊都凹进去了。
“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跟着梁教!”卢天骄抓着门:“他不肯不要紧,梁教为什么也不要我!”
射击馆的同事、公安局的调查,都是一样的说法,卢天骄因为被中止训练,不得不放弃了准备一年的省运会,谁也不清楚卢世刚为什么要断送儿子的前程。
卢天骄在家里得了抑郁症,梁峰也觉得他虽然有天分,但心态实在不适合成为职业运动员,因此也是劝阻。
浑浑噩噩地,他跑去射击馆,先是说想再摸一摸枪,之后就要死要活地闹自杀。梁峰想要劝阻,又怕扭伤了他。
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卢天骄在公安局只会说一句话:“枪毙我,我害死梁教……”
而现在,卢天骄也死了,他腐烂的尸体还躺在公安局的冷库里。
他曾经想要杀死卢天骄,后来又想杀死罗晓宁,杀死冯翠英、杀死此时此刻眼前簌簌求饶的董丽君。
杀了他们,然后呢?
罗桂双仍然不知道在哪里,始作俑者依然不知道在哪里!他现在知道他叫罗桂双了,因为大街小巷已经贴满了他的通缉令。
暴力是一环又一环传染下去的,当年他耳闻罗桂双杀人,如今他也用一样的办法在杀人,亲眼看见他挟持警察的罗晓宁,也不顾一切地刺伤了房灵枢。
梁旭不敢去想,他不恨罗晓宁什么,但他不愿意把这种仇恨再传递下去,他可以去死,但罗晓宁还活着。
他已经亲眼见证了他的一步走错,不敢想象他今后还会否步步走错。
金川案牵连了太多无辜的下一代,卢天骄是、罗晓宁是、他自己也是。
他们都是有罪的孩子,而他们明明本不应有罪。
这样想着,那刀终于没有落下去,而向他自己的手心割下去了。
刀子划下去的一瞬间,董丽君是真以为自己死了,屎尿一齐从她下身喷射而出,梁旭嫌恶地退后了两步。
她倒在地上,半天没能回过神,就像是菜市场里给人割了脖子的鸡,睁着眼惊恐地等死。
梁旭在她面前蹲下来,半天,他们俩互相对望,董丽君想放声大叫,梁旭用刀按在她嘴唇上。
他没说话,但董丽君懂得他的意思——你是不是还想再死一次?
借着路灯的光,她发现梁旭的手上一道深深的割伤,鲜血仍旧不停地从里面涌出来。
——划破的不是她的咽喉,而是梁旭的手,他冷酷地恐吓了她,让她体会了一次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滋味。
董丽君软在地上,捡回一条命,她已经顾不上羞耻了,尿裤子拉裤子都不算什么,她不敢出声,只好软绵绵地喷眼泪。
梁旭踢她一脚:“起来。”
董丽君不敢有违,这会儿她手脚听话了,她麻利地坐起来,可是不敢跑,于是她选择了一种最讨好的姿态,她跪在梁旭脚底下。
“我不敢了。”她带着哭腔,小小声地讨饶:“我错了。”
“我错了”三个字,似乎极大地刺激了梁旭,他眼中又射出凶光。
董丽君不敢说话了,只好磕头。
梁旭用脚止住她的叩首。
“以前送你回来过,那时候在怎么也没想到你有这么恶毒。”他声音里听不到任何怒意,只有漠然的审判:“你对不对得起他一声一声喊你‘董大姨’。”
董丽君伏在地上,光是发抖,没有话说。
梁旭根本不指望她会受良心的责备,她若是有良心,就根本不会下手,区区十二万就买了她的人格。
——卑劣至极。
“脱衣服。”他说。
“……”董丽君有点儿懵。
梁旭很不耐烦,因为他时间真的有限,他用刀挑开董丽君的扣子:“脱掉。”
“……”
董丽君一瞬间有点儿错乱,小梁是个青春勃发的男人,这她知道,犯罪分子对女性态度不好,这她也明白——但关键自己是个年近五十的大妈啊?!小伙子你恨我我理解,你不杀反奸我也能理解,但你会不会太不挑了?!
你不需要这样吓我的啊,只要你需要我立刻满足啊,董丽君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别说她现在四十八,就算往后倒退三十年,梁旭也是她这个癞蛤蟆够不上的天鹅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