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浅
倒不是汤知夏刻意等着他不睡觉,而是肚子疼了一晚,连带着屁股也疼,汤知夏都想睡在洗手间了,一离开马桶肚子就咕咕叫,整得他苦不堪言。
三点左右,汤知夏打开门看对面,不知道钟星惟睡没睡,客厅的灯光从门缝底下透出来,汤知夏站着看了一会儿,又抱着肚子往洗手间跑。
六点,汤知夏四肢发软的瘫在沙发直哼气,门开了,钟星惟衣服都没换,还是昨天那套,他冷着脸,依旧重复着昨天的动作,看似粗暴实则轻柔的伺候汤知夏吃药,喂完药直接走了,那架势,仿佛多留一秒会掉一块肉。
汤知夏腹诽:气性还挺大。
在家躺了一天,中午外卖送来了小米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小米粥,除了钟星惟也没人会这么干了,汤知夏边叹气边吃,好在肠胃没再闹脾气,到了下午,已经恢复了。
稍晚一点,汤知夏给钟星惟发微信:“晚上一起吃饭吗?”
没回他信息,只是半小时后,他又又收到一份小米粥,这次还好,附加了一块米糕。
再见到钟星惟是第三天早上了,汤知夏起床煮好粥,又做了几个西多士,坐在客厅等,等到对面门发出响声猛地冲出去,真诚的邀请:“那个,我做了早餐,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赶时间。”
“那你等等我,我坐你车。”
还好他没拒绝,汤知夏手忙脚乱的进屋换衣服,又匆匆忙忙的装粥和西多士,拎上车才说:“给你的早餐。”
钟星惟瞥了一眼,“嗯”了声,而后一句话也没说过,一直到公司,全程当汤知夏透明的。
“你还没消气啊?你要气多久?”
“没生气,你嫌我管你管得多,觉得我限制你自由,那好,我不管你。”
汤知夏嘟囔:“嘴上一套一套的,还不是给我点外卖,还只点小米粥,你不知道小米粥要配煎饺吗?”
钟星惟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汤知夏也不揭穿他,继续哄:“和好呗,你不知道,我晚上一个人睡,总感觉床底下有人,我怕。”
“闭嘴。”
“不光床底下,还有洗手间,还有窗帘后,随时都会有一冒着黑气的手伸出来,我只能贴着墙壁睡,这样才有安全感,但这样我睡不好……”
钟星惟冷道:“闭嘴汤知夏!”
“嗯嗯,我闭嘴,我不说了,我就不告诉你马桶里也会有手伸出来了……”
钟星惟恼怒道:“晚上陪你睡。”
汤知夏满意的闭嘴了,也获得一个治他的小妙招,这个傲娇又喜欢装冷酷的人怕鬼,汤知夏是不怕的,一点都不怕,有时候无聊还会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有鬼的话,早出来陪他聊天了。
中午,汤知夏吃过午餐照例午睡,平时都是关了灯关好门戴好眼罩很快入眠,对他来说中午那一小时睡得比一整晚都要好,偏偏今天中午喝了一杯果汁,刚有点睡意又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间,汤知夏有个毛病,不喜欢用休息室内的小卫生间,总觉得用过后有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刚从外面洗手间出来看见钟星惟拿着手机听电话边匆匆往外走:“我马上下来,你别上来。”
看他焦急的样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汤知夏悄然跟过去,正好看见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阿姨从电梯出来,钟星惟迎上去:“不是说了我下去吗?”
“我为什么不能上来?我来看看你也不行?”
“楼下咖啡厅说吧。”钟星惟推着她再次进电梯。
汤知夏望着电梯缓缓合上,那个阿姨好面熟,他闭上眼,在脑海里拼凑阿姨的脸,在他的记忆里刚刚看到的阿姨喜欢系丝巾,各种颜色各种图案的丝巾,出门总是打扮的很精致,齐耳卷发,小挎包,高跟鞋,可汤知夏不记得她是谁,跟自己什么关系。
想不起索性不想了,汤知夏继续回去睡觉。
晚上下班钟星惟先送汤知夏回家,他还得赶回公司处理工作,把汤知夏放在小区门口,叮嘱他先煮点东西吃,禁止吃辣椒。
经过门卫室,门口的小黑板上写满了住房们该领取快递的提示,无意一瞥,划过“902”,汤知夏停了下来,902,钟星惟的快递,帮他带上去吧。
拿到快递,快递单上的字迹已然模糊,快递包装盒又破又旧,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说是一年前的快递箱汤知夏都相信,进了电梯在灯光下汤知夏才看清,快递上的收件人姓名是“汤先生”,汤先生?
电话号码不认识,不是自己现在用的号码。
汤知夏给钟星惟打电话,问他最近买了什么,钟星惟正在开车,告诉他没有,他从不寄快递回家,都是写公司地址。
汤知夏纳闷了,拿出手机扫快递单上的二维码,国外邮过来的,历时一个多月。不是钟星惟的,又写着902和汤先生,汤知夏只好先把快递带回家,拆开快递,是一盒褪黑素,里面有张发货清单,订单时间在三个月前,发货时间是二十多天前,收货人:汤知夏。
难不成是自己买的?手误打错了,把901打成了902?
汤知夏不知道,想不起来。
十点多,钟星惟给汤知夏打电话,告诉他临时有事,要赶去北京,后天才能赶回来,让汤知夏注意一个人不要乱跑,出门要看天,天气预报说明天有暴雨。
临时前汤知夏突然想起白天钟星惟跟他说过洗了被子,明天有雨,被子还没收呢,给钟星惟打电话,他人在飞机上,电话没通。
先斩后奏应该没关系吧?反正他也经常进出我家,他家我还没进去过呢,只是进去收被子,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生气就让他生气吧,被子淋雨了白洗了。
汤知夏记得他按过的密码,920822,输入,一声机械音,门开了。
这是汤知夏自车祸后头一次进入钟星惟的家,从前都是半掩着门,玄关看着都差不多,也没太在意,今天踏进门才看清,他家里装修跟对面901装修风格几乎一模一样,一样到令汤知夏有种进自己家的感觉,除了左右方位不同,其他完全按同一份装修图纸照搬,一样的窗帘,一样的沙发,一样的餐桌,就连沙发前的灰色地毯都一样。
第29章 他都想起来了
这是异次元空间?平行空间?
汤知夏打了个寒颤,搓着手臂的汗毛去阳台收衣服,还好,阳台不一样,这边阳台没有多肉,也没有晾晒衣服。
抱着被子回卧室,一样的床,一样的台灯,台灯前多了两个相框和一个闹钟,汤知夏把被子扔床上,拿起照片,一张是钟星惟,另一张应该是钟星惟妈妈,很年轻,看上去不太精神,但笑得很暖,汤知夏摩擦着那张照片,一滴液体滴落在相框上,他抬手擦了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照片上的女人,眼泪堵不住的往外涌。
把照片放回原位时,手碰到旁边的闹钟,老式的发条闹钟,外壳漆都掉光了,闹钟脚生锈了,指针还在工作,汤知夏摸着闹钟,轻轻放回原位。
下意识的,他拉开床头柜抽屉,一个旧手机放在一本相册上。
旧手机上挂着的手机链是一串小石头,三颗小石子,每颗上面一刻着一个字,合起来是“钟星惟”,汤知夏在车祸现场找了大半天的石头就是这串。
相册里几乎全是钟星惟的照片,穿着高中校服的,靠在篮球场打盹的,系着红围巾的,撑着伞的,无一不是他。
这人,还挺自恋,相册全是自己照片多。
一下秒,汤知夏又愣住,这些照片多像是偷拍的,就连骑车的模糊背影照都有。
一直往后翻,出现在汤知夏和钟星惟的合影,穿校服的,毕业的,一起骑车的,青涩的,成熟的。
汤知夏在床边坐了很久,把相册放了回去,那个手机被他带回了901。
手机是开着机的,还有30%的电,汤知夏迟迟不敢输入密码,在犹豫了许久后,他按下密码,密码还是920822,解锁手机,屏幕是一棵树,一棵开满槐花的树,相册里依旧多是钟星惟的照片。
微信还在登录状态,昵称一个“。”,没有任何简介,头像是一颗椰子糖,聊天记录大部分是关于工作的,近期还有回复,顶置的是跟钟星惟的聊天记录。
钟星惟的头像很好认,汤知夏现在的微信号聊天记录框第一个,也是钟星惟。
聊天记录停在一个月前,最后几天记录是,钟:【下周你来吗?】
。:【这种喜事,怎么能少了我。】
钟:【酒店地址发给你。】
。:【好。】
时间隔一周,出现一张女孩子照片。
钟:(图片)【你嫂子。】
。:【恭喜。】
这句后再也没有后续,聊天记录中断。
此刻的手机宛如潘朵拉魔盒,汤知夏翻着里面的每一个功能,翻到备忘录,一页一页的备忘提示跳出来,刺激着汤知夏的心脏,“我很想你”,下面是两个字“憋住”,“我想见你”,对应的是“忍住”。
凌晨两点的小区万赖俱寂,汤知夏开车的声音打乱小区的安静,夜里值班的保安擦着眼打开道闸,嘀咕:“大半夜的,开车开这么快,是赶着去捡钱啊!”
汤知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下楼美,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树叶在昏黄的路灯下不停的变幻着形状,风吹着空荡的长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汤知夏一个人。
他停在家门口,摸出到第二个花盆下的钥匙,没有犹豫地打开锁推开门,老房子的电线老化,电灯滋滋几声后缓缓发出亮光,照亮屋里情形,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两张黑白照片,男人穿着军装一脸肃静,女人是今晚才在902钟星惟家里看见过的照片上的女人。
依次打开厨房灯,厨房的老式水缸还在,洗手间没有热水器,也没有马桶,往二楼走,推开楼梯旁的第一间卧室,窗边一个简易梳妆台,绿盖白瓷瓶的雅霜,退了色的梳子,几个黑色小夹子胡乱放着,桌面铺着一块玻璃,玻璃底下压着一张报纸剪报和数张照片。
卧室灯很暗,汤知夏找开手机手电筒照着玻璃,从婴儿的照片一直到小学,到中学,到高中,大学,每个成长阶段都没落下,汤知夏心痛得厉害。
照片上的人全是他。
那张剪报的日期是1999年10月29日,上面报道的是一位民警见义勇为不幸牺牲的事迹,民警的名字是汤文知,牺牲的日期是10月28日。
汤知夏眼前逐渐看不清东西,脑里子响起各种声音,闪过无数片段,那些片段快要将他撕裂了,他抱着头蹲下,太痛了,胸口疼,太阳穴抽着疼,汤知夏冲出家门开着车逃离。
好乱。
混乱。
眼前的路长得没有尽头,路灯还是那么暗,两旁的榕树变成妖怪挥舞着长长的手臂追赶着汤知夏,汤知夏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可那段路没有尽头,汤知夏用力踩下油门往前冲,一道白光闪过,一声巨响,车子冒着烟停在一棵榕树下。
气球终于爆炸了。
汤知夏眼皮很重,天好像亮了,他看不见,只能听见液体滴到地上的声音,一滴一滴的,很慢,很慢。
是汽油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接近死亡的味道,确认后汤知夏握在方向盘的手垂了下去。
汤知夏飞不起来了,氢气球爆炸了,没气了,他只能随着风慢慢往前飘,风停了他就得停下来,好暗,好黑,照片中那个慈祥的女人出现了,她笑坐在缝纫机前替人改着衣服,唤道:“报完名了?饿不饿?锅里有两个玉米,还有绿豆汤。”
“妈,做煮的绿豆汤真好喝,又沙又绵。”
“别喝太多,喝了晚上吃不下饭了。”
很平常的晚饭,汤知夏吃了两大碗,边吃酸豆角肉沫配饭,边跟妈妈聊天,“妈,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你最近一直帮我出摊,暑假作业都没做,明天在家写作业吧。”
画面一转,学校门口,他见第一次见到了钟星惟,骄傲冷淡的钟星惟,他们第一次说话,汤知夏说:你好。
钟星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走了。
放学后赶去医院照顾妈妈,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真重啊,汤知夏想,怎么这么重的味道,又听到了一滴一滴的声音,这次的更轻,更有规律感。
有人在叫他,“知夏,汤知夏,汤知夏,快点醒过来!”
好吵。
汤知夏眼皮太重了,睁不开,但他听清楚了,是钟星惟的声音,他太吵了,脾气又不好,又难哄,再不睁眼汤知夏怕他会生气。
努力抬起眼皮,先看见的是医院的吊瓶架,架子上挂着好几瓶药水,药水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往下滴,汤知夏抬手,看着液体流进他体内。
钟星惟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好难看的一张脸,胡茬一层,眼眶凹下去,除了憔悴汤知夏找不到形容词形容他现在的样子,“你……好难看啊。”
嗓子好干,干到说话都痛。
钟星惟红着眼笑,“是,很难看,想喝水吗?”
汤知夏点头,“如果能喝可乐,我想喝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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