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剂失效后被迫标记了 第20章

作者:雲少 标签: 幻想空间 校园 甜文 近代现代

  季言礼叹气:“你知道我国个体手工业为国家GDP增长做出了多少贡献吗?不要歧视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奚野扭头往里走:“你会补毛衣吗?”

  “什么?”

  奚野没有关门,季言礼跟着他进去,奚野一手拖靠椅过来,站上去,在书架最高处的箱子里翻找一通,然后掏出一个从中烂成两片的小衣服丢给季言礼。

  粉色主体,乳白色的卷边,还有背后纯装饰用的摆设小口袋,虽然破烂,但是洗得干干净净。

  季言礼认出是照片里,杜槿抱着的宝贝身上穿的那套衣服。

  “这个能补吗?”奚野问,漫不经心的。

  “对学长有点信心,越是困难的地方越是同志们需要艰苦战斗的地方。”

  季言礼仔细研究那个浅粉色,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自己绣过的某个不可描述的十字绣中在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就用了完全一样的粉色。

  季言礼笃定道:“不能完全看不出来色差,但我可以尽力试试。”

  奚野站在凳子上低头看着他,嘴皮动了动,淡淡道:“那你试试。”

  季言礼周末跑遍了好几家菜市场买到的相近色号,补得天衣无缝,奚野拿到的时候简直惊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甚至孩子气地对着台灯去仔细找接缝的地方,最后回头看着季言礼的脸,艹了一声:“你买了新的?”

  季言礼很得意:“我补的,瞧不出来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平?”

  “你压在箱子里压太久,皱得跟抹布似的。我熨了。”

  奚野看看毛衣又看看他,眼里有些困惑:“你天天打毛线,学习还他妈能搞好?”

  季言礼:“……”

  季言礼无可奈何道:“你是家教还是我是家教?”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都笑了。

  奚野把宝贝喊过来,给它把补好的旧衣服换上,宝贝很配合也很乖,季言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摆弄宝贝的四肢,动作细致得像是伺候古瓷器,问道:“这衣服原来是你妈妈织的?”

  “嗯。”

  “织得特别好。”

  奚野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季言礼又问:“为什么狗要叫宝贝?”

  “不叫宝贝,”奚野把狗翻过来,仔细把扣子一枚枚扣上,“叫Lucky,因为我妈总是一边喂它一边喊它宝贝,后来它以为自己就叫宝贝,改不过来了,是个傻狗。”

  季言礼心说你也不能指望一只狗多聪明,而且我对着你念了一个月的伤仲永,从头到尾从尾到头逐字逐句翻译了无数次,你还跟我说仲永姓“伤”……也很难说你有多聪明。

  但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虽然是临时的,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学生,他就是拖着奚野爬,也得爬到年级前六百。

  毕竟,全年级,也就七百人。

  这个教学目标,和“高”这个字不能说完全相同,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只可惜,热血沸腾的只有季言礼一个,而奚野毫无干劲,期中考试名次稳坐年级倒数五十。

  他不是普通差生那种苦学无门的勤奋党,也不是任景秋那种被自己的欲望征服的放纵党,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没有兴趣,没有动力,不管季言礼多么激情演说定语从句引导从句的几大关系代词,奚野都只是淡淡看着他放空走神。

  季言礼有次放下书,做好了充足的心理预期和演讲准备,很诚恳地看着他:“奚野,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学?”

  奚野瞥了他一眼:“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季言礼:“……这样吧,我们一起定一个目标,你期末如果做到了呢,我就给你奖励。你想要什么?”

  季言礼屏气凝神等了很久,不管奚野要的是什么,如果太贵呢,就和奚辰商量一下,让他卑微的老父亲掏钱给他买,如果不贵,只是麻烦呢,他就自己攒攒时间帮他做。

  奚野看着他的眼睛,好笑似的半靠在椅子上,两脚跷在桌上,叼着巧克力棒棒糖,说话间有股微腻的甜香,含糊不清道:“如果我是想死呢?”

  季言礼以为他是开玩笑,彼时没往心上去。

  后来季言礼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第21章

  之后季言礼和奚野的关系进入一个和平期。

  季言礼讲课,奚野不听,季言礼唠叨,奚野不听,季言礼苦口婆心,奚野油盐不进。

  季言礼有时觉得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就算是给撒旦演说都能把魔鬼说得皈依佛教,偏偏对奚野没用,他不能不努力思考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人家太有钱了,缺少危机感。

  奚辰对儿子的溺爱程度令人发指,季言礼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也这么有钱,他也不会天天医院学校两头跑,课间疯狂赶作业,放学先送妹妹回家吃饭再来家教,晚上还要熬夜十字绣,周末他去照顾谢安之,就能省下护工的钱。

  有次季言礼去和奚辰单独聊天,季言礼诚恳道我觉得奚野有些厌学的情绪。

  奚辰说,我的错。

  季言礼心说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就是你老是觉得是自己的错才把儿子惯得无法无天。

  奚野房间里贵重物品跟破烂一样到处乱丢,季言礼在他书桌下面捡到过金手镯,滚着一圈灰,从不打开的书柜里摆着一对青花淡描丛竹纹碗,后来他才知道奚野房间挂着的莫奈油画也是真品。

  有次他用奚野的笔给他做批注,写的时候顺嘴一提“这笔很顺手”,奚野无所谓道那你拿走,我不喜欢。

  第二天季以禾惊恐地问他哥你中彩票了就跟我说不要藏着掖着,季言礼说我也想中,可惜脸黑,为什么这么问。

  季以禾说你桌上那支笔四千。

  季言礼:“……但那是一支圆珠笔,还是别人不要的。”

  季以禾:“对,万宝龙,四千,我们班有个同学有一只,炫耀了一个学期了,谁拿那支笔写字他跟谁急眼。”

  季言礼有限的性价比认知里,买一只圆珠笔花四千纯属脑子有点问题,他拿餐巾纸包着那支笔谨慎小心地送回奚野的桌子上,提了一句:“昨天的笔,我给你送回来了哈。”

  奚野眼皮不抬一下:“丑,不用。”

  后来那支笔就这么被搁置了整整一年,最后一次季言礼去奚野家,那支笔还是被晾在笔筒里落灰。

  奚野还时常收拾出一些他口中的“破烂玩意儿”,让季言礼下楼的时候丢掉,满满一大纸箱,没封口,胡乱掩着。

  季言礼家教结束,抱着箱子下楼,丢在了小区的垃圾箱外,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左右看了看,清冷的夜路两侧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亮灯的轿车缓缓倒入自家车库。

  季言礼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过去,把箱子扒拉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虽然是捡垃圾,季言礼想,但是往小了说这是废物利用,往大了说就是拯救我们共同的地球家园,为环保事业做斗争。

  季言礼翻了五分钟,发觉不是没什么可要的,而是没什么可扔的,直接连箱端走,统统搬回家了,当晚跟拆大型盲盒一样,拆出双肩包、不用的平板(甚至有配套充电器),蓝牙耳机,蓝牙鼠标,键盘,电子书,水杯,音箱,巧克力,甚至还有40码的一双白球鞋。

  ……季言礼就是40码。

  他纳闷了很久,奚野显然是个子没长脚先长的类型,157的个子43码的脚,但为什么要买40码的鞋呢?

  他也不敢问,问了就暴露了他翻人垃圾。

  季言礼仔细斟酌了一下,把一部分甚至连包装都没撕掉的东西给了季以禾,又觉得花样的年纪用捡来的垃圾有点伤小姑娘自尊,于是谎称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呀?”季以禾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追问,“是哥哥的同班同学吗?是我上次看到跟你一起走的那个很高的Alpha吗?”

  季言礼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就糊弄过去了。

  那双鞋季言礼没舍得扔,还是穿了,但是刻意避开和奚野家教的日子,只是有一次去初一部等季以禾放学,迎面碰到了奚野,他习惯性跟奚野打招呼,而奚野惯常是装作不认识他的。

  可能因为季言礼是个名人,毕竟在教学楼一楼年级排名大红榜上挂榜首,连挂两年,就算是头猪都会混得人尽皆知。

  奚野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往下瞥了一眼,季言礼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顿时头皮发麻,他竟然那天好巧不巧穿着捡的那双白球鞋。

  不会吧,季言礼心里一紧,虽然这双鞋平平无奇,没什么大牌的标志,而且奚野有个比人高的鞋柜,应该……记不清自己有哪些鞋?

  好在奚野什么也没说,又挪开了目光,只是唇角勾了一点,也冲他摆了摆手。

  虽说是奚野不要的东西,但季言礼拿了总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刻意延长了家教时间,七点半到九点半,他往往七点就到,十点半才踏着夜色往回赶,哪怕奚野在写他的作业,季言礼也不会碰自己的东西,而是专心在一边看着他。

  拿了人家的钱,又拿了人家的东西,季言礼实在不好意思再用家教时间做作业。

  直到有一天奚野把笔一丢,啧了一声,转头看他,台灯的光勾出鼻梁一条挺拔明晰的线,眸子黑亮:“你能不能别老看我?”

  季言礼端正坐在位置上,笔挺的校裤印出膝盖骨骼的形状,笑道:“我怕你走神。”

  “你看着我,我才走神。”奚野单手把他的书包提起来,丢给他,“写,跟我一起写。”

  季言礼犹豫:“……不好吧。”

  奚野眉峰一挑:“凭什么?就我学?你不学?学习好就了不起是吧?”奚野把本子丢了出去,“那我也不学了。”

  季言礼赶忙道别别别,我跟你一起写还不成嘛。

  他飞快地把一摞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初三的作业只多不少,他真是求之不得,省得晚上十一点到家才开始赶作业了。

  然而季言礼心中始终有些许疑惑,奚野不仅对学习不感兴趣,对活着也不感兴趣,人家任景秋虽然不学,但成天就为了在季言礼眼皮子底下打王者斗智斗勇,被抓包了就嘿嘿一笑说学长要不你帮我打?但是一会儿我女友给我发消息,你得让我回。

  季言礼:“你才初一,就有女朋友?”

  任景秋:“学长,对我有点自信成不成?……严谨点,是两个。”

  奚野不打游戏,更遑论谈恋爱。

  他写“我的父亲”,第一句就是我没爹,现在活着的那个,我希望他早点死。

  季言礼看着他的作文唉声叹气,拿着答题卷去找奚辰。

  奚辰看着他儿子大不孝的作文,竟然毫无S级Alpha本该有的震怒,只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半晌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嗓音哑道:“辛苦你了。”

  奚野语文作文写“未来”,说如果每个坏人都把自己扼杀在摇篮里,未来就会很美好,可惜每个坏人都活下来了,未来的人要么害人,要么被害,不如过去,早早死去。

  季言礼叹气,拿着卷子问他:“奚野,你作文可不可以不写死来死去的,这是拿不到分的。”

  奚野无所谓地把他零分作文的卷子抓过来,揉成一团:“你不觉得我写的很对吗?”

  季言礼心说你一小叛逆写的伤痛文学,有什么可对的,但他斟字酌句问:“你觉得我的未来,也是要么害人要么被害么?”

  奚野“嗯”了一声,点了点他:“你就是被害的那一个。”

  季言礼:“……能不能对我有点美好的祝愿了?”

  奚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说:“我不会害你。”

  季言礼头痛:“谢谢你啊。”

  奚野见他拎着包要走,又追了两步,说:“我也不会让别人害你。”

  季言礼在楼梯半道上回头,看到奚野小小一人站在二楼,扶着红木栏杆,漆黑的眸子镇定而安静,嘴唇紧紧抿着,因为匆忙的动作,兜帽从脑袋上滑落,顶灯一圈柔和的白光照在他乱翘的黑发上。

  很多年后季言礼回想起来,那是他第一次依稀在奚野的脸上看到成年后Alpha轮廓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