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落成火
魁梧男人看着小世子漆黑却没什么情绪变化的眼,眉头一拧:“被震成白痴了?真他奶奶的晦气!”
小世子面无表情:“你是谁。”
“没成傻子?好得很!”魁梧男人挑眉,“你给我听清楚,除了你那个戍边的老爹,你全家死光了,我救了你,你拜我为师。”之后一个狞笑,“不干就杀了你!”
“你救了我?”小世子确认一般问着,可语气里却没什么明显感情。
魁梧男人脸部肌肉一颤:“我名花绝天,是你娘的朋友,昨天接到有人围攻晋南王府的消息赶过来,可惜没来得及,只救出你一个。”这段话说得僵硬,不像是真情流露,倒像是事先背好了台词,只管念就是。
“知道了。”小世子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措辞,“我,弟弟,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有空给你看他的坟!”花绝天不耐地一挥手,“现在给我睡觉!”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药丸往小世子口里塞进去,“吞了,疗伤的。”
小世子没有反抗,他喉头一动把药丸咽下去,再躺好,闭眼。
在不知敌人底细和目的之前,隐忍和顺从是最好的做法。
次日清晨,小世子掀开被子坐起来,双手用力按压太阳穴,想要缓解这种头脑昏沉的状态。
不对劲,很不对劲,敌人在近处,小世子知道以自己的警惕心不可能睡得这么死,那么,就必定是昨晚的药丸有问题了。
默不作声地下床,拿起床边的干净衣服换好,他用力推开木门,走到外面。
是一片皑皑的白雪,天地仿佛都变成雪白,万籁俱寂,只有回荡的风声作响。
刚跨出一步,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自觉吸了一口,小世子的面色不变,但也能感觉身心被雪水浸泡的彻骨寒冷。
一片苍茫间,有一点黑色站在不远处,小世子认得这个背影,于是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那人身旁。
那是悬崖的边缘,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望不到底的深渊,有时候好像下面养了只可怖的巨兽,等待有人失足掉落,成为它的饵食——这是一座极高的山的山巅,在这座山上,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天空中大雪纷飞,毫不客气地落在并排而立的两人头上身上,仿佛要把他们变作两个雪人一般。
静默良久。
“小子,你怕不怕?”花绝天打破沉寂,一把拎起小世子的领子,把他对着崖底。只要他一松手,小世子就是有一万条命,也是活不成的。
小世子没有回答,目光却顺势下移,直盯在花绝天腰间,一字一句童音清晰:“那是我的剑。”
花绝天的腰里别了把黑鞘的长剑,小世子一眼就认出,这是“破云”,想来是花绝天杀了琴抱蔓,却把剑带了回来。
“好小子,死了娘没见你多难受,倒把这剑念念不忘了!”花绝天冷笑,看小世子没什么表情变化,也就没了吓唬他的心思,随手把他往雪地里一放,又把剑取下来扔过去,“拿好,下次再丢,我可就不管了。”
小世子接住剑,放在怀里抱好,用手指摩挲一阵,才开口说道:“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他声音平静,“杀母之仇,我必然会报,这把剑是我的武器,我会亲手将它插进仇人的心口。”他头一次说这许多话,话中透着坚定。
“你知道你仇人是谁?”花绝天看了他半晌,突地笑问。
“你是我师父,自然会告诉我仇人是谁。”小世子这般说着,抬头对上花绝天的眼,“练武之事一日不可荒废,现在便教我吧。”
第14章 学艺
“哥哥……你为什么要留小二一个人在这里……呜……大家都不在了,小二也不想活了……”穿着麻布短衫的男童跪在一个小土包前面,抽抽噎噎哭得十分凄惨,泪水不停地下落,在地上砸出个小水洼,还有绵延不绝之势。
“不许哭!男子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一个有些嘶哑的男声在男童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耐。
“可是……小二很难过!”男童举起小手用力抹脸,哭得狠了还打起嗝儿来。
“再哭他也不会活过来,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学成我教你的东西,为他报仇雪恨是正经。”嘶哑男声又起。
“当……当然!”男童像是想透了什么,一下子爬起来,大声说道,“我哭这么一次,就再也不来了,等我报了仇,才要提着仇人的头颅祭拜哥哥!”
“很好,这才像我花绝地的徒弟!”有一双干瘦的手摸上男童的头,“从今日起,你便跟我姓,叫‘花残’,为师自当倾囊相授,待你长大了,就亲手杀了花绝天和他徒弟,让他那一脉彻底断根!”声音平缓下来,“你要记得,虽说那花绝天与为师曾是同门,可绝无半点同门情谊,他与他那徒儿皆是阴狠毒辣之辈,不仅杀了你母亲兄长,还将你母亲遗体夺走,若是不能毁他满门,取回你母亲遗体安葬,你便是不忠不孝不义之徒、该遭五雷轰顶之劫!”
“徒儿明白。”男童小脸上流露一抹坚毅之色,“我花残在此发誓,不报母仇,誓不为人!轮回无路,万劫加身!”
极北之地有座千仞高峰,峰顶常年落雪,终年不化,气候极其寒冷。
山巅宽阔的空地之上,横凸而出的巨岩之下,有几间连在一处的木屋,屋外积了足有尺厚的大雪,雪地中央有块青石,石上盘膝坐着个稚龄小儿,双掌上下相合,神色肃穆。
大雪依然纷落不停,这稚童头发已是一片茫茫白色,可座下青石却是干干的,不见半分雪迹。良久,稚童身上开始有热气氤氲而起,头发上白雪一点点消失化雾,待水痕全无之时,稚童一把抓起身旁长剑,抖手挥出绵延剑势,时而如风如烟,时而如浪如涛。
约莫运剑半个时辰,也不知将招式行了多少遍,稚童才停下来,抱元守一,再次任凭大雪压身,直至化为雪人。
“啪啪啪!”
有击掌声从后面木屋中传来,跟着走出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自右眉到左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此疤长而细,像是被什么锋锐利器用力划出,破了这男人一张英武阳刚的俊容。
“花戮,耍得不错。”此人正是花绝天,他抱臂斜靠在门外墙上,穿的只是一件薄衫,面色红润,似乎全然感觉不到寒冷。
“内力只能勉强做一次循环,还远远不够。”而这被称为“花戮”稚童,便是才脱死劫、如今孑然一身的小世子,他睁开眼,眼珠墨如点漆,内蕴神光,可见武艺略有小成,“第三式再练一次就能融会贯通,日落前教我第四式。”
“你现在学的算个什么内力,不过给你打点底子罢了。”花绝天嘴角一抽笑两声,转身朝最边上的木屋走去,“跟我来。”
花戮把剑插回鞘里,一纵身跳下青石,抬步跟了过去。
花绝天进的木屋是个没人住的地方,里面供着张艳美的女人画像,前面摆着个铜铸的香炉,炉里点着几根香。
“跪下。”花绝天冲花戮说着。
花戮扫一眼地上的蒲团,直挺挺跪下去。
却听花绝天又道:“我这个门派,原本叫做‘凤隐门’,这画上女子便是本门的开山之祖,有三样了不起的本事。一是有几本绝强的内力法门,每一本练成之后,都有极其恐怖的力量;二是以毒术为主的偏门,但凡旁门左道之事无所不包;三是剑法,威霸刚猛,虽只有四十九式,但只要能融会贯通,便足以纵横江湖。”
他顿一顿,续道:“到我这一代,师父只收了两个孤儿做弟子,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师弟花绝地,以内力为基础,我学剑,他学毒。然而多年前因我二人意见不合,凤隐门被分作两派,一个是他的‘绝心谷’,一个是我的‘绝情门’。你母亲琴抱蔓与我师弟素有嫌隙,一月前我得知他去你家作乱,赶之不及,你母亲兄弟尽遭毒手,连你母亲的尸体都被他抢了去,而你弟弟虽然被我带回,可是已经药石无灵,我便把他尸体丢在这崖下,权作天葬。”
花戮安静听完,墨黑的眼直直看入花绝天眼底:“所以,花绝地就是我的仇人。我会杀了他。”
“是是是,反正我跟他不合,杀不杀随便你。”花绝天挪开眼,再笑几声转移了话题,“如今你已经学得了最为基础的前三式,该做下一步打算了。就不知道你是想先选了内功法门修行,还是先练熟剩下的四十六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