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云见
一个字都不想多说，说了这人也不懂。
“你今后跟他保持距离吧，慢慢时间长了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以前分开了三年没他不也过来了么。”季小屿穿着仙女似的衣服，动作倒是相当大老爷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爹，碰上这种事，真是辛苦你了。”
闻岁想到这几天日常里很多的细节，他已经极力在克制，确实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总觉得心里很不畅快。
指节贴着裤腿边上，很轻蜷缩了一下，大拇指在指尖上留下一道很浅的掐痕。
季小屿感觉自己好像说得有点过于直白，怕伤着人，又安慰道：“看你这么惨，我今天不去拍照了，你想干什么都陪你。”
“谢谢，但你可能……”闻岁不经意往隔间外一瞥，看着简映往这边走了过来，低声说，“自身难保，你完了，一会儿要怎么解释。”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季小屿也有些慌了，往帘子后面侧身躲了躲：“苍天，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大概是猜你会参加漫展活动，在这儿守株待兔。”闻岁刚说完，眯了眯眼睛，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顿了顿，茅塞顿开，话锋一转：“哦，不是，看来是有人告密了。”
边说着，边摸出手机按着屏幕给江暗发信息。
[勿扰]：你是不是跟简映说季小屿在漫展？
[江]：嗯，我也来了
[勿扰]：我靠，儿子现在是女装跟我在一起，简映八成已经开始脑补我绿了他的剧情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江]：…… 你在哪儿，我把他支开，过去找你
[勿扰]：你正对面第三个隔间
闻岁把手机屏幕拿过去，低声说：“你一会儿看着机会跑，真逮住了只能算你倒霉。”
季小屿看着对话和联系人的名字，轻哼一声：“渣男终于知道来挣表现了，以前是我眼瞎看错他了，还以为是个绝世好哥，没想到啧啧。”
“他不是渣男，你给我闭嘴。”闻岁瞪了他一眼，语气不耐，收起手机扔进裤兜里。
缝隙里眼看着简映被带到了另一边展览区，他们俩才掐着点从隔间里出去，没多说几句话就分道扬镳。
闻岁松了口气，回头确认季小屿已经藏好，才懒洋洋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过去。
刚碰上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简映一通言语攻击：“你把丸子带哪儿去了？她人呢？你们俩怎么会私下见面？你跟她是不是……”
“打住，我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初次见面，我就是帮他哥给她带个东西。”闻岁烦得不行，随意朝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好像去拍照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自己去找吧。”
“不是，那你们俩刚手拉着手跑什么。”简映在会场转了一大圈，额头上都浸出了一层薄汗，拿着宣传单当扇子扇风。
说到手拉手三个字，语气加重，咬牙切齿，简直像是讨伐情敌现场。
余光里，闻岁感觉江暗直勾勾地瞥了自己一眼，好像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压迫感。
他两手一摊，无奈道：“他只是在躲你，害怕了想跑，就这么简单。”
“………我他妈是豺狼虎豹吗，见着就跑。”简映低声骂了句脏，“我走了，去抓人，你们俩慢慢玩。”
边说着，边大步朝着拍照的人群里跑过去，挨着挤进去丸子酱，看着狼狈极了。
等到他离开，江暗才慢吞吞重复：“你和季小屿，手拉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很淡，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句，但眼神却盯着人的眼睛不放。
闻岁抿了一下唇，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大大咧咧说：“刚才是情况着急，再说我跟儿子这么熟的关系，手拉手又怎么了。”
“不怎么。”江暗垂眸，看了一眼他垂在裤缝边上的手，指头利落一勾，用指腹擦了一下他的指尖。
闻岁心跳抢了一拍，他曲着指节，感觉到一点温热的体温：“你干什么？”
“擦季小屿留下的痕迹。”江暗顺着他的指尖滑到掌心，来回三次，才满意地牵进掌心里。
闻岁被刚才的动作闹得觉得有些痒，酥酥麻麻的，他很轻地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你松开。”
“你们俩都能拉，我们俩手拉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暗相当放肆地牵着他的手，慢悠悠朝着旁边的展区走。
闻岁低着头，一路上感觉有不少视线落在他们俩身上，脸上有点燥：“不是，还是有点奇怪。”
毕竟，别人又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只会觉得两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这么拉着逛街挺腻歪的。左看右看，怎么瞧都很让人引发遐想。
江暗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哪里奇怪，我还比不上季小屿？”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吃醋。”闻岁越发心虚，嘴皮子完全没了往日的利索。
江暗收紧掌心，手掌把他的手完全包裹住，才轻声道：“以前又不是没牵过，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你家外面。”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么，当时大晚上的又没人，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闻岁缩了一下手指，却发现被拽得很紧，压根动不了。
江暗笑了一声，随意瞥着旁边的摊位：“那就让他们看。”
闻岁哑口无言，松也不是，牵也不是，只是脸颊越发地红。
他垂着脑袋把帽子扣在头上，就只能任凭他这么拉着在漫展绕了整整一圈。
大概是两人的打扮和其他人的画风格格不入，又颜值挺高，不时的有人朝着他们看上一眼。
闻岁现在确实有点看不懂他哥了，今天天气有些闷，没走多远，他手心里浸出了一点潮湿的汗，有些黏腻。
经过一个展位，江暗顿住脚步，视线落在一对拼合成一个菱形的杯子上，低声问：“请问这个多少钱？”
“五百二十块一对，这是我们今年出的情侣限量版，数量不多。”摊主盯着两张帅气的脸，一秒领悟，弯着眼睛说，“简单大方，很适合你们。”
闻岁瞪大眼，盯着极其普通的样式，没忍住脱口而出吐槽说：“这也太贵了吧，就俩杯子，你们漫展周边都这么坑人的？”
真是谁买谁脑子有病，这不明摆了就用个简单的数字游戏坑傻子情侣。
“还有闻少爷也觉得贵的时候，我觉得还好，不算贵。”江暗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出手机扫码，干脆利落付了款，“麻烦帮我包起来。”
闻岁大为震惊：“………”
原来傻子竟在我身边，这玩意儿还真有人买啊。
“好的，稍等。”摊主一边利落地拿出盒子包装，一边时不时看向二位牵着的手，称赞道，“你们俩这颜值要是好好弄一下，绝对成为今日最出圈情侣。”
“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嗯，今天没来得及准备，下次有机会试试。”
闻岁话说了一半，就被江暗打断，拐了个弯。
摊主把杯子递给江暗，语气相当真诚：“今天人来人往的帅哥不少，两位都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次见。二位真的很配，祝你们幸福。”
“谢谢。”江暗没多解释，只是朝着她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唇角微扬。
闻岁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哥，等到离开摊位，才皱着眉问：“你今天有点奇怪。”
虽然没必要跟人家解释是兄弟，但就这么被误会着，总感觉有那么一丁点微妙。
“既然来了，买个周边当纪念。”江暗避重就轻，随意地晃了一下手上的袋子，“另一个送你，回去当漱口杯。”
闻岁心想着那个宝贝，缓慢地眨了眨眼，慢吞吞说：“可是那是情侣款，你送我，合适吗？”
大概是阳光有些刺眼，江暗迎着光，眯着眼睛看他：“从小到大，我们俩用的情侣款还少？就现在宿舍里那两床被子，一红一蓝，不是你买的？”
闻岁回想道，被子耳机外套拖鞋牙刷，一大堆的东西，不是一模一样，就是买一送一，很容易就撞成了情侣款。
以前倒是从来没在意过，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好像确实无法反驳。
他垂眼看着两只仍然牵在一起的手，感觉掌心发烫，明明想着要保持一点距离，怎么又这样了。
闻岁很轻地蹙了一下眉心，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从江暗的手心里滑了出来，抬手用力扇风：“好热啊。”
江暗察觉到他的动作，愣了一秒，感觉手心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只剩下一股抓不住的风。
他的下颌角紧紧绷着，静默了好一阵子，才说：“回去吧。”
“嗯？就回去了吗？”闻岁捻了捻指尖，小心翼翼说，“你想吃什么，我先点外卖。”
“我还有事，我送你回去就走。”江暗面无表情摸出手机叫车，神色凛然，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上的时候，出租车内一片静默。
闻岁察觉到了他情绪有一点低落，却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话题来打破，他一向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以前是嫌矫情总爱略过，后来是很多事情都觉得没必要了。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他用胳膊碰了碰他哥，看着他有些冷的侧脸：“你周末还这么忙啊，要去见人？”
江暗嗯了一声，把刚买的杯子放进他的怀里，淡淡说：“两个都给你，你要想送别人也行，决定权在你。”
闻岁指尖顺着包装盒往下滑，喃喃自语：“不送别人，回去摆浴室里，明天我们就换新的。”
江暗看着窗外的风景，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久才回了一声：“随你。”
周末其实很是空闲，江暗早上收到信息，就把今天的行程都推了个干净。下午没什么特别的事，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突然变了性子的闻岁。
最近那些刻意的避嫌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实在是过于反常，只是没找到一个口子去开口问原因。
方才那下猛然松开的手，让他心里有些堵得慌，找不到出口。
对于闻岁现在的心思，猜不透摸不清，不敢试探太多又不愿止步于此。
头一次，感觉万事皆在掌控里的江暗觉得有些失控的烦躁。
他在学校附近随意找了家咖啡店坐到了大晚上，等心情平复了不少，才借着月色回了宿舍。
推开宿舍门，看到浴室的灯正亮着，晕染出一小圈昏黄的灯光。闻岁叼着牙刷正在刷牙，手里拿着的正是白天买的那对杯子，另一只整齐摆在架子上。
江暗慢吞吞走过去，靠在门框边上看他：“这就用上了？”
“花了五百二，不用是傻子。”闻岁一手拿着杯子，嘴里还有没漱干净的泡沫，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江暗习惯性伸手在他嘴角上抹了一下，把泡沫擦了个干净，只是同一时间，感觉闻岁浑身僵硬，很轻地往后躲了一寸。
他收回手指，只是不喜欢这种刻意的躲避，明明以前这个人恨不得挂自己身上，贴着抱着也毫无所谓。
闻岁有些尴尬地放下杯子，嘟囔说：“那个杯子，我帮你洗了。”
江暗有些不耐地欺身上前，扣着他瘦削的肩膀，把人固定在自己和洗脸台之间。
很多话想问也就问了，他垂眸看着闻岁的眼睛，一字一顿：“最近为什么躲我？”
“没躲，就是觉得我们要稍微保持距离，不能跟以前一样。”
闻岁偏头含了口水吐掉，用毛巾擦了擦嘴，才说，“我就是最近在想，你要是以后有喜欢的人看到我们这样亲密，大概会不高兴。虽然我们是兄弟，到底也要注意分寸。”
江暗眼底漆黑，像是抹上了一层很浓的雾气，把今晚的夜色都装了进去，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似笑非笑，语气带了一点讥讽的意味：“那你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到什么分寸才算合适。”
闻岁后腰抵在洗手台边上，有些膈得疼，收起腿微微站直，发现彼此的距离靠得更近了些。
他莫名有些不敢直视江暗的眼睛，视线落在一边的白瓷砖上，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我还在摸索。”
“嗯，那我帮你摸索。”江暗慢慢重复着他的话，抬手勾住那一截窄腰，往自己身上贴过去，“这样应该不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