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菊
他没有供出汪和泰,靳舟父母的车祸案只能到此为止。
强奸犯检举有功,适当减去一些刑期,但也免不了要蹲好几年的局子。
宣判结束后,记者们纷纷离去,罗雪晴也准备离开。
她收起笔记本,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身旁的靳舟道:“你父母的案子,不是汪和泰指使的吗?”
两人走在人流的最后,不用担心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没有证据,只能算在魏杰头上。”靳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方,“他本来就是涉黑涉恶人员,对法官进行报复也说得通。”
“这汪和泰还真是撇得一干二净。”罗雪晴感慨地摇了摇头,“你也别太难过,我相信恶有恶报。”
“我没难过。”靳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好好活着,他总比我死得早吧?”
汪和泰的事,急也没用。
还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等时机到了自然能找到突破口。
和罗雪晴告别后,靳舟四下看了看,很快便在电梯旁边见到了杨时屿的身影。
其他庭审人员已经坐电梯离去,而杨时屿还等在那里,显然是在等着靳舟。
“老婆辛苦。”靳舟屁颠屁颠地来到杨时屿的身边,“念判决书的时候可真帅。”
杨时屿没有理会靳舟的称赞,微微呼出一口气道:“这个案子告一段落了。”
告一段落,像是结束,又像是开始。
“阶段性胜利?”靳舟笑了笑,说道,“我们再接再厉。”
“嗯。”杨时屿说着看了看时间,按开早已停在这一楼层的电梯,“等我下班。”
从法院出来,靳舟掏出裤兜里的QQ糖,扔了一颗在嘴里。
抵御烟瘾最好的办法就是吃零食,谁让孩子他爸不喜欢烟味,靳舟也只得把这不良嗜好给戒掉。
没等一会儿,杨时屿从法院大门出来,两人心照不宣地朝菜市场走去。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路旁的树下满是金黄的落叶,风一吹,便打着旋在地面飘动。
靳舟缩了缩脖子,想要牵杨时屿的手,但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他还是忍了下这股冲动。
“下次出门不要穿那么少。”杨时屿看了看衣着单薄的靳舟,把他拉到自己的侧后方。
身前骤然多了一道结实的墙,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风。
两人的身子挨得很近,杨时屿一直拉着靳舟的手腕,没有收回手。见四周没人注意他们,靳舟便悄悄放大胆子,反手握住了杨时屿的手。
温热的体温从掌心传来,遣散了一切寒冷。
“我就要穿这么少。”靳舟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我有暖手宝。”
杨时屿回头看了看靳舟,放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路上有一家新开的传统点心店,店门口聚集了不少排队的人。
人多了之后,靳舟和杨时屿没法再牵着手走路,只能松开对方,并肩而行。
瞅着玻璃柜里的甜点让人垂涎欲滴,靳舟也跑去排队,称了一斤桃酥。
“你吃吗?”靳舟咬了一口热乎乎的桃酥,举到了杨时屿面前。
到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杨时屿不为所动,看着道路前方道:“我不爱吃甜食。”
“我也不怎么爱吃。”靳舟又咬了一口,“但最近就是想吃。”
“是因为怀孕吗?”杨时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去你丫的。”靳舟皱眉瞅着杨时屿,“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但我确实内X了。”杨时屿的语气不带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靳舟是真受不了从杨时屿的嘴里听到这种下流的话,他不爽地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当法官的自觉?你的领导们知道你背地里这么淫荡吗?”
“不知道。”杨时屿淡然地看着靳舟,“只有你知道。”
不得不说,靳舟还真吃这一套,什么全世界只有你知道的套路,这说明他得有多特别啊?
“算你识相。”
两人聊着天继续往前走,不过走着走着,靳舟突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刘姐?”他一手举着半块桃酥,一边将手机放到耳边。
“舟子,”和靳舟的悠悠然不同,电话里的声音焦急万分,“你刘哥被抓了,怎么办啊?警察说他是杀人犯!”
“啥?”手里的桃酥“啪”地掉到地上,当即就不香了。
第51章 主动接触
事情比靳舟想象中严重许多。
刘茜没有在电话里说清楚前因后果,她口中的刘永昌被抓,并不是被警察抓去审讯,而是被检察院批准逮捕€€€€作为潜逃十七年的杀人犯。
花了一天时间办理各种手续,又花了一天时间排队等候,靳舟终于在看守所里见到了这两天令他夜不能寐的刘永昌。
“我现在有无数问题要问你。”
把复印来的卷宗摊在桌面上,靳舟紧绷着一张脸,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刘永昌。
逮捕,意味着公安机关已经基本认定犯罪事实,手中的卷宗也在告诉靳舟,刘永昌在十七年前,杀害了邻村的牌友,连夜潜逃。
然而刘永昌的反应并没有靳舟想象中那样慌乱。
他扫了眼靳舟面前的卷宗,用食指敲着桌面道:“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懑和冤屈,以及经历过风浪的人才有的镇定和冷静。
靳舟将卷宗翻到证据页,指着图片上的半个血脚印问:“你逃离现场时的脚印就留在院墙上,你说你根本不知道这事?”
案件已进入审查起诉阶段,律师可以向犯罪嫌疑人核实有关证据,因此卷宗的内容不用对刘永昌隐瞒。
“我是说我不知道我被通缉。”刘永昌应是已经接受过审讯,对血脚印的事并不意外,“那天晚上我的确去过王五家里, 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所以你就带着刘姐逃跑?”靳舟身子前倾,咄咄逼人地问,“你没有杀人你为什么要跑?”
“那根本不是逃跑!”刘永昌显然不喜欢靳舟用审犯人的语气跟他说话,“我和你刘姐本来就打算第二天离开村子,去沿海经商,所以那天晚上我才……”
说到这里,刘永昌收起了气势,微微别开脸,不看靳舟,看着墙角道:“所以才去王五家里偷东西。”
偷东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刘永昌发现王五死后没有报警,应该也是怕被警察找上麻烦。
“可你为什么要改名?”这是靳舟最想不通的地方,什么不知道被通缉,什么本来就要离开,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刘永昌要换个身份生活,“你以前明明叫刘有根。”
“那是因为我做生意一直亏!”刘永昌被靳舟怀疑得火大,一下来了脾气,“你知道我有多讲究风水,去沿海那两年我做什么亏什么,后面改了名字财运才好转,你可以去查我改名字的时间,是我去了沿海两三年后,我要真是杀人犯,怎么会过那么久才改名?”
这一点颇有说服力,靳舟略微有些动摇。
那个时候二代身份证还没有普及,通缉犯想要改名换姓不是什么难事。但刘永昌潜逃之后没有立即改名,而是等到两三年后,这说明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被通缉的事。
“还有,”刘永昌又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你好好想一想,我要是真知道我是逃犯,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我不是自投罗网吗?”
刘永昌之所以被警察抓获,是前几天在饭店吃饭时,被当年同村的人给认了出来。
“你离开村子之后,”靳舟又问,“都没有邻里乡亲跟你联系过吗?”
“我们那会儿没有手机,又不会上网,走了就走了,谁还跟你联系?”刘永昌说道,“要不是当年那个小村子变成了现在的大城市,我也不会重新回到这里。”
这也是靳舟存疑的地方,如果刘永昌真的杀了人,那得是多大的胆子,才敢回到这个地方?
“刘哥,我最后再问你一句。”靳舟放下了逼问的态度,直直地看向刘永昌。
“我没有杀人。”刘永昌显然已经猜到了靳舟的问题,不等他问出口,便主动回答。
两人对视了一阵,刘永昌的眼里没有任何心虚,半晌后,靳舟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相信你。”
刘永昌的为人靳舟再清楚不过,虎子妈的手术费基本上都是他在负担,对其他兄弟也是能照顾就照顾,而靳舟刚刚这么逼问刘永昌,也是因为他急于弄清情况。
“我发誓我没有杀人。”刘永昌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以问你刘姐,那天晚上我只出去了十来分钟,刚摸到他家,看到人死了就赶紧回来了,哪有那么多时间杀人?”
“刘姐是你老婆,她的证词大概率不会采信。”靳舟皱起眉头,头疼地说道,“犯罪现场确实有好几个人的脚印,但只有你的脚印是血脚印,最好辨认,警方跟着脚印一路查到你家,发现你已经带着刘姐离开,当即就认定你是杀人潜逃。”
“我是真的冤枉,那个王五不过赢了我几百元钱,这能有多大仇?”刘永昌说到这里,又问,“警察审我的时候说这是预谋杀人,到底怎么个预谋法?”
“王五是被菜刀砍死,但他家的菜刀就在厨房里,刀口并不吻合。”靳舟说道,“这说明凶手是自带凶器,也就是预谋杀人。”
“那我家的菜刀也在家里啊?”刘永昌一脸荒唐的表情,“我跟你刘姐去沿海做生意,菜刀又没有带走,他们验过刀口吻合吗?”
“不吻合。”靳舟看着卷宗摇了摇头,“但是不排除你家还有另外一把菜刀。”
“净放屁,我家就那一把菜刀。”刘永昌似乎越说越气,“这些警察二话不说就把我抓来,说我十多年前杀了人,证据呢?就那个脚印?”
靳舟又看了看血脚印的图片,只见黄色的夯土院墙上,有半个右前掌的脚印,应是刘永昌在翻越院墙时,不知道自己踩到了血迹,导致他留下了这个明显的脚印。
但除此以外,靳舟没有见到任何死者身边的脚印照片。
按理来说,如果刘永昌真是凶手,那他应该双手双脚都沾上血迹才对,怎么会就只有右脚?
并且从这个脚印来看,刘永昌离开得非常匆忙,如果他真是预谋杀人,怎么会把带血的鞋子踩回了家都没有发现?
这个案子确实疑点重重,但靳舟从没接过杀人案,多少有些心里没底。
万一因为他的疏忽,导致刘永昌蒙冤入狱……他不仅没法跟自己交代,也没法跟虎子等一众兄弟交代。
“有的打。”
坐在沙发上的杨时屿放下厚厚的卷宗,摘下金框眼镜揉了揉眉心:“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凶器。”
“打证据链不完整吗?”靳舟盘腿坐在杨时屿身旁,眼巴巴地终于等他家法官大人看完了卷宗。
“凶器是定罪的重要环节。”杨时屿重新戴上眼镜,偏过脑袋看着靳舟,“如果刘永昌没有离开,仅凭这些证据,恐怕当年就没法定他的罪。但他带着妻子‘潜逃’,反而坐实了他就是凶手。”
“但他离开是有原因的,以及他改名、重新回来,都有正当的理由。”靳舟道。
“所以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杨时屿道,“你现在应该主动接触检察官,跟他讨论你的想法,最好让检察院作出不起诉决定。”
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检察院决定不起诉刘永昌,那他一个月之内就能离开看守所。
但一旦进入庭审程序,那他很可能将在看守所里耗上一两年。
“好。”靳舟点了点头,从杨时屿手里拿过卷宗,便要起身去餐桌那边继续准备辩护思路。
然而杨时屿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打断了他起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