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云见
“不用。”江暗淡淡看了他一眼说,“我行李还在上面的林荫道,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简映哎了一声,调侃道:“闻岁弟弟这事儿闹得,让你哥一回来就不消停。”
“说来说去,我这还不是为了某人。”闻岁垂着脑袋,自己也觉得迷信得愚蠢。
但现在搂着他哥的脖子,平平安安没缺胳膊少腿的,心说蠢就蠢吧,反正事儿已经干了,只是希望明天大家集体翻篇,忘记最好。
几人磨磨蹭蹭回了404,江暗把闻岁推进浴室,催促说:“赶紧洗澡。”
“你不洗?要不一起?”闻岁顺口一说,看着旁边俩人困惑的表情,把话又绕了回来,“我是说,你也泡了水,这种天气很容易感冒。”
“你先。”江暗低头拧干滴着水的衣服下摆,靠在楼梯边上没动。
浑身实在是湿得厉害,闻岁点了点头,也不拖延时间,拿着睡衣大步进了浴室。
汪奇粤好久没来这边宿舍,逛花园似的转了一圈,狐疑道:“江神你这被子,看上去挺喜庆哈,大红金丝蚕被,装扮得跟婚房似的。”
江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被子乱糟糟的团成一团,起了层层叠叠的褶皱,显然头一晚刚睡过,还没来得及整理。
他弯了弯唇角,淡淡的语气里带了点炫耀:“岁岁买的,买一送一。”
“哦,他这样的富家子弟还能注意到打折,这大少爷看不出来还挺节俭。”汪奇粤慢吞吞说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思考了几秒钟后,才惊觉出声,“不对啊,你这段时间不是不在么,这被子怎么乱成这样。”
简映也发现了华点:“闻岁的床倒是很整齐,不太对劲。”
江暗嗯了一声,无所谓道:“大概我的床助眠,他睡我的。”
这话听着没太多意味,但往细里一想,就能够衍生出很多暧昧的意思。
简映拧着眉心,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暗,视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再联系到两人之前的种种亲昵和无数次季小屿的调侃,天天戴着的戒指和脖颈上藏不住的吻痕,还有那晚上两人挤在一个浴室的场景,突然福至心灵。
我靠,这兄弟俩来真的?今年野马锦标赛真是没你们俩不看。
钢铁直男瞬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不可置信跟人对上视线,张着嘴无声询问:你们俩?在一起了?
江暗缓慢眨了一下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简映感觉从头到底都变得麻木,默默站在窗边吹风冷静。冬夜寒风呼啸而过,不行,还是冷静不了。
仿佛刚才跳湖的人是自己,顺带淹坏了脑子。原来自己还在纠结喜欢的人变成男生的时候,这两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竟然就搞到一起了。
唯一局外人汪奇粤显然还在状况外,看着闻岁从浴室里出来,开口就是嘲讽。
“闻岁你今年到底几岁哦,这么大了还要睡哥哥的床,羞不羞?”
闻岁愣了一秒,脸颊飞速红了半分:“你管我,这四张床空着,我爱睡哪张睡哪张。”
汪奇粤吐槽说:“我时常对于你的行为感到十分不理解。”
“不理解就对了,说明我们俩智商之间有鸿沟。”
“我们俩智商是有鸿沟,但你跟我一样是单身狗,反弹。”
“弱智,你小学毕业了么?”闻岁压根懒得理他,抬手把他哥推进了浴室。
简映实在是有太多的话想问,碍于还有个傻不拉几的单细胞在场,快被憋死。
他试图找理由支开人,用胳膊碰了碰汪奇粤:“小汪汪,你不是说最近要早睡早起么,还不回去?”
“等你一起啊。”汪奇粤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是不早了,我们回呗。”
简映哦了一声,佯装不在意说:“你先回,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儿找江暗帮忙,估计要说很久,不用等我。”
汪奇粤挠了挠头,没多纠结:“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飞机,那我走了。”
眼见着他离开关了宿舍门,简映一把抓过闻岁拖到座椅上,开门见山问:“你跟你哥……在谈恋爱?”
闻岁掀起眼皮看了他几秒钟,突然笑了,语气坦然:“你这钢铁直男还能突然开窍,真不容易。”
虽然这个猜测在脑子里转了好多遍,突然被证实,简映仍然觉得冲击力极强。
这他妈的,他欲言又止,喃喃出声:“什么时候啊,你们俩天天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能……”
“上次回雾城定的。”闻岁言简意赅,“之前其实就有点那个意思,纠结了一阵,又觉得好像没纠结的必要,就在一块儿了。”
“真够带劲。”简映感叹了一句,又抿着唇笃定道:“放心,我不会往外说。”
毕竟这样的同性关系本身就容易招惹是非,更何况还是名义上的兄弟,传出去简直腥风血雨。
“要不放心我也不会承认,毕竟暂时没打算公开。”闻岁瞥了他一眼,好笑道,“所以什么感想?”
“好像很意外,好像又不是太意外,毕竟你们俩一向黏糊糊的,谈不谈的区别不大。”简映缓过神来,重新审视面前的人,感叹说,“不过上次见着你爸妈,感觉还挺难搞。他们要是得知真相,估计得疯。”
闻岁撇了撇唇,无端有些头疼:“那确实,不挨个五十大板泄不了愤。”
“五十大板都算是父爱如山。”简映也是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深感长路漫漫。
江暗推开浴室门出来,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人,擦着头发问:“在聊什么。”
闻岁眉眼里重新带上笑意,抬了抬下巴:“他知道了。”
简单的四个字,了然于心。
“嗯,那我们以后可以在他面前放肆一点。”江暗淡淡出声。
闻岁点了点头,故意逗人:“也是,好不容易能逮着一个人能秀次恩爱,不然先当着他面亲一个?”
简映快崩溃了,拧着眉头说:“你们俩是人吗?深夜还要狂虐单身狗。等等,这事儿不会就我一个人知道吧?”
“还有我儿子季小屿,不过他比你淡定多了,恭喜你成为第二个幸运儿。”闻岁夸得毫无走心。
简映抬手抹了把脸,慢吞吞出声:“怪不得上次说到掰弯的事儿那么平静,敢情自己先弯了个彻底。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真挺勇敢的,我很敬佩。”
“别打官腔,所以你什么时候勇敢一把?”闻岁勾着他的肩膀把人带到门口,“既然知道了,就别当电灯泡。我们俩好久没见了,你赶紧回。”
“操,我现在就走。”简映顿了顿,又提醒了一句,“宿舍隔音很差的,你们……注意点儿。”
闻岁没忍住踢了他一脚,把人踹出房门:“想什么呢?”
等到房间里终于变成独处,方才还闹腾的宿舍突然就变得寂静起来,两人明明还隔了点距离,却感觉气氛都开始粘稠。
江暗伸手勾着他睡衣的扣子猛然拽到跟前,他半坐着,把人慢悠悠控制在腿间。
闻岁垂着眼睫看他,突然有些慌张:“你刚没听简映说么,宿舍隔音不好。”
“想什么?”江暗仰头散漫地看着他,明明处于低处,大约是看人的眼神过于直白,带来的压迫感仍然很是强烈。
闻岁感觉自己的腰被松松搂着,含糊其辞问:“难道你不是想……”
江暗没再多说,只是手掌上移,压弯他的背脊,仰头吻了上去。
大抵是很多天都没见面,他嘴唇碰上去的时候,吻得有点急,带着和平时那股漫不经心不太一样的失控。
闻岁手臂半撑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勾着后背,亲着亲着就有些腿软。
他感觉到膝盖缓慢抵开他的大腿,被力道一压,整个人就控制不住跌在了他哥的腿上。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觉得这个动作实在很是色情。
闻岁跨坐在对方的腿上,喘了口气,才哑着嗓子调侃说:“江神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就这么想我啊。”
“刚听到你掉水,我真的很慌。”江暗瞳孔的颜色被灯光衬得很深,手指摸着闻岁眉尾的淡疤,脸上没半点开玩笑的表情,“岁岁,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那个湖再深一点知道什么后果吗?”
闻岁抿了下唇,有些心虚起来,声音变得很低:“知道了,我错了哥,我当时看着大家都在,想着应该没事。”
江暗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很久,闻岁小心翼翼晃了晃他,轻声哄:“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别生气。”
江暗低声坦白:“我不是生气,我是害怕。”
他很难得泄露出这种很重的情绪,因为爱得很深,难免偏执。之前一向能把这种情感藏得很好,但是一想到闻岁万一出事的可能,就控制不住心慌。
虽然没有挑明,闻岁却突然懂了他此刻的心情,自己成了唯一在意的人,如果再出什么岔子,他就真的变成孤身一人了。
他静默了几秒钟,才闷声开口:“以后……危险的事情我都不干了,行吗?”
“现在倒是听话。”江暗没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毕竟小朋友一点就通。
他把人从腿上抱起来,拎过刚才换下的**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子:“本来给你打包了糕点,都放湖里喂鱼了。”
闻岁看着黏糊糊湿成一团的南瓜饼,跟着笑出声:“你还顺道去了火锅店?”
“嗯,怕你饿,就过去了一趟给你带吃的。”江暗把纸袋随手丢进垃圾桶,淡淡说,“饿着吧,长记性。”
大概是今晚自知做错了事,江暗让他往东,闻岁绝不往西,难得听话得厉害。
两人挤在那张单人小床上,絮絮叨叨地聊着最近时间的近况,声音越来越轻,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感觉有冰凉的手落在额头上,闻岁囫囵嘟囔了一声:“哥,几点了,头有点疼。”
江暗伸手按住他发烫的额头,无奈说:“你连发烧都要跟着我的脚步走?”
“发什么?”闻岁热得有些神智不清,蹬开被子,缓和了好几秒才接上话,“我想吃南瓜饼。”
江暗心说这是真烧糊涂了,扯了件羽绒服把人囫囵一裹:“走,带你去医院。”
大概是昨晚站在窗口吹了一晚上的风又落了湖,饶是平时身体素质还不错,也扛不住这么折腾。
闻岁睁开眼茫然看了他一瞬,又重新闭上眼,躺回去耍赖:“你之前都没去,我为什么要去?”
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理从哪儿来的,江暗懒得理他,直接把羽绒服拉链一拉,勾过他的手臂就把人背上肩膀。
上了出租车,一路上仍然闻岁很是闹腾,嚷嚷着不想去医院,跟小孩似的。
大概是小时候落下的后遗症,当时也是发高烧,输液刚到一半,闻仲青和谢明之因为股东开会就先走了,留下闻岁一个人在医院。
那会儿江暗还在学校上课,等放了学去医院看他的时候,小朋友孤零零坐在病床上发呆,手上还残留着扎针的淤青,看上去很是可怜。
某种程度上来说,从来没得到过,和明明有父母却总被忽略相比,江暗觉得闻岁的童年更加让人心疼。
想到这里,江暗把羽绒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一下,轻声哄:“温度太高了,至少打一针。”
闻岁窝在他怀里,不情不愿地小幅度挣扎:“不要,不想打针,碰上技术不好的得给我扎出淤青。”
“闻岁岁小朋友,你是打算就这么烧成傻子?”江暗抬眸看了一眼出租车师傅,催促道,“麻烦您再开快点儿。”
师傅热情应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看后排的情景,笑说:“您对同学可真有耐心,我一般拉俩学生去医院,多半都是一个把另一个揍废了。”
江暗一边拍着后背安抚人,随口回了一句:“不是同学,是弟弟,他在发高烧。”
“那难怪了,不过亲兄弟也没这么感情好的,我上回拉了俩,在车上就薅着头发干起来了,嘴里骂得……简直精彩绝伦,互相骂娘。不过够好笑的,他们俩的娘不是同一个么?”司机啧了一声,一脸你们都懂的表情。
闻岁掀起眼皮,轻声吐槽:“您也够惨的,拉的乘客好像没一个好东西。”
“这位帅哥可真是烧糊涂了,你现在不就坐我车上么,骂你自己呢?”司机听乐了,微微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