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草~
戒痴哭叫着要清晟住手,但却被莫离紧紧搂在怀里,生生挡去了本应该落在他身上的鞭子。
那清晟抽得正欢,谁知忽然之间竟被人抓住了凶器。
凌虐的兴致被人打扰,清晟大怒,回头一看,便看到一身黑衣的文煞站在他身后,犹如修罗索命般冷冷地盯着自己。
清晟不知为何,光是看着文煞的眼神就觉得双腿发软。
文煞寒声道:“谁让你打他们的?”
清晟结结巴巴道:“你,你又是什么人?我打他们关你何事?”
文煞走上前去,二话不说,五指卡住清晟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那你死不死,也不关我的事。”
清晟被吓得屁滚尿流,两腿因身体缺氧而直在空中踢腾。
莫离见要出人命了,赶紧上前去阻止文煞:“你莫在寺中造杀孽,会折寿的!”
文煞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人甩过一旁,搂过莫离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清晟摔在地上缓过劲来后,爬将起来就要冲出门外去,一边跑还一边放狠话道:“戒痴,我定不会放过你。”
莫离见清晟就要逃出门去顿时大惊,幸好文煞眼明手快地将清晟拦了下来。莫离顿时为难起来,既不能乱造杀孽,又要保全戒痴,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倒是文煞出了声:“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戒痴?”
那清晟擦了擦额上的汗,虽然还是双腿发抖,但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形势,约摸知道他掐住了莫离和眼前这个黑衣男子的死穴,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反倒大胆起来。
“让我抽够鞭子,我就放过他。”
文煞瞟了清晟一眼道:“说到做到。”说罢便除了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坚实的背膀。
“该抽戒痴多少,双倍抽上来。抽完之后,若我再发现你出尔反尔找戒痴的麻烦,我定不会饶你。”
清晟哪里肯放过这等发泄的机会,恨不得此刻手中的竹鞭变成了铁鞭,能将眼前这个羞辱他的男子活活抽死。
鞭子一道一道地落在文煞背膀上,每一下都发出刺耳的响声。才几鞭下去,文煞的背部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可知那清晟大概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文煞双拳紧握,脸上却看不出神情。
戒痴见状在一旁哭喊道:“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莫离本不忍心看文煞被打,但听到戒痴这么一哭,便也担心地朝文煞看去。
只见鲜血从文煞的背上溢出,顺着脊背流下,晕湿了裤头。
文煞的身上本就可以说是体无完肤,现在又被打得这般鲜血淋漓,一个人任凭武功再高,受伤的时候也总是会痛的。
莫离这一看才看到了文煞上肢关节处的丑陋疤痕。这些疤痕似乎是新结的,莫离以前从未见到过。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来,那些狰狞的疤痕很可能就是上次回春丸发作之后骨头撑破皮肤而留下的。
忽然,文煞那高大的身影竟莫名地与黑娃重合了起来,那在他怀里撒娇的黑娃,调皮捣蛋到令人头痛的黑娃……
莫离顿时像发了狂似的冲上去,猛地夺下了清晟手中正在行凶的鞭子。
“谁让你打他?他又不是寺里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打他!”
莫离将手中的竹鞭折断,一把甩在清晟因震惊而显得有些发呆的脸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要告戒痴是吗?好啊,你去告啊!”
“你之前身为戒律院的掌律弟子,在第一次发现戒痴偷着学武的时候就应该秉公执法,为何你那时不告他现在却用这个来威胁他?”
“既然要受罚,那你也逃不过,徇私枉法滥用私刑,哪一条都不是轻罪!大不了我陪着戒痴一起受罚!”
莫离欺身上前:“你不是喜欢打人吗?你打啊!打我好了。”
莫离纠住清晟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今天若打不死我,明天死的就是你!”
清晟面对眼前这个被全寺上下欺负了个透的软柿子,竟然也被生生地震住了。
原来这忘尘师叔不是不发威,而只是那些人没有真正触到他的逆鳞而已。
莫离指着门口道:“给我滚出去,以后再看到你找戒痴麻烦,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忘尘怎么说也是高他一辈的人,清晟也知与莫离碰硬定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他一看情形不妙,赶紧夹着尾巴跑了开去。
戒痴见清晟终于离开,赶紧冲过去抱着莫离和文煞大哭失声。
莫离被文煞抱在怀里,身体忽然软软的没了力气。倒是文煞用手指弹了弹戒痴的脑门道:“是不是男人?还哭鼻子,丢人不丢人。”
“师叔祖,大哥哥,哇——”
戒痴的哭声更响亮了。
第99章 静禅寺8
过了一段时日,伤势痊愈的韩子绪也像文煞一般以香客的名义进了静禅寺,结束了之前隐在暗处见不得光的做法。
他们二人一同陪着莫离不是很现实,毕竟帮派内的事务也需要时间去做,于是韩子绪与文煞便像轮班一样,一人守在静禅寺一段时间,半个月或一个月后,再由另一人接替。
这样一来,小戒痴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师傅,虽然这师傅也很像是那种说书人口中神仙一般的大侠,不过论起性格与作风,与黑衣师傅就相差太远啦。
久而久之,就连心思单纯的戒痴都大概猜到了忘尘师叔祖与他那两位师傅之间的关系,如果不是他自己多想的话,那两位师傅是在追求师叔祖没错吧?
戒痴有好几次都想开口去问个究竟,但在看到忘尘师叔祖脸上略带惆怅的复杂神情之时,所有的话都只能咽回肚中去了。而戒痴又相当缺乏胆量去直接向那两位颇有威严的师傅查探个究竟,便只能暗暗在做早课的时候偷偷向佛祖祈祷,希望他们三人能得到幸福。
秋去冬来,这静禅寺的山头渐渐脱去了原有的青葱翠绿,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这寒冬腊月的,山中的天气冷得让人懒懒地不想动弹。
这两日,莫离的被窝异常冰凉,不知为何韩子绪前天夜里收到飞鸽传来的急件匆忙离去,随之也带走了那烫人的温暖。莫离对他们二人之事向来不会过问,见韩子绪起身准备离去,也只是转过身去继续睡了过去。只是之后的几个夜里,再没有人软磨硬泡地要跑进他屋里给他暖床,一时之间似乎还是会有少许不习惯吧!
那夜,莫离失眠了。
他开始无法避免地思索着他与那黑白二人的关系,但这个问题从来都是想到一半便无疾而终。而现下的状况是他无论如何也赶不跑那二人,便很自然而然地将所有的原因都归罪在韩子绪和文煞身上了。
是你们缠着我的,我才没有要你们来……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们……
我讨厌你们……
但是,即使像鸵鸟一般把头埋进沙堆里便能解决问题了么?有时候莫离的这些认知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更别提像慧尘和戒痴之类的其他旁观者。在外人眼里,早就把他们三人看做是一体的了吧?
莫离心中的那道坚持渐渐模糊了,他虽然依旧无法看到他与那黑白二人的未来,但却也同样无法彻底地切断过去,更别提要抛弃掉现在。
原来,还是只能选择随波逐流么?
到了这个时候,莫离也迷惘了。
俗语道:命由天定。
在莫离尚未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之时,自有天意来替他做出选择。
而这件在多年后仍旧在茶余饭后被人津津乐道的武林大事便就发生在那时的静禅寺。
话说佛教向来有分支,中原佛教以静禅寺为首,因其融入了天朝立国所尊崇的儒家文化,向来被尊为国教。除此之外,远在西域尚有藏传佛教的分支。藏域佛教则尊密宗天师为首,但近年来藏域不知为何颇不安分,隐隐有脱离天朝自立的苗头,这样一来,两个各为其主的分支之间的关系又越发微妙起来。
相传静禅寺自建寺以来,便得到了活佛叱勒得的真身舍利为镇寺之宝,而那叱勒得也确实是从藏域而来,在中原传播佛教文化后圆寂归天的。而在叱勒得大师圆寂之后,留下的佛牙与舍利则被静禅寺供奉了起来。
这数百年来,中原佛教与藏传佛教并行不悖相安无事,但近十年来由于发生了灏王篡权一事,天朝大局曾一度动荡不安,那藏域的分裂势力也跟着有所抬头,利用了宗教的幌子开始将势力往内地渗透。
静禅寺作为中原佛教第一大寺,信徒颇多且实力雄厚,更重要的是静禅寺忠于天朝,藏域若想入主中原,静禅寺自然成为了它需要率先打压的势力之一。
更何况相传在那叱勒得大师的舍利塔中,除了供奉有舍利和佛牙,还有一本名为《武经注》的战器制造密集,相传是前朝末代军师仲升所著,里面是关于战争的新式攻城武器的制作图解与使用说明,若不是当时仲升因功高震主被迫害致死,此书尚未来得及向上呈报的话,天朝也不至于能最终推翻前朝政权而称霸天下了。
天朝开国皇帝亦曾想过要从静禅寺手中得到此书,但不知为何最后作罢,而为了天下苍生之安危,当权者便与静禅寺约定将此书永远封存于舍利塔中,令书中的凶器不能真正被制造出来涂炭生灵。
而今时今日,当浩浩荡荡的藏域达拉宫的喇嘛们心怀鬼胎地递上拜帖进入静禅寺之时,寺中立刻进入了紧急戒备的状态。
此次这些藏域喇嘛前来,便是打着要与静禅寺的众僧探讨佛法的幌子,美其名曰是要进行文斗武斗,但却同时声称静禅寺在比试中若败给达拉宫,就说明静禅寺不足以供奉叱勒得大师的真身,这样一来,喇嘛们便可开启舍利塔将舍利子与佛牙迎回藏域供奉。
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可说是路人皆知,但这斗法之事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演变为天朝内战的祸端。而达拉宫虽来势汹汹但行踪诡秘,静禅寺一方也是在今日收到拜帖之后才得知此事,就算现下立刻用八百里急递向汴京求援也为时过晚了。
更为严峻的情况是,便就在慧尘大师接下达拉宫的拜帖之前一日,寺内突然出现了大面积的僧人食物中毒事件。
这上吐下泻的毛病虽然不至于要人性命,但寺中武僧的战斗力却被大大地削弱了。而无巧不成书,达拉宫的拜帖在第二日便被呈交上来,众人才惊觉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阴谋。
幸而莫离与戒痴一直呆在菜园自己开伙,所做的菜都是自家菜园里产的,恰好躲过了那次中毒。此时莫离的精湛医术也派上了用场,熬汤送药地缓解了众人的不少病痛。那些平日里欺负过莫离的僧人们受了莫离的恩惠皆面有愧色,心中越发对眼前这个普通的带发修行男子尊敬起来。
慧尘大师与寺中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僧人们已经与达拉宫的天师等人闭关多时了,众人在门外皆翘首等待斗法的结果。
莫离与戒痴站在门外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那沉重的红木门终于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台阶下打坐念经的众僧即刻起身恭迎。
慧尘似乎是在那场斗法中耗费了不少心力,脸色虽依旧泰然但还是难免有些许虚浮之态。
只听慧尘道:“达拉宫天师等人道行深厚,藏域一支果然博大精深,与我寺不相伯仲,实难分高下。”
言下之意便是婉转地公布了文斗的结果。文斗既然打了个平手,那胜负便只能靠接下来的武斗来决出了。
底下的众僧听言皆面露难色,许多武僧在昨日的食物中毒事件中尚未恢复过来,这场比赛一开始就被定在了不同的起跑线上,要赢过有备而来的达拉宫又谈何容易。
众人开始陆续移步至寺内的武校场中,武斗正惊险万分地进行着。
静禅寺的武僧虽对达拉宫下毒谋害之时颇有怨言,但在比武之时仍旧秉承了点到即止的风范,但达拉宫的喇嘛又怎会有这般同等对待的想法,竟然暗器阴招层出不穷,一时间,静禅寺一方竟逐渐落入了下风。
场上是拳脚相交扣人心弦,在场下观战的莫离与戒痴亦是将心眼提到了嗓子处,颇有点心惊胆颤的意味。
现下场上的比试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当静禅寺一方念出下一场将上擂迎战的僧人的法号之时,场下忽然暴出一片欢呼。
莫离不明所以,便问着同样兴奋的戒痴道:“为何大家如此激动?”
戒痴道:“待会儿要上场迎战的是清澄师叔,这可是清字辈的武僧中修为最高的一个。”戒痴说罢还凑到莫离耳边小声说道:“我没认识黑白师傅之前,就是跑去偷看清澄师叔练武的!”
莫离笑着摸了摸戒痴的小光头,这才知道那戒痴竟如此崇拜清澄。而这清澄定也是心善之人,不然以他的武功修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戒痴在偷看他习武呢?大概是发现了但却睁只眼闭只眼了吧。
想到这里,莫离又开始担忧起来。现下连清字辈里最好的武僧都已经上场了,就说明静禅寺这边的资源快要用尽了,而剩下还有两场比赛要打,若连清澄都支撑不下去,那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达拉宫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也知道清澄的厉害,听到清澄出战,立刻派上了实力不弱的人上场迎战。几百招过后,眼看清澄就要将对手打下擂台来的时候,戒痴却眼尖地发现场下有人向清澄的腿部射出了一手如牛毛般细的暗器。
戒痴无暇多想,操起一旁武僧的棍棒便飞身跃上擂台,用棒子挡去了大部分飞射而来的暗器,但仍有几根喂了微毒的暗器未被挡住,生生打进了清澄腿中。清澄痛喝一声,单膝跪地。
那原被清澄压制的喇嘛看情势逆转,即刻运功于掌想一举击溃清澄。戒痴又哪里容得了这喇嘛如此放肆,也不顾台下还有数百双眼睛盯着,便使起了黑白师傅教授的武功与那喇嘛对打起来。
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戒痴,竟然能有一身如此惊人的功夫,与那喇嘛拆了近百招竟也不见颓势,大家这下才惊觉这戒痴本是文僧,又怎会习得武功?
但就在大家仍旧处在震惊与迷惑之中的时候,内功修为不够的戒痴终究是不敌对手被踢下台来,顿时口吐鲜血。
莫离心惊,赶紧冲上前去抱起戒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