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喜雨时节
许根的样子其实只是从斑斑驳驳的镜子里一闪而过,但是程昔就像是中了病毒一样停住脚步不动了。
镜像里瞧不见许根那是因为他本人揍了一拳打倒了,一脚踩在粪坑里沾了一脚的骚。
这个过程很快,甚至可能换了个人见到这一幕只是一晃而过的虚影,可偏偏落在程昔眼里像是按了慢进键,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播放,又跟拿了放大镜似的细节一展无疑。
程昔的嘴唇有点干,他舔舔嘴唇,他想他要是有点脑子就应该悄悄离开。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动作却跟脑中的预警恰恰相反,他悄悄往里挪了挪,静静地看着被一群人围住的许根。
没有人发现他。
为首的胖子对许根笑得猥琐,“许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谁不知道你妈那个不要脸的骚娘们跟杀人犯跑了,你爸娶了新老婆根本不要你。”
他们都是住一个军队大院的人,许根他爷爷是作为老革命风风光光回国的,许根小时候在国外呆了几年大院几个孩子就看他那样不顺眼,早想要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他。大院里面有什么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的飞快,更何况许家这个半路在京城扎根的势力的迅速崛起挡了很多人的路,有扫清这个绊脚石的机会他们当然不能放过,他们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了借“作风问题”好好整一整许家。
所以放纵自己家的孩子在学校里欺压许根也是他们下得一步好棋。
许根年纪虽小,但是却出奇的冷静,即使他的眼睛里能冒出火来,他也在细细观察这群人的弱点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但他不介意出点血。
程昔脑子里有点乱,在他上辈子遇见许根的时候许根已经是天之骄子,前呼后拥好不威风,以至于他从来没想过会在一所普通的校园的遇见未来的太子爷。
这时候他还没有男男女女各色床伴走马关灯一般换个不停,他还没有赌命一样在黑白道上拼一条血途……
程昔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才,但他和许根除外。
但现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许根也有被一群坏小子堵在厕所闷揍的时候。
哈哈哈哈,大家半斤八两也都差不多嘛……他无声的咧嘴。
笑到一半他警觉地停住,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头。
这时候许根动了,还是一样的要赢不要命,他抬起脏兮兮的脚就朝胖子的肚子踹去,胖子反射性的就要避开他那发出恶臭的鞋底,结果许根的腿只是个幌子,他直接粗暴地站稳脚之后就狠狠扑倒胖子,一口咬在胖子的耳朵上,胖子没出息地大叫一声,不知道胖子那被厚厚脂肪包围的喉咙管里是如何发出那尖细又短促的怪叫。
其他人一见老大负伤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许根,几个人把许根从胖子身上拽起来拖到角落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阵猛捶,一拳狠似一拳,许根哇一声就吐了出来。
几个人沾了一手的呕吐物被恶心坏了,把手凑到许根面前就逼迫他舔干净。
许根嘴角向下垂着一副凶相,但是这双眼睛却是全身上下最出卖他的地方,微微挑起的眼角就连鄙夷的表情都做的别有风情,简直能把人媚得骨头都酥了。
许根把脸凑近了其中一人的手,那半大的孩子明明还长着一张稚嫩的脸,却露出只有大人才有的坏笑,满满地都是将别人的自尊踩在脚底的得意与来自于信心膨胀的满足。
要看英雄弯下小蛮腰的程昔失望了,因为许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一手搭上那人的手腕,手掌擦着那人的手腕卸去他的力道,反手就把那人的膀子折在身后,许根力道不减,程昔过去也是个练家子一听这骨头脆蹦蹦的声音就知道恐怕这人的手臂不养上一段时间是好不了了。
其余人一看许根这不要命的劲头真是怕了他,也不跟他多纠缠,搀了几个伤员就朝门口退去,程昔连忙躲到墙后面。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才他回到原地,不近不远地看着许根靠在墙根,一身狼狈地喘气,他的嘴角还挂着血,唯有一双眼亮得像是充满野性的小豹子。
程昔蓦得就心疼了,这才是五年级的孩子,不该在这里受这样的苦。
程昔还没从自我纠结中理出头绪,就听到许根冲他喊,“什么人在外面。”
程昔一听这话,躲远了,他还没决定要好和许根见面。
许根见他没反应也不理会,摊开手,手心里躺的是把很小的裁纸刀,他盯着裁纸刀看了两秒,咬咬牙就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捅了两刀,然后利落地把小刀扔到一边的地上。
不过片刻的功夫半个袖子就被鲜血染得通红,这把程昔吓坏了什么也管不了就奔出来,“你疯了吗!”他只见过捅别人刀子,着往自己身上的招呼的还是头一回见。
许根见了他朝他挥挥手,“你过来。”
程昔着了魔一样走到他跟前。
“扶我起来。”
程昔把他扶起来才发现他的腿受伤了。
许根靠着他站稳了,拍拍他的肩,“谢了。”
然后松开他的手就往前面教学楼走。
程昔张开嘴想要叫住他,但口中除了灌进一股冷气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程昔不放心他跟着他往回走,就看他回到教室挂着个血胳膊没事人一样开始打扫卫生,一直到女老师来检查卫生看见摇摇欲坠的许根发出尖叫,“许根,你这是怎么了?”
——至此,许根这才算是唱完了大半场戏。
他今天伤了胖子对方肯定不会放过他,他不把自己弄得惨一点怎么把吃的亏讨回来。
而且胖子说的对,重新组建家庭的父亲怎么会为了他牺牲一家子的利益,想要刺激到他老子的神经就唯有探一探他的底线。
小孩子收点皮肉伤不要紧,大家都是跌跌爬爬长大的,但是这一下子就去了他儿子的半条命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许根向来是个狠角色,他对别人的狠辣程昔心知肚明,但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许根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
程昔明白他的算计,但是万万想不出这是个孩子能做出的事,太果决,太可怕。
可是他摸摸自己一颗发凉的心,还是没忍住,冲到不知所措的女老师面前大喊,“老师,快送医院!”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程昔旧业重拾,又伺候起了我们尚在微时太子爷。
等到许根醒过来就看到程昔一张臭脸,“老师在外面跟医生谈话,已经通知了你的家长。”程昔的目光落到他的胳膊上,“你再割深一点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许根看着他一张认真的脸,哈哈大笑,“我有数。”
不过还没等他笑两声,浑身疼的跟散架一样就让他笑不出来了,尤其是右臂,跟万蚁噬心一样钻心的疼。
他咬咬牙,一声没吭。
多年的惯性是恐怖的,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程昔的水杯就递到了眼前,“喝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也不见得聪明,这么活的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