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浅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忙音,这个钟星惟,脾气真古怪,难琢磨,温柔的时候温柔的能溺死人,但汤知夏还是更喜欢他这种发神经的时候。
汤知夏休息够了,趴在草地上找,杂草太长了,除了被车压扁的那块,其他地方的草长齐小腿,汤知夏扒开草一寸一寸的找。
钟星惟赶到时雨已经下大了,远远看见一个身影趴在草丛里,钟星惟奔过去一把抱住汤知夏,“汤知夏,对不起,我来晚了。”
汤知夏淋过雨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发着抖,“你来了,帮我一起找,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找什么?”
汤知夏摸出口袋里那串刻着“汤知夏”名字的石头串,“找这个,我记得我也有一串,也是三颗石头,上面有个人的名字,但我想不起来是谁的名字了,你帮我好不好?”
“好,好,我帮你找,你别急,我帮你找,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雨太大了,看不清,等雨停了我帮你找,我一定帮你找到。”
雨怎么这么大,比梦里的雨还要大,汤知夏只看见眼前人影越来越模糊,眼一闭,世界被他关闭,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了。
等他醒来时,钟星惟顶着长满胡茬儿的脸坐在他床前工作着,汤知夏想开口,喉咙里像是塞了张砂纸,只能戳了戳钟星惟手臂。
“你醒了?”钟星惟合上笔记本电脑,“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鼻子塞不塞?饿不饿?”
“想喝水。”
喝完水汤知夏问:“雨停了吗?”
“没有,还在下。”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了,从昨晚到现在。”钟星惟说。
“雨停了你要告诉我,我要去找石头。”
钟星惟叹了口气,掏出一串石头递给他,“我帮你找到了。”
汤知夏接过,石头看上去很新,上面没有字,串石头的绳子也是新的,难道是他记错了?
钟星惟主动解释:“绳子太脏了,我换了,在那里只找到这三枚石头。”
“我知道了。”
汤知夏小心的收好石头,又躺了回去。
闭眼躺了几分钟,摩擦着石头,还是说了出来:“钟星惟,这是你昨晚熬夜磨出来的石头吧,根本不是我要找的那串。”
“不是。”
“手伸给我。”汤知夏说着拽过他的手,手上的泡还在,“这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是打键盘磨起的泡。”
钟星惟不说话了。
汤知夏松开他的手,又说:“你有空了去医院看看脑子吧,你这样自我感动式的付出,只能感动你自己。”
奇怪,为什么说完这句我这么难过。
钟星惟看着他,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不能感动你,那你哭什么?”
汤知夏都不知道自己流泪了,刚刚那句脱口而出时眼泪跟着冒出来,真的不是他想哭,他抽出纸巾按在眼睛上,吸吸鼻子,“我这是想打喷嚏打不出来,眼泪是被逼出来的。”
钟星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颗椰子糖,剥开放到汤知夏嘴边,“吃糖。”
“你为什么总是随身带着椰子糖,自己又不吃?”
“我吃了有人会生气,椰子糖是他的。”
汤知夏抢过一颗,剥开塞进了钟星惟嘴里。
口腔里的甜缓缓绽开,好像没那么难过了,这串石头就留着吧,有刻字的那串等天气好了再去找。
第16章 被扔掉的话剧票
作者有话说:别扭的孩子
汤知夏被雨这么一淋,复诊的事又耽搁了一周。
重新约的时间在下周三。
一大早钟星惟煮好粥催汤知夏:“汤知夏,你还想在洗手间躲多久?再不快点医生要下班了。”
汤知夏本能的抗拒去医院,可以给医生打电话,可以加医生微信,就是不想去医院,不想闻消毒水的味道,不想看见医院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不想被医院悲伤的情绪感染。
“你再不出来我直接进去了。”
“来了来了,”汤知夏按下马桶冲水键,“钟星惟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人,特烦人。”
钟星惟当作没听见,盛好粥等他。
去往医院的路上,钟星惟开着车时不时扭头观察汤知夏,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双手扣着安全带,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撞击着后座。
经过大剧院时,他停了下来,降下车窗盯着大剧院看,看得咬牙切齿,一脸狰狞。
钟星惟小心翼翼地问:“想什么呢?”
“不知道,”汤知夏关上车窗,说:“没想什么,一看见大剧院火气冒就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气,难过,委屈,一起冒了出来,也不知道我之前看过什么剧留下这么重的心理阴影。”
钟星惟没再说话,从置物盒里抓了一把椰子糖给他,“吃糖吗?”
“不吃。”
说是不吃,他还是接了过去,很自然的剥开一颗扔进了嘴里,浓浓的椰子味在口腔绽开。
快到医院时汤知夏突然出声:“我想起来了!”
钟星惟吓了一跳,“想起什么了?”
“我在大剧院门口跟你吵过架,你单方面跟我冷战了很久。”
“没有冷战。”
汤知夏眼睛看着外面,自顾自的说:“好像是高二寒假,那天是大年初三,我说带你去大剧院看演出,谁知道在剧院门口遇到一个女同学,那女生冲上来向我表白,好像还亲了一下我的脸。”
钟星惟接着他的话说:“你推开了她,拒绝了她。”
“对,我拒绝了她,但你生气了,你一直把我往她身边推,说把票让给她,让我跟她一起去看,后来我们都没看成,你跑了,我把票扔了,还发了条朋友圈,钟星惟,你好别扭啊,你明明不想我跟那女生挨太近,却又使劲把我往别人身边推。”
医院到了,钟星惟他说完到停车场一路没再说过话,等下了车,莫名的来了句:“原来是别扭啊,原来,你当时也是想看那场演出的。”
“你说什么?”汤知夏没太听清。
“我说,我们再找个时间一起去看话剧吧。”
汤知夏猛摇头,“不了不了,不看了,想起大剧院三个字都有点难过,不要看了吧。”
钟星惟很认真的认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冷战,应该把票捡起来追上去我们一起看。”
汤知夏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只是木讷的附和:“对,就是你的错。”
陈医生给汤知夏例行检查完,又问了一些听起来很常规的问题,“睡眠怎么样?”
“还行吧,一天四五个小时。”
“饮食怎么样,胃口好不好?”
汤知夏回:“不太好,没什么胃口,吃多会吐,整天不吃也不会感觉到饿。”
“药有吃吗?”
汤知夏回答吃了,然后问医生:“陈医生,我脑子里淤血散了没?我吃不下饭,时不时想吐,每天都觉得很累,要不还是手术把淤血处理了吧。”
陈医生看了眼钟星惟,扶了扶眼镜,说:“根据CT结果看,散了一部分,还要注意多休息,头部受到撞击后出现精神不佳,以及想呕吐,看东西模糊,记忆错乱等症状,都是由于脑震荡引起的正常现象,手术有利有弊,你的情况不需要手术,等下次再来复查说不定就完全散了。”
“谢谢陈医生。”
回去的车上汤知夏问钟星惟,“我去做CT的时候,陈医生跟你聊这么久,聊什么?”
“聊你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吃什么,睡得好不好,就跟医生问你的问题一样。”
“你撒谎。”
“好吧,还提了你最近对世俗还有没有欲望的问题。”
汤知夏略微回味了下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怎么说?”
“我照实说了,需要借助外力才有那种俗望,陈医生说是正常的,属于药物后遗症,等停药后过段时间自然会恢复。”
汤知夏懒得再理他,往后一仰一闭眼装睡去了。
晚上汤知夏又没睡好,他没吃药,钟星惟没摧他吃,他自己理所当然的逃避吃药,后果就是在梦里看着钟星惟痛苦。
梦里的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身型不如现在这般高大,钟星惟也没有穿西装,他们的脸隐藏在浓雾中,但汤知夏就是能分辨出谁是钟星惟,谁是汤知夏,不用眼睛看汤知夏也能分辨得出。
钟星惟围着一条红围巾,等看到汤知夏自己,他发现梦里的他也围着一条红围巾,只不过是塞在羽绒服里面,不像钟星惟,任围巾垂在衣服外面。
风很大,吹得地面燃放后的鞭炮屑在地面跳着与地面难舍难分的舞,钟星惟似乎是等了汤知夏很久,他的耳朵很红,鼻尖更红,不停的原地踱步,手放在棉衣口袋没拿出来,时不时抬头望着公交车站方向。
等到地面的鞭炮屑全被风带走,汤知夏姗姗而来,他从公交车上下来,小跑到钟星惟站的地方,塞给他一瓶热牛奶,钟星惟接过,笑着说谢谢,然后又问汤知夏,“是奶奶让你带给我的吗?”
汤知夏说:“要不然呢?”
然后,梦里的钟星惟脸上的笑容瞬间黯淡不少,他似乎有些委屈,小声说:“原来真的是奶奶让你带给我的,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给我带。”
钟星惟只伤神了片刻,他慢慢用吸管吸着牛奶,倒退着走路,对着汤知夏笑,问他:“票带了吗?耗子他们也想来的,但他们抢不到票。”
“带了,只有两张票,我们俩看。”
没完没了的梦,画面都没转,汤知夏像个在场的一双眼睛跟着他们,看着他们一个倒退着走,一个提醒他身后有台阶,红围巾的流苏一晃一晃的,一直晃到大剧院门口。
钟星惟问汤知夏想不想吃冰糖葫芦,反正离开场还有半小时,他们可以吃完再进去,或者喝杯热的梨汤。
汤知夏无情的戳破他:“是你想吃吧,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吃。”
钟星惟嘴巴动了动,没说话,跑去买冰糖葫芦,汤知夏跟着跑过去,在他挑冰糖葫芦的时候把钱付了。
钟星惟很不满:“偶尔也让我请你一次,总是抢着付钱,你这样我会很没面子的。”
汤知夏少有的摆了点少爷架子,“就当哄小跟班的。”
“好的少爷,那少爷你还吃吗?”
“吃!”
他们坐在广场的椅子上等剧院开门,时间没到不让人进去。
汤知夏觉得那个梦很神奇,神奇到细节满分,原本是黑色的长椅脱了漆,露出的部分生了锈,钟星惟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生锈的部分,汤知夏用力拍了下他的手,有点凶地说:“你是不是闲不下来?扣进指甲缝里舒服吗?”
钟星惟抬手看,说:“不舒服,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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