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 第6章

作者:方浅 标签: 近代现代

“你不是睡着了吗?”

“你都没睡我怎么睡得着。”

汤知夏纳了闷了:“合着我刚装睡装这么辛苦,半小时不敢动,你都知道?”

“你装的不像。”

汤知夏泄气了,放弃了去客厅偷吃那包他刚刚找出来的薯片的想法乖乖回到床上,生无可恋的往后一躺。

钟星惟坐了起来,手肘支在床边看着他:“要听故事吗?讲故事给你听?”

“不听了,那个故事太伤感了。”

“那,要我哄着你睡吗?”

汤知夏拉过被子盖到胸口:“怎么哄?唱摇篮曲吗?”

钟星惟爬到床上搂着汤知夏,手在他胸口轻轻打拍子,像哄婴儿那样哄着他:“像这样。”

汤知夏把被子拉到头顶藏进去:“你不怕羞我还怕呢,不要你哄了。”

“那我抱着你睡?”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吧。”

钟星惟说是征求的语气却没给汤知夏拒绝的机会,自顾自的躺在汤知夏身边揽着他,轻声说:“睡吧,我好困,你就当可怜我忙了一天,一起睡吧。”

大概是他的手臂很好枕,汤知夏稍微抵抗了一下便睡着了。

手表闹铃声加细微的震动声惊醒汤知夏,汤知夏打了个喷嚏,等适应了黑暗才看清身处之地。

距他几米外是一盏草坪灯,再往外几米是一小区的路灯,脚背很凉,他穿着拖鞋踩在草坪边上,露水沾湿了鞋面和裤脚,草地上映出两个黑夜中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影子,一个是他自己的,他回头,另一个是钟星惟的。

“小夏,你是醒了吗?”

“醒了,我又梦游了。”

“嗯,别害怕,我带了手电筒,什么都不要怕。”

汤知夏站在原地打量,这是小区的一处废弃小公园,开发商设计时没处理好,把小区垃圾站建在了小公园旁边,物业大概也是放弃了这块绿源,直接任他荒废,垃圾的味道太重没人过来这边,汤知夏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汤知夏记得他是三年前在这个小区购的房,买房那年他多数时间在北京忙工作,两年前母亲更年期,时常与父亲起摩擦,需要人中间调解,他才搬进这个小区,北京福州两头跑,大部分住这里。

今年分公司正式运营,几乎在这里定居了。

钟星惟贴了下他手背:“有点凉,要回去吗?”

“我想再待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汤知夏觉得这个地方对他很特别,他待在这里很安心,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包裹着他,他走到草坪中的长椅坐下,抬头望天空,今夜又没有星星。

钟星惟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帮他拭去裤脚的杂草的露水,安静地陪他坐着。

凌晨四点半,小区第一批清洁工人上班了,两位大妈在分垃圾,汤知夏知道六点钟会有一辆大垃圾车来小区后门收走这些垃圾,大妈们边清理边闲聊,时不时还看向汤知夏和钟星惟坐着的方向,寂静的黎明将大妈们的聊天声放大了几百倍,至少汤知夏每一个字都听清了。

“你看9楼的那个傻子,又坐在这里看着天。”

“可不,看了快两年了也不嫌烦,天天晚上坐这里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谁知道,真是个怪人,每天晚上回来都坐在这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下雨下雪都坐这张椅子上,有一次下雪都冻发烧了,还是保安队的老张叫的120。”

“现在的人啊,各种怪癖,就说这人,总是独来独往没见他有一个朋友,晚上坐这里早上早早出来,垃圾车几点来他几点出门……”

汤知夏听着偷偷看向钟星惟,他们说的是钟星惟吧,钟星惟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天空,天上有什么呢?

钟星惟也在看他,并握住了他的手,握的很用力,用力到颤抖,汤知夏再次抬头往上看,这次他明白了,钟星惟是在看他们所住的那栋楼,这张长椅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汤知夏家卧室的窗户,他在看汤知夏家卧室。

汤知夏又开始难过了,眼眶蓄满泪水,真的不是他想哭,他一点都不想哭,只是想到钟星惟下雨下雪都在这里望着他的卧室灯光,他就难过的不行。

眼泪爬出眼眶落在他跟钟星惟交握在一起的手上,钟星惟叹了口气,哽着声说:“回家吧。”

好奇怪,为什么心这么痛,连带着胃也痛,后背也痛,哪哪都痛,痛得头皮发麻。

钟星惟帮他洗了脚,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躺在床上时汤知夏忍着痛拉着他袖子问他:“你以前经常在楼下看,是看我的卧室灯。”

“嗯。”

“你为什么要在下面看呢?你为什么不回家,下雨你为什么不躲,下雪更要躲,你怎么这么蠢。”

钟星惟捏住他三根手指:“不是蠢,是傻。”

“那你恨我吗?”汤知夏问,问完不等他回答又说:“不恨的,你肯定不会恨我。”

“不恨,我恨我自己。”

汤知夏挣开他的手躺回去,天还没亮,他要等到阳光透过窗帘才能醒,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钟星惟听,“你站在楼下到底是为什么?单纯的只是为了看我的卧室吗?”

这次钟星惟沉默了许久,才说:“不是,是怕跟你遇上,我们对门,怕开门的声音引起了你的注意,搬过来快两年了我们都没见过,是因为很傻的那一个在一直在刻意避开。”

“这样啊,太蠢了啊。”

将要入眼之际汤知夏又睁开眼:“那这两年我们从来联系过吗?”

“有的,我们经常联系,同学聚会,老师生日,长辈生日,同学结婚,很多正式场合我们都有见面,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旅游,我有困难你帮过我,你有困难我也会找到你,只是住这里从来没在这个小区和小区附近见过。”

“钟星惟,你为什么喜欢我?”

钟星惟垂下眼眸,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难过,他说:“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不会喜欢上了。”

“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我们一起旅行,一起唱歌,一起喝酒,我们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你要是喜欢我了,我会离你远远的。”

钟星惟声音有点抖:“不要说了。”

汤知夏脑海里闹过一段对话,跟现在对话几乎一模一样,一个声音在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另一个声音说“不要再说了,求你”。

“钟星惟,”汤知夏按着太阳穴,“我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对你说过?”

他没回答,反而在道歉,“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应该是我道歉吗?”

钟星惟抓着他的手:“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汤知夏揉着额角,渐渐平静下来。

“不,你不知道,小夏,我现在很矛盾,有时候我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有时候又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过去,就让我这么照顾你一辈子,小夏,我心疼你。”

汤知夏刚刚平复下去的痛意又泛滥了起来,好难受,难受得他想拿头撞墙,这次他主动提道:“昨天你怎么没提醒我吃药,现在该吃药了吧?”

“不用吃,我哄你睡,抱着你睡好不好?”

“不用,别抱我,你一靠近我我就很难过。”

钟星惟叹息一声,把他搂进怀里。

第一缕阳光照在地板时汤知夏睡了过去,他听见有人在说“我喜欢你这么久,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汤知夏动弹不了,他想回答:对不起,试不了。

可他张不了嘴,气球没气了,没办法回答。

再次醒来钟星惟正坐在床边盯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窗台上多了两盆植物,汤知夏盯着看,“那是什么?”

“冰灯玉露,特玉莲,从对面拿过来的,我在网上查的名字。”

看了眼睛很舒服,前者晶莹透亮,绿的可爱,后者像抱在一起的莲花瓣,很浅的绿,汤知夏伸手碰了碰,很可爱,圆润,翠绿:“很可爱,我喜欢。”

“我知道。”钟星惟说。

汤知夏盘腿坐在茶几前吃黑米粥时门禁响了,钟星惟过去接听,是保安打上来的,“钟先生,您好,门口有个送绿植的说是您通知他送的。”

“对,让他进来。”

“好的。”

汤知夏抬头,黑米粥没味道,里面的红枣也没味道,吃得他想吐又不敢吐:“有人要上来吗?”

“嗯,你不用管,慢慢吃,吃不下放一边。”

等了一会儿送绿植的人上来了,没进屋,跟钟星惟在门口交谈,汤知夏跑过去,门口泡沫箱里放着一箱的小盆多肉。

“哇,这么多,你买来吃啊?”

钟星惟抱起箱子往阳台走:“放阳台,半个月浇一次水,你要照顾好它们。”

“你买的为什么要我照顾,你可以放你自己家。”

“我照顾你,你照顾多肉。”

好像也可以,汤知夏蹲在阳台看了好久多肉,这株碰碰那株摸摸的,头好像没那么痛了。

第9章 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作者有话说:脑洞少年又开始天马行空了

上午在汤知夏半睡半醒中浑浑噩噩的渡过了,钟星惟很忙,电话不停,邮件也回个不停,汤知夏问他忙什么,他大方把电脑屏幕移给汤知夏看:“帮你处理公司邮件,你要查漏一遍吗?”

汤知夏假模假式的坐到电脑前点开邮件看,最近一封是跟HK一家公司的,前半部分全是英文,后半部分是繁体字,每个单词每个字都看得懂,凑成一起的专业术语却又很难理解,汤知夏点点头:“你处理的很好,交给你吧。”

钟星惟说:“你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有我,有小高,林良浩,还有公司的同事们,你只管好好养身体。”

“说起这个,陈医生是不是让我周一去复查?”

“对,周一我陪你去。”

“好吧,问问医生我脑子里淤血散了没。”

午餐要做板栗炖鸡汤,汤知夏这才发现钟星惟并没那么会做菜,他一边对照做菜APP的教程一边手忙脚乱的处理板栗,剥皮的时候指尖缝里塞满板栗皮,汤知夏看不过去了:“你这样手会很痛的,怎么不买处理好的板栗呢,超市有剥好皮的。”

“我没注意,下次买。”

“我来吧。”

汤知夏接过那盆板栗,烧开水,水开后关火将生板栗放入水中煮10分钟,关火焖5分钟左右,再捞出放入冷水中泡,然后跟钟星惟说:“你看,这样就很好剥皮了,我以为你很会做饭,你前几天煮的粥炒的菜都很不错。”

“我就只会那几样,还是跟你学的。”

汤知夏指尖指向自己:“跟我?我不记得我会做饭。”

“你十岁就会做饭,有段时间我家里出事了,天天跑你家蹭饭,跟你学了几道简单的菜式。”

汤知夏脑海里闪过两个少年在厨房打打闹闹的场面,其中一个将面糊往另一个脸上抹,笑声如针刺般往汤知夏脑子里钻,他痛得蹲下身抱住头:“别笑了别笑了,不要再笑了!”

钟星惟扔下手中的板栗抱住他,用力摩擦他后背,“别想了别想了,我们不想,什么都不想,你还没告诉我板栗处理好了,是先放鸡还是先放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