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诺米莉亚
南岸趴在宋先生腿|间,恍恍惚惚地说了一句:“好像跟你、跟我们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变得格外敏|感,我以前从不想这么多的。”
宋先生直言不讳:“你缺乏对我的信任。”
否则也不会在最缺钱、最缺人照顾的时候,藏起所有秘密一走了之。
南岸不好意思地傻笑:“其实我很快就后悔了,天天等着你来找我,每天除了送饭和驻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怕你来的时候找不到人。”
要找你还不容易。
宋先生唇角好几次上扬,被他压下来,“很快是多快?”
南岸想了想:“当天回家的高铁上,我晕车,就想起了你。”
宋先生不明白:“晕车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岸说:“我不高兴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想起你。”
宋先生:“高兴的时候呢?”
南岸:“还是想起你。”
我跟你分享我的快乐和不快乐。
宋先生问:“没有别的人了?”
南岸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把认识的人都排除了个遍,然后将脑袋抵在宋先生的颈间,在他耳边小声说:“没有了。”
“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宋先生将南岸按在怀里,以吻封堵他的回答。
宋先生提出他的忧虑:由于路途遥远,南岸的大部分治疗过程他都会缺席。
没想到南岸听到以后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反应淡淡的:“哦哦哦好的。”
这是最理想的反应,不哭不闹。如果南岸非要哭着闹着不愿意自己一个人接受治疗,宋先生还得操心好久来平衡他的工作和情人。
可南岸这样子让宋先生感到莫名其妙的不爽,人的情绪真是奇妙,飘忽不定,难以琢磨。
宋先生问怀里昏昏欲睡的情人,“真的不会难过?”
“不难过。”
“真的?”
“假的,”南岸困后吐真言,迷迷糊糊地说:“我才不要让你看见我剃光头的样子,我小时候剃过光头,那简直脖子上串个100W大灯泡,丑到心脏骤停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宋先生笑了:“你觉得你变得不漂亮我就不喜欢你了?”
南岸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双重否定表肯定,反问:“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问我缺钱吗?”
宋先生坦诚:“因为你长得好看。”
宋先生很早就有养个乖巧温驯的情人的打算,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好像所有人都触碰不到他心里某种微妙的感觉。
直到南岸出现。
你缺钱吗?
——缺!
一拍即合。
其实宋先生见过不少明星,比南岸精致漂亮气质好的也不是没有,可如果洗清他的记忆,再来一千次一万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南岸。
南岸是特别的,比世界上其他所有人都要特别。南岸在身边的时候,宋先生很难解释清楚这个人因为什么而特别,但是他可以逆向证明这一切。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还是会包养谁,并且很快熟谙所有的规则,玩腻了那就换下一个,用来满足欲|望的肉|体永远是新鲜的更好。”宋先生轻缓地按揉南岸摔疼的尾椎骨,任他在怀里困得眯起眼睛睡觉,“可是一旦拥有情感,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低级动物才被肉|欲支配着发情,欲|望只能作为人类情感的一点点补充。
他们似乎颠倒了整个过程顺序,不过不要紧。
宋先生轻声说:“南岸,我喜欢你。”
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闭着眼睛,酣然入梦。
眉眼间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不安。
宋先生低头,轻轻在南岸眉心落下一个柔软的吻:“晚安。”
第38章 请相信我(6)
临行前,宋先生犹豫着对南岸提起:“手术的事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家里人?”
手术需要亲属签字。
南岸望着他:“你不可以吗, 上次做增强核磁就是杨志给签的字。”
宋先生:“这种大型手术, 委托旁人不行的, 我联系过医院,那边说家属在的话,一定要监护人或者直系亲属签字。”
南岸沉默了很久, 说:“那我找个时候跟他们联系吧。”
到时候该以怎样的身份介绍宋先生的存在呢, 高不可攀的朋友, 心地善良的慈善家?
宋先生点头, 到底是南岸的家事,他不宜过多掺和。
出发日期被提前,因为南岸从来没到过北方, 宋先生担心他会水土不服,打算先安排人带他在北京吃喝玩乐放松心情。
南岸死活不愿意上飞机,宋先生只好陪着他多花几个小时坐高铁,特意选了晚上的车次,想让南岸一路在列车上躺着睡过去。
刚上车, 南岸困得不行,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小会儿, 没多久又从座位上爬起来, 困倦极了却又睡不着,一连换了无数个姿势都觉得难受,头晕头疼, 列车呼啸而过的风声仿佛就刮在他的耳膜上,来回搅和他的神经。
他感到烦躁难安,索性离开座位,跪坐在地上,脑袋枕着宋先生的腿,漂亮的眼睛里雾气迷蒙,两边脸颊红彤彤的,宋先生伸手一摸,轻微发烫。
南岸怔怔地望着某个方向,瞳孔里的神采渐渐黯淡下来,他问:“还有多久才到啊。”
宋先生耐心地回答。
南岸说:“如果我们在飞机上该多好,马上就要到了。”
宋先生回应他:“你想的话,我们下一站就下车换乘飞机。”
南岸摇摇头。
这样的交流场景重复过N遍。
宋先生发现他在面对南岸的时候,比他想象得更有耐心。他能忍受这个人半夜频繁地醒来打扰他睡觉,到了机场不想上飞机,出发前躲在床底不愿意出门,刚检票进站就想转身回家,每隔几分钟就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到北京。
他完全能容忍南岸作天作地。
甚至会担心,如果这时候陪在南岸身边的不是他,而是南岸的家人,在家里存在感不强的南岸还会不会像这样任性娇纵,会不会难受到极点也懂事地不说出来?而那些人会像他一样充满耐心一路上哄着南岸吗?如果不会,南岸该有多难过。
南岸抓着宋先生的一根手指,指间软绵绵的没什力道,宋先生反握住南岸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气,给予力量与安心。
南岸小声地叫他:“宋先生。”
“嗯,”宋先生弯腰,低下头聆听南岸在说什么,“我在的。”
南岸说:“我不想去北京了。”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到。”
“万一我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不会的。”宋先生抬手轻轻遮在南岸眼前,他不敢去看那双被疾病折磨、溢满惊惶和痛苦的眼睛。
湿湿热热的感觉在皮肤上淌开。
南岸在他手心里哭了。
没什么声音,只是安静地哭。
南岸哭着说:“对不起。”
理智告诉宋先生,这时候只要任南岸哭下去,哭到筋疲力竭就会规规矩矩地静下来休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几个小时熬过去,哪有病人因为旅途难受和害怕就放弃最好的治疗?
可是宋先生心疼得要命,他把南岸从地上拉起来,擦掉他的眼泪,抱着他柔声说:“好,我们下一站就下车。”
南岸哭得厉害,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向他说对不起,“我怕我去了北京就再也回不来,我怕我死在手术台上,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以为我什么都不怕的。”
心里有牵挂的人,怎么能安然在生死面前听天由命呢。
“不怕,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宋先生的手开始细微地抖动,他把手藏在南岸看不见的地方,等到列车抵达下一站,带着南岸下车出站。
一到酒店,宋先生联系江教授,再次询问有没有办法能安排在本地手术,但凡有一点机会,条件随便开。
实在不行的话,他能放下工作全程陪同。他接手公司不到两年,难免年轻莽撞而缺乏经验,一旦做事有不稳妥的地方,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虎视眈眈地盯着。
可是南岸一哭,他就觉得什么财富地位工作前途全都是扯淡。
江教授:出什么事了?
宋先生:晕车。
江教授:真的?
宋先生:他心态临时崩了。
江教授:正常。
江教授:也不是没有机会,我想想。
宋先生等他的最终回复。
下车以后,南岸的情绪逐渐稳定。
宋先生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南岸在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敲出一行行的字,再长按退格键删除,删完重新写。
宋先生问:“在写什么?”
南岸正聚精会神,听到声音下意识扣上笔记本,意识到出声的人是宋先生以后,想了想,回答道:“遗书。”
宋先生不敢再问,更不敢拦着南岸写遗书。
半夜,南岸终于写完了遗书,认真地说:“宋先生,你不要陪着我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北京吧。”
“为什么?”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南岸湿漉漉的眼眸望着宋先生,“你不在的话,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就算是二等座也老老实实的;在你身边我总是很任性,会吵会闹,这样我永远也到不了北京。”
他的心理素质很好,随便把他一个人扔在什么地方,只要没死,任何情绪垃圾他都能默默消化。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