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潜水史 第50章

作者:七声号角 标签: 虐恋情深 近代现代

冬雨时来时停,骤缓骤急。城市落在淅沥雨帘里,多少有些寂寥。

寒风钻进大街小巷,拂过姑娘的裙摆,又掠上男人的衣襟。行人匆匆缠几圈围巾,呵气于掌心,跺脚等车。

城市草木绿得发惨,阴云印在玻璃大厦上。路边小摊顾客零落,热气儿肆无忌惮地腾在半空中,再被寒意张牙舞爪地打压下去。

陈燕西与金何坤有段时间不曾联系,聊天框自动被无数新消息顶下去。得翻好几次,才能瞧见对方头像。

人与人的联系似乎就这般,稍一疏忽,便能忘到九霄云外去。而到底是有意或无意,就只有当事人自个儿明白了。

没联系也不打紧,陈燕西确实没时间思考爱情问题。

他与唐浓等人合伙开办的潜水俱乐部,近期要与京城一家俱乐部推出几条船宿路线。

近几年船宿潜水大火,不仅路线豪华,船上配备齐全,且能在各海域见识不一样的“大货”。追鲸行动、与豚共游、成群Manta、鱼群风暴,完全满足潜水发烧友的口味。

目前国内船宿潜水还处于“迷茫期”,多数是各个俱乐部或小团体自行组织,然后租赁船只,再展开相关活动。

陈燕西他们想搞船宿,不仅要敲定领队、服务团队,还得明确相关标准,是否有足够的专业人员配置。

热门路线挺多,什么泰国斯米兰、马尔代夫经典路线、帕劳路线等。针对不同经验的潜水员,路线也不同,麻袋四方、四王群岛、再往后去加拉帕戈斯朝圣。

同理,对潜水船的选择也重要。邮轮还是帆船,享受体验是不同的。

“明年Mosaique号到印尼四王岛的船宿招募听说没,”陈燕西给范宇打电话,他正带着吉他与音响出门。

“三层甲板,十间客舱,满载二十人。我查了下客舱房间,都是豪华布置。公共区域有泳池沙发,价格走的是高端路线。最低每人两万,最高也才二万一。差距不大。”

范宇早对船宿失去兴趣,但因科研耗钱实在是无底洞,就算神仙也得想想怎么捞钱。

“国内这块儿还是空白区,要不我们先走中高端路线,试个水。”

陈燕西坐进车库的三叉戟里,迟疑片刻:“这个事交给我。你和唐浓是搞科研的脑子,好好潜心工作就成。赚钱这种俗事儿,我来。”

接着他方向盘一转,一脚点了油门,开出小区大门。

陈燕西自那晚之后,扑爬连跟头地栽回自己在城南的房子。就算渐行渐远,也好过电梯偶遇的相视无话。

他汇进车流里,C市夜晚依旧亮堂。开过IFS时,陈燕西盯着那熊猫屁股发呆。绕了几圈,车载音乐从民谣到爵士,小号吹得悠扬荡漾,他忽然有些不真实。

很长时间,陈燕西走在人群里,或开在车流里,他常觉心神不宁,不知什么才是他应所在的世界。

夜店轮转一场场,朋友见过一群群。他脚下踩着坚实的大地,每天吃着故乡饭菜。

可陈燕西并不快乐。

小时候坚持不读《海底两万里》,害怕自己对大海的执着变成偏执。害怕这一切,也许只停在少年幻想里的梦,成为不会有结果的痴念执迷。

陈燕西自欺欺人也好,不与人说也好。但他确实怀念,怀念夕阳笼罩的仙本那。海风腥咸潮湿,建筑缤纷各异。贫民买菜回家,小孩四处玩闹,路上不时有人询问买海参吗。

而他盯着停靠在岸边的船,海浪拍击规律节奏。金何坤站在身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聊天。

日子过得极其慢,好似时间怎么也用不完。

陈燕西挖苦自己,你还是真越活越回去了,竟也开始对谁留恋。然后他架好话筒,插上音响,在人声鼎沸的地铁站搭一个零时卖艺地点。

他唱:“我们生来就是孤独,让我再看你一眼。”

声音低沉,不算沙哑。是很普通的男低音,胜在唱得质朴。

赶路者时停时走,有人找了半天,也不见投放零钱的琴盒。

“小伙子,钱放哪。”

陈燕西就转过头,只笑不答话。他不要钱。

回国的日子漫长无聊,不能潜水时,他常会单独出门,把车停在附近,背着吉他四处唱歌。不讨饭吃,也不算天籁,就唱一唱,消磨百无聊赖。

其实,有些寂寞。

陈燕西与金何坤也没再偶遇,所以你看,人与人之间,除了天公作美的那么一点缘分,果真是事在人为。一次次不期而遇,指不定对方如何挖空心思。

究其人类感情深处,谁不曾非常孤独,非常脆弱,内心被一种卑微感所占据。

他就忙着自己的事,自己的工作,行走在自己的生活轨迹。除开潜水,陈燕西亦只有一个理想: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一生正气。

运气好点,或许与某人色授魂与也不错。

而妄想与陈燕西色授魂与的金何坤,同样忙得连轴转。公司问他是否复飞,金何坤仍说要离职。飞行员离职诉讼消耗的时间成本、经济成本高,结果完全是“两败俱伤”。

毕竟航空公司掌握着飞行员的人事档案、技术档案。其中技术档案最关键,若未办理转移,飞行员就算想再就业,也只能面临停飞。

而飞行员想脱离公司,捷径就是打官司,但这种方式意味着一年以上的时间成本。

金何坤没有经济顾虑,类似传说中出来找工作的收房租大佬。但他同样不想打官司,于是申请有序流动。

耗着就耗着,正巧金何坤有其他事情要做。

比如转变追人战略,比如摄影。

金何坤是典型的年轻身体,老派灵魂。很喜欢转悠一些城市古老的遗留建筑,包括旧货杂物商店。他骨子里是个念旧的人,若非后来性取向弯了,应该会回去寻找小时候大院里的那个姑娘。

具体长相记不太清,只记得对方两根辫子。乌黑且长,末梢扎着蝴蝶结。

金何坤回国后,背着相机四处采风已一月有余。近期本地杂志约稿,长期合作的还有《HELLO》。

坤爷忙于拍摄与修图,偶尔路过陈燕西父母的楼层,会有点怅然若失。很久没遇见,说明陈燕西搬走了。

金何坤自己的房子在京城,户口转回C市还没买房。前几天看一套高级公寓出租,就在城南二环。他琢磨着等下月搬家后,迟早要把陈燕西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