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kefactory
他凑到他的面前问他,眼睫濡湿又潮热,两个人气息相薄,他看到殷红又漂亮的嘴唇动了动,带着勾引。
“要不要跟我分享身体?”
童域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去清洗,然后收拾好东西去上学。
其实童域每天有一万个理由不去上学,但是他今天想去。
可宋柔今天没来。
童域梦游一样在教室坐了两节课,第三节 上课前他就跑了。
今天还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童域准备去后山躺个半天,等到晚上直接去画室。
他躺在槐树下的草坪里,看愈开愈浓的洋槐压弯了树枝,开熟了的被风一吹就往下落。闭上眼睛,星星海上雪亮的锋芒好像还能从眼睑的缝隙里透进来。
手机放在一边,屏幕上的模拟唱片缓缓在转。
手机里最后一点电放完之后,童域拍拍身上的草屑坐起来准备走。往回迈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把罪恶的手伸向了那棵洋槐…...
- - -
艺术楼整三层,除了有画室和老音乐教室,还有书法教室。眼看着马上高三了,本来冷清的书法教室也渐渐活跃了起来。
实验楼的新音乐教室的电钢琴手感差点,真钢琴又抢手。艺术楼这边稍微安静,那架旧的立式英昌年代虽然久了些但音色还不错,宋柔找人调完音之后就不去实验楼练琴了。
童域每次在在画室听到钢琴声都会循声上楼,他不进去,只站在门边听很久。有时候他会把那些喜欢的钢琴曲用手机录下来,晚上再用来辅助入眠。
宋柔一开始不知道有人在门外,但那会儿每天他去音乐教室的时候,顶盖上都搭着一条长长的槐树枝条,上面挂着重重几穗小白花。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他没管,第二天想起来才在音乐室找了个窄口花瓶,在里面接了清水养着。
结果第三天钢琴上又搭了一枝,他又继续折短了往瓶子里放。
那之后每天都能在钢琴上看见一枝洋槐。
窄口的花瓶插不下了,新鲜的花扔掉又可惜,宋柔只好每天拿一枝回家。
画室熄灯的大多数时候宋柔已经弹完琴回家了,他白天在实验楼上小三门,晚上在艺术楼的教室写作业顺便练会儿琴。
童域提前交了速写作业,出来刚好碰到他。宋柔正拿着手机边走边打字,握住手机的手指轻轻勾着细细的槐树枝,洁白的花穗柔软的垂在空气中。
童域看到那束洋槐,抿了抿嘴唇,问他:“你喜欢这个吗?”
宋柔抬起眼,唇角微勾,看起来似笑非笑的。“槐花?”
“喜欢啊”
童域纯黑的眼仁微微晃,两颊莹白的肉收紧又舒展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宋柔懒洋洋地把手机在手里转个面,勾着洋槐花的手把童域一把揽住往前走。
童域瞬间绷直身体。
宋柔手长,环过他的手还拿着那花在他面前拂来拂去。
“你知不知道,槐花的花语什么?”
童域定定神,立刻答:“我当然知道。”
宋柔又在他面前拂了两下,慢慢悠悠地拖着调子,循循善诱。“哦?你知道?”
童域说:“深春的爱。”
是深春的爱。
- - -
一些正文里的小剧场:
在宋柔在连续一周往家里带回槐花之后,宋柔他妈徐宥女士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在外面偷折槐花?”
“别人送的”
宋柔边说边把今天带回来的枝条放到徐宥女士一捧精心插的花里。
“谁送的?” 徐女士闻言从沙发后探出个头。
“嗯……”
宋柔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他从茶几上顺了个苹果就往楼上走
“柔柔?”
“海豹送的。”
第14章 旋转横滨
+ + +
《洋槐》这首歌的 mv 总共五分三十八秒,有网友统计了一下有三分三十六秒都在拍那棵倒霉槐树。
剩下的一分多钟都是一些剪得稀碎的长镜头。
槐树下的池塘,安静的黄昏,一排排电线上的飞鸟,山谷里的汩汩清泉,窗外肆虐的暴风雪,屋内有松木燃烧的壁炉,小孩在河边点燃烟火,夜晚的岷江上摇晃着白色的渔船。
童域看到评论区看到热门的第一条: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每次唱这首歌都会流泪,我也不知道 2022 年的横滨你为什么会从舞台上摔下来。可我实在喜欢了你太多年了,无论是曾经做错了事情,还是辜负了什么人,我都希望你最终能够得偿所愿。”
当童域看到 “从舞台上摔下来” 的时候心中一窒,他想了想还是从任务栏里拖出浏览器,然后敲字搜索关键字:宋柔 横滨
因为日本那边明确规定了 live 现场不让盗摄,童域在网上没有找到流出的录像,网页上也只是铺天盖地的现场 repo 和新闻报道。
几页信息浏览下来他才勉强拼凑出了个原委:那年宋柔的横滨巡演全程精神恍惚,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突然泪流不止没法出声,演出的最后他从升降台上摔了下来,头破血流。
那之后好久他都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
第二遍的《洋槐》刚好播放到尾声,童域抖着手点开了专辑的简介,里面除了发行时间,就只有寥寥的几句话: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你不知道:其实没有人在示爱的时候会送槐花,没有人折花的时候会折掉整段树枝,更没有人能立刻说出槐花的花语。”
童域慌乱地闭了闭眼睛,渐渐开始觉得自己喘不上气。
他后悔了。
他后悔不应该接宋柔的这个巡演,他甚至不该和他再见面的。
那些关于宋柔的,年轻的,暧昧和痛苦的回忆又从胃里沿着食管攀缘上来。如果不压紧喉咙,就会和着胃酸,吐出一摊五颜六色又气味难闻的东西。
他是喜欢宋柔,或者说,他深爱他。
童域是个精神病,从落地开始一生都注定厄运缠身。他可以被母亲折磨,可以被父亲遗弃,无法克制自己怪异的举止所以活该可以被别人用嘲笑的眼光打量被远离。
谁都知道,在以往的经验教训中,这样的人一般是没有办法正常过完一生的,童域自己也明白。少年中年晚年,都没有什么岁月静好。亲情友情爱情,更也没有水到渠成。
他本该认命的。
但他服用了奥氮平,也遇到了宋柔。
美国礼来公司那颗上面刻了 lily4115 的白色药片只能让他睡觉,而宋柔却能让他起床。
日出日落,他好像也可以和一个正常人那样循规蹈矩地新陈代谢和自然老去。他按着作息表吃饭喝水,平凡又幸运地外出和归巢。
直到他无法自拔地爱上宋柔,爱而不得,他才发现那个白色药片也同时失效了。
而就算是宋柔知悉这一切,却没有义务拉他一把。
像映在水里朦胧又静谧的月亮,瀑布后面慈悲又冰冷的观世音,沿着洋流飘零而来的漂亮舶来品,幻境中疯帽匠想留却留不住的爱丽丝。
是美的,又是自私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属于他的。
他是他逐渐抗药,却又戒断不了的再普乐。
*
MV 灵感来源是《真夏の通り雨》,我很喜欢这种拍自然之美的 MV
奥氮平(原厂家)也叫再普乐
第15章 汽水麻小
- - -
马上进入高三的时候,各类艺术生都会加紧训练,或者是为联系集训机构四处奔走,呆在学校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直到进入暑假,他们才会到各个城市的机构中集训。
这会儿还没进入暑假,但童域也已经快一周没有见到宋柔了。马宜微她们几个在画室提过几次,一中那一群音乐生最近晚上经常去兰桂坊的橘鸟酒吧玩。
童域从一中步行回家倒是会经过兰桂坊,但他一般是乘地铁。只是那天童域在画室上完课后,鬼使神差的没有往地铁站走。
快到十点的时候他终于站在了兰桂坊的街头,在两边争奇斗艳的夜店招牌中左顾右盼,最后在一个昏暗的小巷口找到了那家 Orange bird。
酒吧招牌上插了一棵小小的仿生椰树,旁边是橘色的灯管相互缠绕组成的两个英文单词,像是接触不良似的正在以不太明显的频率爆闪。
童域在酒吧对面的垃圾桶边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群人刚好喧闹着从酒吧出来。
童域看到宋柔走在最后面。
宋柔那天穿了一身黑,纯黑色的短袖,黑色的修身裤束进黑色的机车靴里。头发贴着头皮编了辫子,在脑后束成了马尾。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在人群中很扎眼。
童域还看到他旁边还站了一个稍矮一些的卷发男生,两个人离得很近,男生好像边走边在跟宋柔说什么,宋柔侧低下头听,看不清楚表情。
一群人走到街中央的时候,宋柔看到了童域。
童域看到他好像惊讶了一下,然后跟那群人说了句什么,就直直朝童域走过来。
宋柔走近之后童域才发现他今天还化了妆。
全包上挑的黑色眼线让他看起来艳丽又富有攻击性,中灰色的烟熏眼影,光线流动的时候还能看见眼尾的银粉。
宋柔问他怎么在这里,童域坑坑巴巴说是走路回家经过这里。
正当童域为宋柔挑起的眉感到心虚的时候,那个卷发遮得快看不见眼睛的男生也从人群中走过来,是个外国男孩儿。
他看了眼童域,然后对宋柔说:“May I have ur phone number?”
这话说得真是暧昧极了,男生握着黑色的手机,两根白皙的手指扯住宋柔的衣服,轻轻拉拽。
宋柔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输入一串手机号。
对那个外国男孩淡淡地说:“only by t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