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杏
空调开了速冷模式,“呼呼”运转着。
这位大佬怎么来了?
几个小演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想问,但不敢问。
江厦咳了一声,充满自豪骄傲开口:“这位我相信就不用介绍了吧。商觉时商老师,在我的邀请下,会负责电影后半段出现的编舞。”
——先是一眼相中完美契合角色的萧邈,现在又请到商觉时给电影添彩。江厦觉得自己真是太厉害了。
然而吃瓜群众丝毫没在意江厦,集体“哇”了一声后,纷纷爆发彩虹屁。
“没想到商老师会参与《金错刀》。”
“太荣幸了吧!”
“商老师我超喜欢你的风格啊!”
……
从导演到编剧到武指到配乐,再到如今这位大佬……这电影的配置也太豪华了吧!
没记错的话,电影屈指可数的舞蹈片段都是围绕萧邈饰演角色展开的。
现在申请在邈邈旁边伴舞还来得及吗?又或者暗示宁编加点斗舞?
可他们不知道,商觉时会参与进来,纯粹是因为邈邈。
飞小盘子山的路上,江厦坐在邈邈和商觉时前面。
听见邈邈吹牛:“这可是我们剧组的专机,如果不是我,你可没有位置坐。”
商觉时闷笑:“谢谢猫猫。”
“那你欠我一个谢礼,就要冰淇淋……嗯,不对,不要冰淇淋。要……”
江厦听到这,福至心灵,转头提出,“商老师感兴趣的话,可以赏脸为邈邈这部电影编一小段舞吗?”
还不等江厦发挥擅长的嘴炮,邈邈就撒娇:“没错,我要这个!”
这一点小事,商觉时又怎会不满足:“可以。”
由于白天温度过高,剧组一致决定,晚些时候再去看拍摄地点。
天光一点点暗沉下来,因为小盘子山白天和晚上温差较大,每个人都带了外套应对气温骤降。
临出门前,邈邈又换了身长衣长裤。
没想到在小盘子山拍戏,最麻烦的事情竟然是换衣服。
小盘子山未经开发,和其他开发成景区的山岭相比,显得更为荒芜潦草。山脚下已是人迹罕至,越往上走,越发岑寂冷幽。
邈邈一开始没太多感觉,走着走着,步子越来越慢。他脑袋发沉,整个人都晕乎乎。
商觉时不得不放慢脚步。
他也不舒服,手腕血管突突的疼,有什么奔涌挣扎,叫嚣着撕碎沉沦。
细心的场务察觉有异:“邈邈怎么了?”
其他人跟着回头:“对啊,是中暑了吗?”
邈邈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有莫名的悲伤、痛苦,和其他难以道明的负面情绪,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爬满他的四肢百骸。
商觉时挡住其他人落在小猫身上的目光:“你们先去吧。”
邈邈几乎失去了所有气力,手心沁出了冷汗,浑身都在颤抖。
“邈邈。”商觉时强压下血液里那股戾气,将小猫搂进怀里安抚。:“我在。”
鬼使神差地,又加上一句“不要怕”。
小盘子山的山腰处,有一处不知何年马月被烧毁的木制房屋,如今只剩下烧焦的轮廓。野草在盛夏生命力极为旺盛,带刺的藤蔓纠缠长在一处,让人难行寸步。
这样的地方,居然也有兔尾草。零星几棵混在半人高的其他野草中,孱弱在风中轻摇。
剧组到的时候是黄昏,眼前荒草野蔓,焦黑木头,石头也有焦面,衬着残阳如血,好像若干年前的一幕挽歌。
杭侧舟很满意,认为这地方有种江湖死生杀伐的残酷,拍电影结尾再合适不过。
邈邈呆住,梦境里断断续续的画面与眼前所见在脑海不断交错,回环。
他思绪乱成一团,只知道自己很害怕这个地方。于是不顾他人反应,躲到了商觉时怀里。柔软蜷缩的一团,和他紧紧相偎,喃喃:“小哥哥。”
商觉时脑袋疼痛不已,血液灼热又缠绕着寒气,听到邈邈喊小哥哥,更是由内而外散发着不悦。
“没有小哥哥。”他冷笑,一字一顿说得深情缱绻又残忍:“是我在。”
邈邈恨不得变回小猫,整只猫塞进铲屎官怀里。小猫天不怕地不怕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几乎灭顶的恐惧笼罩着,似乎连灵魂都在害怕,哪里还听得到商觉时说了什么。
在商觉时怀里,邈邈小心翼翼,发出一声破碎的哀鸣。
泪水沿着衣物簌簌滑落,洇开商觉时胸口滚烫强烈的恨意。
血液翻涌爆裂到几近燃烧,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商老师,商老师?”
“真的没关系吗?”
“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
剧组其他人留意到邈邈毫无血色苍白的脸,七嘴八舌围上来关心。
“别过来。”像是怕惊扰小猫,商觉时声音很轻,落在其他人耳里,无端带着冰冷的杀机。
这地方果然适合拍江湖刀光剑影啊,商老师这眼神,倒真让他生出几分要结果在此地的错觉。
小演员内心说着玩笑话,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
拒绝了任何人的跟随,商觉时背着小猫下山。
山路冷寂难行,邈邈脚踝的铃铛自己响起来,振振又颤颤,仿佛久远前岁月的悲声。
残阳很快变成星子,邈邈惊魂未定,心脏剧烈在胸腔跳动着,但他还是要下来牵着铲屎官走。
天黑了,只有小猫看得见,他要保护商觉时。
商觉时却不松手,只让邈邈打个手电筒。
这是剧组统一配发的强光手电筒,将前路照得很明亮。路两旁的树叶在灯光下显得翠绿透亮,经脉分明。矮丛点缀着倦倦合起的花朵,还有不知道身在何处,呱呱不停的青蛙。
趋光性的小虫子,锲而不舍往电筒玻璃片上撞,发出响亮清脆的声响。
邈邈稍稍转移了注意力。商觉时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连同安全感一起,源源不断传递给他。
他虽然总是忘掉梦,此刻却不受控制地浮现梦中的那些画面。小哥哥牵着他,在黑夜的密林里行走。
但这个时候,邈邈没空想小哥哥,轻轻喊:“商觉时。”
商觉时没有应声,只是捏了捏小猫的手指。
邈邈再喊。
“商觉时。”
再喊。
“商觉时。”
固执地喊很多声。
“商觉时——”
“商觉时……”
……
比那声小哥哥多很多很多遍。
他知道商觉时生气了。如果商觉时在他面前喊别的小猫名字,那邈邈就再也不会理他了。猫猫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脱口而出的会是小哥哥。
“商觉时,可不可以不生气?”邈邈长而密的睫毛扫在商觉时颈侧,像小猫难得的软绵绵讨好。
商觉时思绪从戒指该定什么尺寸,盘算到婚宴什么日子要请什么人。娱乐圈那摊子人要请吗?还有那一堆妖怪?还是交给笨蛋猫自己来?
……
一切都想好了,他才回应小猫:“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邈邈的“小哥哥”存在了多久,商觉时郁火就蓄了多久。尤其此时此刻此地,商觉时有种把小猫锁在谁也找不到的海岛地下室的冲动。
稀奇,他这样独占欲强的人,竟然当初愿意答应小猫上节目。
愚蠢的决定。
这么大的曝光量,如果不速之客找到他的邈邈……
商觉时放柔了声音:“你所谓的小哥哥和我,只能选一个。”
他在赌,赌小猫单凭那些梦境,还没有对那个人产生很深的感情。
“你。”邈邈不假思索。
商觉时血液翻涌带来的不快稍稍驱散。起码,他赌对了。
可邈邈接下来却说:“你是我的配偶,我不会抛弃你的。”
在七夕点头的那一刻,他就接受了这样的誓约。
配偶之间,彼此拥有、彼此爱护,直到永远。
商觉时呼吸一顿,牵了牵嘴角,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邈邈在很多事情上开窍慢,商觉时习惯了不动声色,哄着教着懵懵懂懂的小猫,一步步踏上他预想好的路线。但似乎有些时候,邈邈比谁都明白。
来自猫猫的感情柔软纯粹,不染杂念,轻而易举击溃商觉时所有心机和谋篇布局。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