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雲少
“……”
季言礼红着脸,终于被逗得炸毛了,抓起旁边的金考卷打奚野的头,心想这简直就是个坏蛋,而且从小就是个小坏蛋!
一顿噼里啪啦的考卷攻击,像一通狂风骤雨,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奚野趁机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人压在墙上吻了一番。
过了半晌,季言礼气喘吁吁地坐回位置上,脸烧得慌,想了想之前的问题,又问:“那你为什么小时候不好好学?”
奚野的眼睛漆黑深邃,挑了眉看他:“那不如问,现在为什么好好学?”
“嗯……为什么呢?”
奚野无所谓的神色里多了分郑重其事:“因为,想跟你考一个大学。”
季言礼微愣,所以这阵子他突然开始用功了,每次他去高二三班,无论是课间还是放学,奚野都在后面翘着椅子,本子搭在膝盖上,貌似散漫地看书,可有的时候要任景秋喊他几遍他才能听见。
虽然看到奚野不笨了,季言礼会有一点错乱感,但他当然不会不高兴,相反,他每次看到奚野眼里突然闪过的灵光,然后状若随意的几笔,就将一道原本很复杂的题目巧妙解出来的时候,都觉得是捡到了个大宝贝,连带着对他的脑袋都变得格外喜欢。
季言礼俯身看他写的题,指着一处忍不住道:“奚野,你是真的很天才。”
奚野却看着他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你想跟我考一个大学,你就一定可以。”季言礼没听出他的弦外音,只动情地握住他的手,“奚野,只要你肯努力……”
奚野:“否则你就在大学里跟别人调情。”
季言礼:“……”
奚野沉着脸闷闷不乐:“到时候就没人管你了,你就到处招惹Alpha,给人家讲题,跑到人家还人情,还彻夜不归!就你这个万年不开窍的脑子,一骗就骗走了。更何况,你是不知道A都是什么货色,他们可不想学习,他们只想上你!”
季言礼:“……”
季言礼一手刀砍他的头顶,怒道:“少把别人都想成你!”
*
转眼一个学期接近尾声,又是一年家长会,老费和季言礼太熟了,也了解他家的情况,自然就免了,只是把他本人拉到办公室单独夸了一通。
老费还说,尚嘉上周末问起季言礼的成绩,还说他就知道季言礼肯定又要垄断下一届的年级第一,老费感慨他们真是互相关心的好同学。
季言礼忍着笑,心说要是尚嘉知道老费转头就把他卖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肯定是死也不承认他关心季言礼的。
之后季言礼又惯常去高二部,给季以禾开家长会。
舒敏被开除以后,现在带高二三班的是经验丰富的黄老师,人也很好,看到季言礼来了,就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里聊,说家长会的时候班上都是家长,你坐在班里,难免其他人说三道四,打听你家情况,如果不方便,以后你什么时候有空,随时来高二年级部找我就行。
季言礼连连道谢。
黄老师又单独跟她说了些以禾的情况,总归就是不那么皮了,也不跟同学打架了,每次就算要打起来,也有另一个染金发的同学拼命拉着当和事佬,久而久之就打不起来了。
她成绩也挺稳定的,和她同桌的小姑娘陶莓一直是年级前百,人乖还懂事,季以禾和她也可以讨论学习等等。
说完一番话,季言礼出了办公室,却发现季以禾风风火火一头汗地冲过来,眼睛焦急地看着他:“小弱……同学说黄老师单独找你谈话了?谈什么了?他说我什么?”
“没什么,”季言礼哑然失笑,揉揉她的头,“夸你呢,夸你勤奋刻苦,团结同学。”
季以禾惊讶道:“真的?那我有奖励吗?”
季言礼嘴角抽了抽,听到奖励两个字,条件反射有些腿软,嘴上回道:“嗯嗯……晚上我做好吃的怎么样?”
季以禾没回答,突然猛地一拉他的袖子,“嘘”了一声。
“怎么?”季言礼也压低了声音。
因为教学楼特殊的构造,高二部和高三部用铁丝网隔开了原本相连的走廊,所以那条走廊算是个死胡同,平时男生在那里打球,也有情侣会在遮挡视线的墙壁凹槽里腻歪。
此时季言礼顺着妹妹的目光望去,发现凹槽里竟然露出一点醒目的金发,耳垂下银色的十字架晃动着闪烁银光。
任景秋?
“啊?被你发现了?”任景秋的声音倒是不低,顺着风听得清清楚楚,他哈哈笑了两声,“哎呀,没有办法,我们□□爱了,藏都藏不住。”
以禾眉尾抽抽了两下。
任景秋的身子侧开了一点,从他肩膀看过去能勉强看到一个软软的头顶,纤细的女声传来,寻常都是怯生生的,这次竟然多了一点硬气:“我理解。”
是陶莓。
他两怎么会躲在那里说话?季言礼想直接站出去,却又被妹妹狠狠一把拽了回来。
季言礼转头道:“……以禾,偷听不好。”
以禾抿着唇,眼睛亮亮的,一言不发。
“额,”任景秋顿了一下,“等会等会等会,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他重重叹了口气,狂乱地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啊,我知道我确实有点帅得过分了,这确实是我最大的缺点,但是,然而,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还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就不要再说接下来的话了吧,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陶莓又急又气,声音尖尖的带着哭腔:“我不是要表白!”
“哦哦哦!”任景秋立刻改口,“是我自作多情了!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我脸皮这么厚的人!真对不起。”
陶莓沉默了很久,声音低低地:“我很讨厌你。”
“……朋友,这又是为什么呢?”
陶莓说:“我不觉得你很喜欢以禾,我也不觉得你会对她很好。”
任景秋立刻道:“那你就错了,因为我的的确确很喜欢她。”
“不够。”
空气安静了片刻。
任景秋歪了歪头,突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你觉得我配不上以禾是不是,嘿嘿嘿我也这么觉得!我两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不过我的狗屎运从小到大都很好,她喜欢我可能也是我运气好吧!”
陶莓声音低低的:“你为什么能这样理所当然的说这种话?”
“当然咯,”任景秋笑嘻嘻道,“因为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啊,你是不放心我对她好么?这个你放十万个心!我很靠谱的!”
“我不放心。”陶莓说,少见地固执,语速很快,像是害怕一停下来就不敢继续说了,“我认识她很久,初中的时候,我被同学欺负,他们……他们打人,脱人衣服,扇人耳光,拍人照片,逼人交钱,还会要人做他们的跟班。以禾发现了以后,去跟他们打架,把他们的衣服脱了,拍了他们的照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季言礼侧头意味深长地凝视以禾。
以禾双手合十,用嘴型求饶:“哥哥,我错了。”
任景秋没说话,只是站得稍微直了一些,他个子其实不比奚野矮多少,这么一站直,完全遮住了陶莓的身子。
“后来,”陶莓又继续说,“我爸喝完酒发疯,打人,我没地方去,以禾把我带去她家睡觉,她说如果我不想回家,可以去随时去他们家,还说在学校里,如果那群人再来找我,就让我报她的名字,她就去把那些人全打跑。”
季言礼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以禾头一次把朋友带回家,是个又瘦又小,身上带着腥臭咸鱼味的小女生,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瑟缩地抓着以禾的袖子躲在她后面,脸上有血,露出的胳膊上全是青紫。
季言礼什么都没问,让她洗了热水澡就上床和以禾一起睡觉了,后来隔三差五的,陶莓又会一身是伤的深夜到他家来,有的时候甚至冒着倾盆大雨,浑身湿透,哆哆嗦嗦,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
再后来,她身上的味道没有了,分化成了草莓味的omega,进进出出和以禾形影不离,像个乖巧的小尾巴,怕生不爱说话,但是看到以禾就变小话痨。
每年寒暑假,几乎每天陶莓都会来他家找以禾,要么是去天文馆,要么和以禾头抵着头写作业。以禾百无聊赖地想玩,她就耐心把以禾不会的题拿过去解,再柔声慢慢给她讲。
除了今年,陶莓仅仅来过一次,是季言礼开的门。
她刚要进屋,迎面撞见任景秋笑容灿烂地从以禾的房间走出来,突然头也不回地跑了,季言礼喊也喊不住。
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季家。
陶莓深呼吸了一下,声音略微高了一些:“我把你叫出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以后对她不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我会找人打你的!”
她体型太瘦小了,说这话的时候又声音颤抖,像个拔高了音调吹胡子的小猫,很难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点搞笑。
但任景秋却没有笑,只是很认真道:“好,我记住了。”
“你……”陶莓噎了一下,突然就绷不住哭了,纤细的肩膀颤抖,呜咽着擦眼泪,任景秋手忙脚乱给她找纸,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她推开了。
陶莓哭着说:“你不要再这样了,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好人,我知道你好,那又怎样呢……”她抹着眼泪哭道,“怎么会是你呢,你一点都不好。”
任景秋听她说得颠三倒四,哭笑不得,只好摊手道:“是,那你不如现在就打我吧,我保证不还手。你使劲打,打完就不气了。”
她哭得实在很伤心,抽泣得像要喘不上气,憋了太久的情绪轰然爆发,像是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偶尔有过路的同学甚至还会侧目,仿佛是任景秋在欺负人小女生。
陶莓推开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往外走,像是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哽咽道:“你走吧,走吧。我不要打你,但我还是要恨你的。”
“……因为,因为,”她身子晃了一下,捂着脸,蹲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欢她。”
第112章
五月初,高考的压力像日渐涨起的潮水一样淹没了校园,到处都能看见连吃饭都要争分夺秒抢着跑的高二生,和逐渐感到死期将至而坦然绝望的高三生。
在这个节骨眼上,学校请了不少上一届的学长学姐回来宣讲,其中就包括当时保送文卷的江启锋。
江启锋回校,又是当年的学生会主|席,最重要的是临场经验丰富和口才过人,学校特地给他开了一阶教室,利用班会课的时间,召集了全校高三生听他介绍高考的考场经验。
季言礼只好也坐在其中,看到阔别已久的主|席,身高肩阔,还是那样气宇轩昂,衣冠楚楚,系着墨蓝色的领带,皮鞋光亮得能照出人影。
一开口,嗓音雄浑有力地扩散在整个一阶中,威严又不失亲切:“老师们,亲爱的学弟学妹们,大家晚上好。”
季言礼掏出卷子,默默低下头刷题。
一套卷子刷完,江启锋滔滔不绝的演说和提问环节也结束了,季言礼拿着卷子转身要走,却听到江启锋突然喊他:“言礼。”
众目睽睽之下,他声音穿透力极强,不少同学都停下脚步。
季言礼只好回头,微笑道:“好久不见。”
江启锋对周围的同学微微点头,示意他们让开一条路,然后大步走向他:“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季言礼原本想要拒绝,但仔细一想,当时确实为了体育馆仓库的事情,是他误会了江启锋,还没郑重道歉,于是点点头。
学生会哪个办公室常年闲置无人进出,两人都很清楚,于是默契地并肩走在高三部楼下的长廊里,一路灯火通明,不少认识江启锋的高二生都停下来打招呼,江启锋微笑着冲他们一一颔首,那份派头就差说同志们辛苦了。
进了办公室,江启锋在身后把门合上,随手打开灯,一片明晃晃的灯光。
季言礼把卷子和笔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主|席,你找我想说什么?”
江启锋问:“还喊我主|席?”
季言礼突然想起那天和奚野关于“为什么要喊江启锋主|席”这件事的讨论,和奚野说他“好狠的心”,忍不住垂眸笑了一下,看得江启锋愣了愣。
“咳,是关于仓库门的事情么?”季言礼大方地主动提起话茬,真诚道,“真是非常对不起你,我不该对你发火,也不该冤枉你,是我胡乱下了结论,是我不好,对不起。”
江启锋说:“没事。”
“还有当时模考卷泄题的事情,我思来想去,应该也不是你。”季言礼又说,“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昏了头了,全都怪在你身上了。”
江启锋抬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关心则乱吗?”
季言礼推了推眼镜,眨眼又笑道:“那就是关心则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