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雲少
第82章
老费这事的影响因为时机不巧,被校领导撞了个正着,完全上升到了师德的层面,当场就被要求停职,高三一班的语文课由隔壁祁老师代理,而祁老师已经是高三二班班的班主任了,必不可能同时兼任他班班主任。
……所以最后班主任的头衔,竟然落到了舒敏头上!
之后几天,根据麒麟双子陆陆续续的情报,任职班主任是舒敏自告奋勇,拼命争取来的,校领导的本意是想让更了解他们班的英语老师代理,但英语路老师是个新老师,没有当班主任的经验。
舒敏自称时间充裕,完全可以同时管理高一和高三班,硬生生把这个位置抢在了手里。
“还不是为了钱。”贺子麒说,“看样子老费搞不好要被撤职,我们班半年后就高考了,到时候高考成绩出来,多少一本线,多少211多少985,多少c9,所有的奖金都会算在舒敏的头上。”
贺子麟接口道:“要是季言礼考了状元,那才精彩呢,到时候舒敏就会说,她的班曾经带出过状元!都成了她的功劳了!”
胖子简直怒不可揭:“我呸!她还要脸不要!?”
“但是怎么会呢……”温羽轻声细语道,眉头微蹙,“老费他,怎么会干出和尚嘉妈妈偷情的事,这不是小三吗?”
“绝对是他妈勾引老费!”胖子一拍大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就狗班长那德行,他妈绝对是个婊|子!”
“诶,不要乱说。”季言礼慌忙拦着胖子。
他隐约记得高一上到《孔雀东南飞》这篇课文的时候,老费念焦仲卿与刘兰芝之绝恋,“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念及兰芝投水自尽,而仲卿“自知长别离”,而后“自挂东南枝”。
自古真爱何其稀有,又何其艰难,最终有情人不得长相厮守,空有“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竟然当堂哽咽无法发声,摘下金边眼镜抹泪,挥手示意大家先默诵课文。
老费说你们虽然年纪还小,但我也不会觉得你们因此就没有分辨爱情的能力,兰芝嫁为君妇时也就区区十七,和你们差不多大。
爱情有时候就会不合时宜,会不为世俗认可,会受到物质阻挠,但它永远旺盛、赤诚、轰轰烈烈,天生有着反抗一切的力量。
老费说,我虽然不支持你们早恋,但并非不支持你们怀有这样美好的感情,只是我希望大家明白,你们有选择的余地,你们不必把父母师长当做仇敌去对抗,你们毕业以后还会有漫长的年华去挥霍去浪漫去厮守,不必急于一时,与其早早把满腔热血耗在和规矩的对抗上,撞得鲜血淋漓再分开,不如大家遥遥守望,共同进步,最后去同一所大学。
老费说,如果你们真的相爱,就会相信一辈子,而非急于当下,如果你们连等到大学的勇气都没有,我反而觉得这样浅薄的感情算不上爱情。
……
季言礼静静道:“这事谁都不知道内情,我相信无论如何,老费不会是破坏别人婚姻的那种人。”
贺子麒突然叫起来:“亲爱的班长?别走啊!”
众人都闻声都抬头看去,只见尚嘉从班级门口踩着点进入,前两天他都称病请假,今天估计是再也赖不过去了,戴着鸭舌帽,压得低低的,一进门就往座位上坐。
谁知道他动作再低调,也依然成了众目睽睽下的活靶子。
“班长,好班长,”麒麟二人连声喊着挤过去,满脸堆笑,“你跟我们说点内情吧,这两天可急死人了,放心我两绝不告诉别人……”
“都滚。”尚嘉帽檐下黑沉着脸,低声道,却没什么气势,嗓子完全哑了。
他威风的时候,麒麟双子跟在他屁股后面像小跟班唯命是从一唱一和,现在他成了全校的笑柄,可没人怕他了。不止是麒麟双子,全班凑热闹的男生女生全都蜂拥而至,挤得密不透风。
一个问:“老费是什么时候跟你妈好上的?”
另一个就问:“他两睡了吗?肯定睡了吧?”
“你爸知道吗?”
“老费床上厉害吗?哎哟卧槽,你妈是beta还是omega?要是omega可就厉害了,老费是B,标记不了她吧?”
“是你妈主动勾引老费?还是老费去找你妈撩骚?”
“他们会在你家卧室睡觉吗?”
“瞎讲什么,肯定是出去开房啊!被他爸发现了怎么办?”
“我想起来了!家长会的时候你妈还在座位上跟老费暗送秋波来着!”
“难怪老费家长会要穿西装哦!笑死,原来是为了见情人。”
……
尖锐讥笑的议论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一样,从四面八方刺向低头坐着的尚嘉,他紧紧攥着书包,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像是摇晃的黑色汽水在爆发的边缘,最终忍无可忍把书包一摔,跳起来大叫:“闭嘴!都给我闭嘴!”
谁知非但没人被吓到,反而一圈人都哈哈大笑,说开个玩笑怎么了,你还当真了,再说大家也没说谎啊,都是事实啊,你要是觉得我们哪里说错了,你就指出来啊?怎么还急眼了呢?
尚嘉势单力弱,眼睁睁看着几个平时跟他勾肩搭背的好哥们翻脸不认人,气得咬牙切齿,把桌子推翻了,又把椅子推翻了,想冲出教室,又被麒麟双子不轻不重地推搡了回来,愣是被人墙挡着,满脸涨红,喘着粗气,宛如困兽一头。
平时他的人缘就糟糕,仗势欺人不说,还喜欢落井下石嘴上不饶人,把人全得罪光了,连一贯心善的胖子都因为曾经被他撕过裙子,懒得上前阻挠,更何况别人。
傅时新坐在他后面,没挤上去嘲讽,也没插话,只暗暗冷笑了几声。
“好了,都不要说了。”季言礼皱眉,不顾胖子阻拦,大步走上去,拍了拍桌子,朗声道,“越说越过分了!难道大家都闲着没事干么?不信谣不传谣,都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做什么?!”
尚嘉愣住了,定定地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季言礼,他素白的薄外套下腰杆挺拔,消瘦清隽,脸颊下折起的立领齐整干净,浑身气场宛如皑皑白雪般清冷,如风平地而起。
他往人群中一站,就像把尖锐的寒铁利刃刺进了乌泱泱的人群中间,一刀两断,把周围混乱嘈杂的非议给压了下去。
“你怎么还帮尚嘉说话呢?”安静中,有人忍不住嘟囔着,“平时不就尽看着他说你坏话了。”
“这不仅是他的事,也是老费的事。”季言礼淡淡道,“老费带了我们三年,不该被人在背后妄加议论,就算他有错,也是要在确认事实的基础上,而不是在这里以讹传讹捕风捉影胡乱揣测!有谁敢保证自己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听别人说来的,那你站出来让我听听,否则在这里难为尚嘉有什么意思?这件事跟他有关系么?”
“怎么跟他没关系!”一个男生梗着脖子道,“那不是他亲妈吗?”
“不错,跟他有关系,”季言礼微笑道,“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男生顿时语塞,卡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就散了吧。”季言礼淡声道,把桌子椅子都扶起来摆正,又把尚嘉的书包捡回来递给他。
聚过来凑热闹的人群自讨没趣,都陆陆续续散了,尚嘉原地站了半天才伸出手,接过了书包,低声说:“谢谢。”
季言礼展颜笑了一下:“应该的。”
校贴吧里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原本老费和尚嘉都不是校内什么出名的人物,现在瞬间就成了八卦的中心。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的家长说自己就是宾馆的员工,曾经见过两人深夜开房,被认出来以后两人谎称是偶遇,立刻落荒而逃。
还有的家长说尚嘉在班上霸凌同学横行霸道,成绩还倒数,结果愣是稳坐班长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妈给了老费什么“好处”,现在算是知道了,那谁能比得过啊,要是送礼别人还能争一争,现在好了,直接爬床。
这事影响越来越恶劣,涉及师德建设的重大污点,学校动作迅猛,不仅当即对老费进行停职处分,还立刻安排专门工作组开展了调查处理,期间好几次有陌生老师把尚嘉叫出去了解情况。
还有传言说教育局专门派遣了相关人员对尚嘉进行心理疏导,但被尚嘉拒绝了,场面还闹得很僵。
又有传言说尚嘉他爸闹到了学校和教育局,扬言要将此事曝光到网上,有记者采访以后洋洋洒洒写了新闻稿,标题是骇人听闻的“翰林高中老师竟以孩子前途相逼性侵已婚女家长!”
校领导被上级追责,横江市教育局的干部和校领导拎着礼物登门道歉却吃了闭门羹。
季言礼在学生会听到的消息更多,据说尚嘉他爸常年家暴,但屡次拖着离婚冷静期拒绝离婚,尚母带着儿子搬出了家,婚姻名存实亡,但是法律上他们依然是夫妻,
尚嘉他爸在学校大闹特闹,抓着老费的领子打,几个老师都拦不住,老费没有还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尚母哭天抢地,尚嘉咆哮着在校长室和他爸大打出手,混乱中不知道谁拎着烟灰缸砸了校长的头,校长捂着流血的头被送去了医院……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惊天新闻,每天能在校贴吧被轮上十几条热贴。
舒敏在高三一班上任班主任的第一天,就撤职了尚嘉的班长位置,改给了季言礼,季言礼下课去找她说明情况,表示自己学生会的工作繁多,没有时间处理班级事务。
舒敏不耐烦道:“有没有一点班级荣誉感?班级重要还是学生会重要?如果时间来不及,你就退了学生会,还有什么问题?”
上任第二天,舒敏开始挨个找全班倒数的家长谈话,毫不客气,办公室里尖锐的批评声在走廊上都能听见,有几个妈妈出来的时候都在抹眼泪。
上任第三天,全班调整座位,原本的座位老费完全尊重大家自己的意愿,成绩好有优先选择权,如果对座位有意见也可以找他私聊。
虽然最开始麻烦得要死,差点把他头吵炸,想换座位的同学把办公室门槛都踩平了,最后确定下来的座位却自愿固定了两年多,每次考完试重排座位都只是微调。
舒敏这次直接大刀阔斧全部重排,成绩好的坐中前方,成绩差的全部滚到后排自生自灭。
胖子因为成绩中下游,立刻就被甩到后面去了,跟他分在同桌的正是贺子麟,贺子麟不服,大叫着:“我要被挤死了!我坐都坐不进去!胖子一条胳膊占了半张桌子!这是谋财害命!”
胖子涨红了脸把桌子往外挪,桌缝足有手掌宽:“放你的狗屁!胖爷根本就没碰到你!”
傅时新作为全班第二,被分到了跟季言礼同桌,他看到座位表以后一声不吭,长长的刘海遮着眼睛,瘸着腿把书费力摞在桌面上,招呼也不打,直接往里一埋。
全班怨声载道,恨不得直接造反,不少同学根本就不搬,拎着包站在走廊上大声抗议。
舒敏冷笑着找课代表抱来齐天高的数学卷子,每人三张,第二天要交,然后锁了办公室的门提前回家,拒绝交流,拒绝商量,拒绝抗议。
放学回家,季以禾在公交车上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立刻道:“的确是这样,我们班的座位都是她安排的,根本不听我们说话。”
季言礼又觉得奇怪:“但你和陶莓,奚野,任景秋,四个人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
但他们的成绩简直天差地别,陶莓稳坐全班全三,季以禾忽上忽下全凭心情好坏,奚野和任景秋吊车尾,他们四个坐得倒是开心,但绝不是舒敏排座位的风格。
季以禾细细想了一下,得出了结论:“可能是她太痛恨我们了,希望我们自相残杀,死在离讲台最远的地方。”
季言礼:“……”
陶莓坐在季以禾旁边,细声细气道:“是因为他们有钱。”
“有钱?”
陶莓轻轻点头:“姚然考试作弊,抄了语灵的卷子,之后姚然妈妈拎着东西去了办公室,结果舒敏只罚了纪语灵。”
季言礼站在她两座位旁边,拉着高处的扶手,皱着眉头:“还有这种事?”
翰林严禁收贿之风,如果此事当真,他得想办法向校方举报,只可惜没有证据。
“真不愧是她。”季以禾淡淡道,“就算现在你跟我说舒敏和校长睡过,我都不会惊讶。”
季言礼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季以禾呜一声捂着脑袋,季言礼又道:“……但你们的座位是怎么回事呢?”
季以禾咬牙切齿:“肯定是奚野送礼了!”
陶莓和她同时开口:“我猜是任景秋。”
季以禾扭头讶异道:“小弱鸡!?他没这么傻吧!”
陶莓抿着嘴低头不说话。
季言礼:“应该也不会是奚野……吧。”
以他对奚野的了解,虽然他看起来花钱大手大脚,但对讨厌的人一分钱都不会给,与其相信奚野给舒敏送礼,他宁可相信奚野以下犯上把老师给打了。
“那会是谁呢?”陶莓露出困惑的目光。
*
季言礼一方面惦记着老费的事情,一方面想着舒敏受贿的事,走在校园里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被黄黑色的毛团撞了一下小腿,他抬眼,看到鲁迅颠颠儿地摇尾巴往前跑,往一个人的腿脚上蹭,才发现前面背对着他的奚野。
季言礼刚想上去打招呼,就看到一个清纯羞涩的omega,穿着校服,但别有用心地敞着两颗扣子,小跑到奚野面前,脸色微红,垂着长睫毛,手里还握着一封白色的信封,轻声说:“奚野哥,你可不可以收下这个?”
季言礼:“???”
当着他眼皮子底下送情书!当学生会副主|席是吃干饭的吗!!!
季言礼本想立刻冲上去制止这种光天化日之下违反校规的不正之风,但鬼使神差地他一侧身就躲在了柱子后头,有认识他的学妹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像是不明白学长为什么突然改行当特务了。
季言礼嘘了她一声,生怕她喊出自己的名字,又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