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雲少
季言礼拍拍自己的脸,微笑了一下。
很显然,他疯了。
*
季言礼跟胖子发信息说放学在校门口见,他总可以把作业补上,好在是一轮复习,就算一天不上课也不会错过新课。
胖子一边盯着他的脸看,一边嘟囔着从包里把试卷掏出来:“你真把我吓死了,高二的时候你发烧到39℃还坚持上课,我这次差点以为你烧到了78℃。”
季言礼:“78℃那叫死人……或者熟人。”
胖子把一沓卷子递给他,又盯着他的脸琢磨了一下;“奇了怪了,我觉得你比上周看起来还要精神。”
“精神是好事啊,”季言礼说,“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
精神小伙季言礼因为失去了他的自行车,干脆在雪地里跑着去了步行街,正巧赶上新开的书店开着门在往里运东西。
昨晚黑灯瞎火什么都没看见,季言礼现在才发现,两周过去以后,这家店完全大变样了,吧台确实还是那个吧台,奶茶机全部保留,还新增了咖啡机和收银台。二楼三楼全都被买下来了,靠墙是连绵不断顶到天花板的实木书架,原来奶茶店的卡座位置做成了阶梯的展示型书岛,几个师傅正在齐心协力把成箱的书从卡车车厢里顺着斜坡推进店内。
门口还新贴了一个招聘告示,缺图书管理员。
季言礼环顾一周,看到有个靠在旁边抱着手不干活、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脸上挂着不耐烦的中年人,礼貌上前问道:“请问您这边是招店员吗?”
“我是店长。”那人吊儿郎当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要应聘?”
“您好,”季言礼伸出手,“我叫季言礼,是翰林高中高三的学生,我……”
店长上前一步跟他握手,叼着烟露出一个诚挚的微笑:“来上班吧。”
季言礼:“……”
季言礼:“???”
“不用太惊讶,我就想招一个翰林学校的学生,最好是高三的,最好成绩不错。”店长返回吧台拿包,看起来是急着要走似的,“你成绩好吗?”
“挺好的,”季言礼说,“年级第一。”
“你看,你这不是完全符合我的要求么?……工资怎么想的?”店长问,“八千够不够?”
季言礼一听,这不是误会了么,赶紧解释:“……老板,我是兼职。”
“一万?”
季言礼:“……”
这怎么还往上加呢?!
就这开法,这店开不了三天不得倒闭啊?
店长摆摆手,催促道:“你说个数啊,要不然这不坏我事儿么?”
季言礼推了推眼镜:“抱歉,我不是很明白。”
“一万吧,那就,”店长从钱包里用两根指头夹出一张名片,塞给他,“上面有我电话,有事找我,想加工资找我,具体你需要干点什么,问经理就行,虽然店没开,但好像要有人负责采购书目和规划书架什么的,我不懂,有事干事,没事歇着也行……我又没开过书店,妈的尽给我安排这些破事儿。”
季言礼:“……您之前是开什么的?”
“开药房的。”店长瞥了他一眼,“那就这样?行不行?吱个声?我急着接孩子放学。”
“行行行。”季言礼忙不迭点头,眼看着店长往外跑,追着问,“那合同的事?”
“合同再说,你要是急着用钱加我微信我晚上先把工资给你,没事了吧?”店长回头看他,急不可耐还走不掉似的,“真没事儿了吧?”
晚上,季言礼加上了店长的微信,发现他的头像是他四岁的女儿,扎着哪吒头,看起来可爱极了。
岁寒:【老板,您好,我是今天下午的新店员季言礼。】
甜甜的爸爸:【给你预付三个月工资吧。合同不急,还没搞出来。】
岁寒:【……】
季言礼拼命忍住要跟老板说“这么开店是不行的!”“是会倒闭的!”“你不怕我卷钱跑路吗?!”的冲动,忍得他良心作痛。
老板给他打了三万块钱。
甜甜的爸爸:【够不够?】
季言礼觉得此事蹊跷,必有猫腻,但是看到到账的三万块钱,他又觉得就算这个猫腻是把他切片儿做成刺身卖,也无所谓了。
岁寒:【够够够,谢谢老板,祝老板开业大吉。】
拿到工资以后,季言礼简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喜气,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在步行街的卤味店里忍不住买了一斤鸡爪,打算等季以禾晚自习结束和她做宵夜……如果她愿意跟他坐在桌子前说话,而不是一回家就冲进卧室把门关上的话。
他因为有年级前一百的优待,不用晚自习,就去了图书馆,做作业之前,又忍不住翻出账本开始算账。
他有记账的习惯,但未必每个月都做汇总统计,算数的时间倒不至于没有,主要是看着亏损越变越大,就好像失控的车子在悬崖边越冲越远,让人忍不住想捂住眼睛逃避不看。
季言礼把手洗干净,容光焕发地翻开账本,提起笔开始给九月至今的账做个总结,做着做着,笑容突然僵硬了,笔尖迟迟落不下去。
他上一次给季以禾钱,是八月中军训,当时他手头一分钱都没有,还欠着银行钱,只能从自己有奖学金的校卡上给她转了两百块钱暂时吃饭用,说花完了就找他。
季以禾没有奖学金,也没有像学生会这样大社团的补助,更没有学生工作的工资。
她的校卡上就那么两百块钱。
四个月了,她从来没找他开口要过钱。
那她天天是怎么吃的饭?!
季言礼的心脏剧烈跳动,一瞬间慌乱地以为妹妹要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活活饿死,但仔细一想四个月来没见她瘦,否则自己肯定不能视而不见……那她是哪来的钱?
晚上十点,翰林高一晚自习结束,穿着羽绒服的学生从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鱼贯而出,季言礼在人流中远远看见季以禾和陶莓牵着手走出来,季以禾抬头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今天过得开心吗?”季言礼笑得仿佛春风拂面,“书包重不重?我来拎。”
“不要。”
“跟你说个好消息,步行街的酸甜鸡爪今天特价,我买了一斤,我们可以回去吃。”
“不饿。”
“我找到新的兼职了,就在原来学霸奶茶的地方,现在开了一家书店,工资特别高,而且工作很轻松,你可以周末来玩,顺便买点书回去,员工买书打八折哦。”
“……好。”
季言礼和她一路并肩走到公交车站等车,坐车,回家,一路上季以禾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路灯一盏盏从她侧脸水一样滑过。
季言礼见她进家门脱鞋就要进屋,急忙说,“等等,我问你个事。”
季以禾慢慢抬头看他。
“你校卡里还有钱么?”季言礼望着她的眼睛。
“有吧。”季以禾转头想回房间。
“季以禾。”季言礼喊道,声音轻轻的,“这四个月,你的钱都是从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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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系系有话说:学长喝醉了以后说的话,都是实话=w=
第56章
“我赚的。”季以禾冷道。
“你赚的?”季言礼诧异,“你……你在哪儿赚的?”
“不要你管。”
季以禾要把门关上,季言礼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扶住了门框:“你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家,而且你还需要晚自习和周末补课,以禾,我想不到你在哪里赚钱。”
季以禾迫不得已只好重新把门拉开:“你都可以赚钱,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没有说你不可以,”季言礼温和道,“我只是关心怎么赚。”
季以禾无声地和他对视,像一只弓起背的野猫,但季言礼也不会在此事上后退半步。
季以禾最后松口:“同学。”
“同学给你钱?”季言礼疑惑道,“同学会给你几千块钱?哪个同学给你这么多钱?你做了什么他要给你这么多钱?”
“那是我的事情。”季以禾松手走进卧室。
在谢安之长期住院以后,她就搬出和季言礼同住的小卧室住在大卧室了,比起普通女孩的卧室,她的堪称简陋,床和书桌挤在一起,仅有的娃娃和布偶都放在了床头一个角落里,泰迪熊的头上戴着猫耳发箍。
“退回去。”季言礼突然说。
“什么???”季以禾难以置信地回头。
“我不管你帮同学什么忙,义务也好友谊也好,你不能拿同学这么多钱。”季言礼淡淡道,“告诉我是谁,还有你收了多少钱,我退回去。”
“那是我的钱,你凭什么把我的钱给别人?”季以禾对他怒目而视,毫不客气地指着客厅,“而且这是我的房间,我希望你出去。”
“季以禾……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以后不要你的钱了,我可以养活自己。”季以禾把书包摔在桌上,“别总是像家长似的管我,你自己也才十七!”
*
季言礼没能问出妹妹钱的来源,反而把好不容易变得缓和的关系变得更僵了。
他本想问问奚野,至少他两是前后桌,但他现在有些怕了奚野,想到他就犯怵。
毕竟做了那样丢人的事情,他身为学长的形象在奚野心里必然毁于一旦,新的形象可能介于神经病和哭包之间。
第二天体育课还偏偏是期末体测,寒冬腊月,操场边还结着冰,omega冻得缩手缩脚,alpha原地蹦跳,陈老师拿着计分板出来的时候,同学们的哀嚎如丧考妣。
陈老的光头比天气还冷:“冬天就不体测?那你们干脆去横江市教育局,跟局长造反说高考不考体育!怎么样?!今天不测,下周更冷!一群小傻子。”
“汪腾!带队热身,三圈!”
两圈下来,汪腾带队做操,胖子和季言礼是一组,季言礼已经做到环绕膝关节了,胖子才终于跑完第二圈,撑着膝盖仰着头,喷出大片大片的白雾:“丽……丽丽,我死了,以后,照顾好温羽。”
季言礼低声说:“悠着点……马上还要跑一千米。”
“妈的长跑前还热身,热个屁啊,我跑完两圈还有力气吗?!不热这个鬼身,我还能,跑进六分钟。”胖子差点瘫倒在地。
他脸色确实很不好看,本来人就白,现在看起来更是白得跟淹死鬼一样。
汪腾举手:“老师,操做完了,除了傅时新全员到齐。”
“生理期的同学,有没有?”陈老师点头,他记得名单上那个因为腿瘸从不出席体育课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