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愁云伤疤
平安夜的韩非酒吧比往常更加喧闹。
有些人玩儿得很疯,站到桌上划拳喊口号,驻唱也兴致高昂,一首接一首唱得衣服都飞了,赤裸着上半身抱一把吉他狂野弹奏。
然而满屋热烈中,角落卡座里却是有人在借酒消愁。
米贝明看苗儿喝得差不多了,问:“走?”
他已经快被吵死了。
苗柏月不走,仰头又灌一口,第无数次恨道:“我操,我真的操了,我他妈要干死姓张的那个傻逼!”
米贝明听烦,自顾穿外套:“你干。”
“上次我们去吃火锅,那个王八犊子旁边的女的根本就不是边科!”
第八次,这句话已经于今晚第八次出现。米贝明戴好围巾和帽子,站起来去拎苗柏月,他又热又燥,还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为什么啊?”苗儿不能理解,“她看上他什么了啊?”
米贝明去哪儿知道:“你明天问问,等不及的话,现在就打电话问问。”
苗柏月东倒西歪,看见眼前又多了个人,女孩儿戴着闪闪发光的恶魔角,红唇一张一合,主动牵起大米的手,邀请他们共度良宵。
米贝明抽手揣兜儿,对狩猎姑娘不算客气:“麻烦一边儿去。”
女孩也不恼,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几回,想也知道没脑补些什么正经东西,暧昧地“哦”了个绕音,眼里笑嘻嘻地转去别处了。
“不是,她什么意思?”苗柏月撑着桌边站稳,“我们俩看起来这么像一对儿吗?”
米贝明拽他走:“不说了么,我妈都以为我喜欢你。”
酒吧内外两个世界,从吧里出来,没几步就被风雪吹个透心凉。
两人胳膊相贴,可谁也不说话,沿着人行道沉默地前行。
进小区,到家楼下了,苗柏月憋疯了去踹树干,不出意外摔个四脚朝天,再兜头被雪淋一身。
米贝明打个喷嚏,走过去踢踢他:“冷死了。”
苗儿不听,躺着摸兜掏手机:“我要给她打电话,这还结个几把的婚!”
米贝明蹲下身:“你打。”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女人的声音像张不开嘴:“喂?”
苗儿拧着眉:“边科,你...你在家吗?”
“在。”
“...在干什么?”
实在是这声音太奇怪。
“敷面膜。”边然没有感情地催,“什么事。”
苗儿从雪地里坐起来,一鼓作气:“你准备结婚的对象,张乾一,他是个人渣败类,他背着你出轨你知道吗?我们在火锅店€€€€”
“我知道。”边然的声音没有起伏,“他什么品行我很清楚。”
一瞬间苗柏月血压飙升,几乎从地上直接跳起来,急声问:“那你为什么啊?!”
仿佛听到笑话,边然好笑几声,说:“关你什么事。”
电话被利索无比地挂断。
苗柏月转过头看向米贝明,被这荒诞的发展弄懵了:“...她说她知道。”
米贝明勾住苗儿的肩膀往家里走:“如果我在办公室里就告诉你了,你是不是要当场发疯。”
“我当场就要问清楚!她必须给我说出个一二三五来!必须给我分手、取消婚约!”
“德行吧,你有这胆子你喝闷酒。”
回到家苗儿往沙发里趴,米贝明给他煮速冻水饺,等水开的时候去换居家服€€€€这个习惯还是和梁绪在一起之后养成的,改不掉了。
他点亮手机发消息:你回来了吗?
发完就揣兜儿,不想再做傻等那种事,不如回到厨房里守着水烧开。
路过客厅时,看苗儿脸冲下埋在抱枕里,米贝明叫他两声,怕他闷死了。
苗柏月转过头,还是那个脏字骂不腻:“操。”
“煮十五个,够不够吃。”
“够吧,你不吃吗?”
米贝明晚上吃的泡面,他说“不了”,被苗柏月咂摸着接话道:“别说,你现在真像我的好妻子。”
米贝明嗤笑,靠在门框上刚想问他如何打算,就感觉兜里在震。
心跳都情不自禁加快,他看着梁绪的名字,滑动接听,听见梁绪那边有悠扬的琴声,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乐器。
米贝明开口:“在听音乐会么?”
“酒会。”梁绪解释道,“有钢琴和大提琴在演奏。”
米贝明回身到灶台前,盯着翻滚的饺子问:“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明天,怎么了?”
“没怎么,就问问。”
短暂的沉默里连琴声也消失了。米贝明关掉火,歪着头夹住手机,一边拿碗盛水饺一边说:“这算预支么?”
梁绪稍微一愣,随后失笑道:“不算,同事或者朋友都可以打这通电话。”
米贝明把碗端到茶几上,发觉自己真被苗儿说准,这已经称得上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他抬手冲着苗柏月的头发削一掌,示意他快起来吃,再转身回卧室里,有些别扭的话只能说给梁绪一个人听。
“我今晚还没吃药,等睡前的。”
梁绪没作声,听小米继续汇报:“也没再复烧,就是很困,一直想睡觉。我今天睡到中午才起,去买了车,还是绿色的马卡龙,要过几天才能提。”
梁绪站在半圆形的阳台里,他这边夜空晴朗,酒店前院的喷泉里倒映着月色和星光。
“我还做了一份简历,筛选了几家公司投出去了,希望明天会给我发面试邀约。”
米贝明说到此打住了,他问:“梁绪,我说的这些你都知道,是不是?知道我现在没在檀林,而是住在苗柏月家,知道我去了4S店,晚上还去了CBD和韩非,是不是?”
梁绪沉默,倏然又无奈似的弯起了一点唇。
“还是在我手机里么?”
梁绪轻叹:“嗯。”
“我就说,几次三番的巧合不太可能。你什么时候装的?”
“你不知道的时候。”
米贝明仰倒在床上,没开灯,满屋昏暗。他闭上眼回忆自己读大学时,第一次发现梁绪在他手机里安装了定位器,简直气炸了,当场就用石头把手机砸得稀巴烂,大骂Alpha全都有病。
可是现在,情随事迁,米贝明发觉自己一点都没有生气。
他把手举在半空,无意识地瞎晃,说:“既然如此,追踪器都说出来了,一定超出同事或者朋友的范畴了吧?所以梁绪,我想预支一个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更像是不经意的鼻息,梁绪道:“预支成功。”
米贝明睁开眼,直白又坚定:“我昨晚想着你打飞机,打不出来,我想接吻。”
这一次短暂的沉默里,连呼吸都充满暧昧。
“记一下,”梁绪的声音很温柔,“我欠你一次接吻。”
“只接吻么?”
“还有做爱。”
米贝明听得耳朵发烧,打个滚儿扑进被窝里:“我还做梦,梦见这一回你彻底地心灰意冷,把《分手信》扔我脸上就一走了之,我到处找你。”
梁绪被他乖得心里发软,每一声心跳都好像在催促他别再坚持那什么“好好说话才和好”的决定了,难道他的Beta现在还不够好好说话吗?
“还好梦是反的。”
米贝明从床上爬起来,站到落地窗前去,雾气让窗外遥远的街景变模糊,霓虹仿佛一朵朵绚烂的烟火。
他说:“梁绪,你等着我把你追回来,但是你不要那么轻易就对我动摇,好吗?”
电话挂断,一塌糊涂的心动溢满胸腔。
梁绪感觉自己被冲击得几乎要一命呜呼,简直晕头转向,神魂颠倒。
他确认了一遍通话录音,保存下来了,于是更改命名为“M”,打算回酒店后再听一遍。
季戎拿着两杯香槟走过来,递给梁绪一杯,眼里毫不遮掩地显露着讨好和喜爱:“梁绪哥,不冷么站这里。”
梁绪同他碰杯:“你的老师呢?”
“他不要我陪了,不然我也不会偷到空来找你。”季戎抿了一小口,笑得很开心,好像把之前受挫的难堪全都忘记了一样,“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也在,还挺惊讶的,这都能碰见。”
梁绪笑了一下,一饮而尽,听见钢琴声复起,调子轻松欢快,勾得他有点想来一曲唢呐。
“你今天穿得很好看。”季戎看着梁绪滚动的喉结,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些信息素,反正这里的阳台只有他们两个。
他好奇:“没有人来找你说话么?”
“你是说Omega么?”梁绪靠在雕花围栏上,很放松的姿态,“被我客客气气地打发走了。”
“那你别打发我,我可刚来。”
“那要看你说什么。”
上一次在星垂天野,季戎拿着文件袋站在寒风里,想通了一件事:为什么明明有83%的契合度,可是梁绪对他的香橙却无动于衷。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梁绪在强忍、在假装。
所以只要拖延时间,或许就可以有突破和进展。
季戎也靠到围栏上:“那我说高中,可以吗?就问你你当时拒绝我告白,理由真是怕影响学习吗?”
“真是。”梁绪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有点好笑道,“要上课,要学乐器,要练拳击,要跟着校篮球队出去打比赛,要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我真的很忙。”
他还记得那时被季戎堵在座位里表白的场景。他们是同桌,他靠窗坐,放学要走了,季戎不让他走,转过身来就投怀送抱,说好喜欢他,问能不能标记他,先临时以后再永久。
没记错的话,梁绪是跳窗逃走的,幸亏窗外是走廊不是外墙。第二天上学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书桌搬走,直到毕业都没再跟季戎说过一句话。
阳台里的甜橙味已经很浓,充满诱惑和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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