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的自我修养(诺米莉亚) 第47章

作者:诺米莉亚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近代现代

  他没有忘记,当初他出现在南岸和家人团聚的场合时,南岸神情里的惊诧和愠意。

  南岸沉思片刻,道:“其实我带你回家,还有别的原因。”

  一个南岸发觉已久、却始终不确定的原因。

  南岸和宋先生之间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再心大的人也难以忽视。而南岸能安然待在宋先生身边,除了他心态随和,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宋先生没有任何高贵的气质。

  朝夕相对,南岸深谙宋先生并非像所表现的那样温文尔雅,大多数场合,男人都在故作温和。

  南岸在演出场合见过老牌豪门,也感受过上流社会贵族式的精神品质,那种刻意区别于普通人、礼貌中透着骄矜自持、令人自行惭秽甚至偶尔咄咄逼人的贵气。

  宋先生全然没有这样的气质。

  当宋先生对南岸好的时候,那样的好单纯澄澈,是真诚而平等的,绝非将南岸视作喜爱的宠物,因为受到取悦而赏赐点好颜色。

  南岸将心思问出口。

  宋先生淡淡地笑了笑,“宝贝,在这片土地上,可没有几个贵族。”

  南岸后知后觉宋先生在说什么,问起传闻中的贵族精神。

  宋先生目露鄙薄,“跳梁小丑。”

  “传说中的忠诚、勇敢与担当呢?”

  “我不否认那些都是高尚的品质,可你真的要以贵族精神来定义它们吗?”

  宋先生不太喜欢南岸提这类问题,精神是自由的,南岸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和逻辑链,他不应该干涉其中,可是某些想法的确令他气恼。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岸想了想,“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但你与众不同,我很喜欢、很高兴你的与众不同,这让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不需要胆怯和卑微。”

  宋先生明白了。

  宋先生的思想看法,多少受父亲的一些影响。宋父对上流社会的套路视若无睹,也从未按那一套繁琐的规矩教导小孩,他唯一教会宋先生的,就是简单粗暴的如何争取和稳固资源地位。

  至于得到资源以后如何对待,那要凭宋先生的心意,不需要外界来圈定吃什么穿什么欣赏什么样的艺术才是成功的象征,成功者的勋章就是他自己。

  他不在意外界如何看待他和南岸,也为南岸不在意外界的看法而感到庆幸。

  宋先生幼时最钟情的娱乐活动,就是在所有他能想象到的场合观察人来人往,默默推敲人群里的喜怒哀乐。

  见识过人间百态,因而对善恶都有怜悯之心。他不喜欢又蠢又弱的野心家,但于他而言,蠢和弱都只是趋于中性的客观评价,而非主观态度,他不会去故意为难和鄙夷。

  又譬如宋先生不会评价人为“弱智”,因为他给不出客观而专业的医学鉴定,这个词从他嘴里出来,就是充满了鄙夷性质的主观臆断。

  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尊重南岸的原因之一,即使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是如此不堪。

  他尽量客观地对待其他人,但这不意味着所有人在他心目中平等。宋先生会评估一切事物的重要程度,南岸的重要程度高居榜首。

  地位、财富、继承权......这些原本就是属于他的,极大程度上属于他与生俱来的基因,属于一具躯体,一个空壳。

  而南岸的感情,完整地属于他。

  他理应格外珍惜。

  所以宋先生对南岸有着独一无二的关怀和耐心,他曾经以为这是由于他爱南岸,也曾一度为有朝一日他会厌烦南岸而感到不安。

  如今想来,他对南岸的感情,可能是其中最不重要的因素。人的情感飘忽不定,但本性难移,他有了更多和南岸长久走下去的信心,这样的信心源于他的自身性质,而不需要财产婚姻或者孩子作为支撑。

  宋先生醒悟,或许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作出的改变是有限的,余下都是自身属性的自然延展。

  回家的途中,夜幕低垂。

  时间向秋季流逝,一道灿烂的银河划破夜色,蓝白色织女星在群山间闪烁,天鹅座α星夜空高悬,明亮的夏季大三角渐渐提前升起,宋先生从斗转星移里窥见了秋天的讯息。

  旅途奔波,南岸困得靠在他的怀里沉睡,宋先生抚摸情人脸颊的手移到发间长长的伤痕处,轻声道:“这个夏天真是太漫长了。”

  .

  一下车南岸就清醒了,跟小学生过儿童节似的精神亢奋:“礼物!礼物!礼物!”

  “让人放进你的房间了。”

  南岸撒腿狂奔,到门口处又回来找身后的宋先生要钥匙,再狂奔回家,冲向卧室,不小心没刹住车,右腿一软,“砰”的一声栽倒在地板上。

  他抬起头来,看见眼前横放着一个全新的大型纸箱,摔疼的膝盖瞬间不疼了,顿时喜出望外。

  宋先生远远站在门口看他拆箱。倘若站得近了,他怕自己会因为某种被戴绿帽的强烈感觉,而扔了南岸的新礼物。

  “这是什么东西??!”

  宋先生解释:“真人倒模流程复杂,所以先买了个和我容貌相似的给你适应适应。”

  相似度大概局限于等身娃娃和宋先生性别相同,并且同样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

  南岸从地上蹦起来奔向宋先生,满脸惊恐:“这也太可怕了吧!!!”

  玩偶真实到可怕,犹如行尸走肉般诡诞和怪异,令人毛骨悚然。在这之前,南岸从来没碰过性|爱玩具,连看到过于仿真的假JJ都觉得瘆得慌,恐怖片倒是看了不少,哪里经得住这阵仗,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一张脸吓得惨白如纸。

  宋先生忍笑,奇怪地看着他:“你说过,死的才永远都属于你,如果还想要的话,我的版本可以立即进入制作流程。”

  “不要了不要了!”南岸疯狂拒绝,他一把抱住宋先生,理直气壮道:“有活的谁还要死的啊。”

  “拿走拿走,快把它扔掉!”

  “再看一秒我就要阳|痿了!”

  ......

  仿真玩偶呆滞的脸上流下了两行并不存在的清泪。

  等身娃娃Q_Q:就,挺突然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简单解释了一下宋先生作为上位者,为什么能从一开始就能平等对待南岸的原因。

  角色观点,大家不要认真哈

第54章 终章?问心

  清晨, 宋先生总是提前五分钟醒来。

  枕畔的青年仍在甜甜地酣睡,日出的时候,新鲜的阳光依旧洒在他的脸上, 将那张逐渐褪去青涩的面庞照亮。

  这一幕给予宋先生难以名状的幸福。

  新的太阳升起了, 你还在我身边。

  宋先生吻了吻青年被阳光照得略微透明的脸颊, 轻声说:“每过一天, 我都觉得自己比前一天更爱你。”

  青年柔软的脑袋在他颈间胡乱蹭, 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应答:“嗯......”

  突然,睡梦里的人双脚一蹬,大惊失色地坐起来:“师傅师傅快往回开!我准考证没带!”

  “宝贝醒醒, 你大学毕业快一年了。”

  在约两年的时间里,南岸以425分的优异成绩通过四级,写完论文顺利从学校毕业, 找到了一份朝九晚五月薪5000离家近且双休的工作, 成功由校畜过渡为社畜。

  过渡的空窗期,他捡起贝斯,和黑大帅等一干好友组了个名为“东南西白”的乐队,写过几首歌, 跑过几场商演,在音乐节上露过面, 在选秀节目中和家人打过招呼。

  乐队人气渐旺, 竞争也愈发激烈, 年轻的小伙伴们溜出排练的地下室, 并排躺在深夜星空下呼吸清新空气。有人打着哈欠说, 我好像玩够了,你们呢?

  大家不谋而合。遂解散乐队,急流勇退, 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流浪的流浪,开琴行的开琴行。于是乎,南岸的高光时刻结束了。

  南岸还是那个平庸的南岸。每天踩着点上班,数着秒针下班,做着庸碌的工作,前途一眼望得到头,会私底下骂骂咧咧吐槽领导傻逼,也会因为迫不得已的加班而遗憾推拒爱人的约会。

  父母出首付,给他买了套省城近郊区的小平层。南岸看效果图看得眼花缭乱,兴高采烈地装修了小半年,邀请宋先生参加新居Party。

  宋先生以工作为由推辞。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他和南岸的关系都难以平等,坦然地说,是宋先生占据颠覆性优势。

  一生很长,而人的情感是如此琢磨不透。宋先生无法保证他们能快乐地度过每一天,但至少希望南岸在因为他而委屈难过时,可以找到一处他从未涉足的避风港。

  所以他始终不去干涉南岸作为单独个体的私人空间,甚至刻意保持安全距离。

  如果南岸想工作接触社会,他赞成南岸去求职,在面试前为其系好领带,整理着装,即使在他看来,那份工作毫无价值领导还思路清奇;如果南岸觉得太烦太累不想上班,他就不经意间提一句辞职休息会儿吧。

  越是如此,南岸越对他没有防备,相处时的一言一行都无声地透露出,这个人完全属于他。即使有工作有私宅有兴趣爱好和社交圈,南岸还是属于他,永远不会从他的世界离开。

  一旦解决吃穿住行,南岸的物欲之低使他几乎不会缺钱,却也不会拒绝宋先生昂贵的礼物,不管喜不喜欢,每次都乐呵呵地收着说谢谢。他的脑回路很简单,宋先生送给他礼物,肯定是希望他收下和喜欢,而不是等着他问价值多少钱。

  至于缺钱的时候,细致的宋先生总是能及时察觉,并以某种温和的方式提供援助。

  在南岸的生活里,宋先生扮演着平庸的角色。他会接送南岸上下班,听南岸津津有味地讲解公司八卦,参与南岸的朋友聚会,大方收下南岸父母的新年红包。南岸哥哥为生意焦头烂额时,他偶尔出言提醒几句;小妹独自在异国他乡遇到麻烦,他会低调地找人处理。

  一言以蔽之,他们之间的差距暂时没有为任何一方,带来难以忽略的烦恼。

  脑瘤似乎带走了所有的病痛,两年来,南岸连换季感冒这类小病都没生过,身体素质好得惊人,但还是被宋先生强行拖着去做繁琐的定期检查。

  有的人把控制当成保护,有的人将保护视作控制。宋先生有很多的耐心,他只在三件事情上不容抗拒:他关心南岸的身体健康,提防南岸的情绪崩溃,决不允许南岸离开他。

  宋先生说不清这算是控制还是保护。

  逆向的意定监护公证并不顺利,南岸这个粗心大意的家伙竟然把宋先生重新找律师拟定的协议完整看了一遍,死活不愿意签下那些涉及到财产的条款,直到宋先生将它们一一去除。

  南岸告诉宋先生,对于自己几斤几两,在危机面前是个什么德行,有自知之明,他贫瘠的专业知识没办法保证他能在紧要关头作出正确的抉择,没必要因为信任就把一切交付给他。

  闻言宋先生一怔,还未来得及深入思考,南岸又滔滔不绝地讲起,如果他死得比宋先生早,那就拜托宋先生在他的坟头种上一棵美丽的花椰菜,一定要记住是花椰菜不是西兰花啊。

  公证完意定监护协议,他带南岸去见父亲。南岸紧张极了,像是要去见什么只手遮天的老魔头,一路上忐忑不安抓着他的手,既期待又害怕。

  宋先生笑着告诉他不用紧张,他父亲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从来没有对他不好。

  “伯父好!”

  “你好你好......”

  出乎意料地,见面时父亲和南岸聊得不错,谈话有趣,气氛融洽,深谙世事的老男人忽悠起小朋友来难免一套一套的,不过既然无害,宋先生也就放任不管。

  父子俩或许观点大相径庭,但气质里都带着一种令南岸十分熟悉、不自觉卸下心防的温和,时假时真,仿佛一脉相承。

  拜访前,宋先生提醒过父亲,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具都收好,不准放出来吓到他男朋友。

  没想到父亲竟然一夕之间遣散了所有玩物,偌大的宅子顿时空荡荡地失去生机,苍老而寂寥。

  尼古丁、酒精以及长时间的殚精竭虑摧毁了这个晚年男人的健康,宋先生默默地望着父亲的身影在夕阳里逐渐佝偻,像一只自然衰老、一动不动等候生命枯竭的老鸟。

  父亲忽然久违地唤了声他的名字,语调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倦意,说,你好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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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几天,南岸抱怨光污染严重,天气不晴朗,夜里黑漆漆的都看不见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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