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鲨鲨尼的情人
…
阮颂一开始看到顾屿洲的消息说封筱哭了,以为就是单纯委屈哭的。
因为袁印海以前压榨他顶多不讲师德不要脸,喜欢搞威逼利诱那一套多一点,还没到疯疯癫癫,人格分裂的地步。
是阮颂一路从山上下来,跟着定位赶到顾屿洲家,真正见到封筱本人才知道。
小姑娘这哪里是简简单单“哭得有点厉害”,完全称得上是嚎啕大哭。
沙发上,顾屿洲和李助理两个大男人坐在旁边,撑着额头已经被她哭沉默,除了递纸就是递纸,垃圾桶里、茶几上满满当当全是纸团,显然已经找不出合理有效能够安慰到她的话。
阮颂从入户电梯出来,尝试着唤了下她的名字。
封筱抬头看见他,大概是终于见到和自己遭遇相同的人,之前不管顾屿洲怎么劝都止不住的眼泪,眼下立刻就停了,起身飞快一把撞进阮颂怀里。
阮颂猝不及防被她抱个满怀。
也是想不明白最近怎么了,他自己好好一条咸鱼,忽然一下成了救世主。前有孙凯孜,后有封筱,一个两个都喜欢往他身上扑,还都让他非常没有办法拒绝。
阮颂当场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女生,一双手悬在空中根本不知道该往哪放,顺背也不是,搂肩也不是。
最后还是拍戏无数的任钦鸣,相当有技巧将人架下来克制着黑脸说:“已经没事了,没人能找到这。”
等到封筱终于被他们稳定住情绪,重新安顿回沙发上坐好。
屋内氛围瞬间有些微妙。
这还是顾屿洲跟任钦鸣第一次见面。
顾屿洲坐在沙发左侧首先提问:“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家里?”
阮颂还在整理封筱哭出来的鼻涕纸:“我总得找个由头请假吧,就我一个人突然走也太奇怪了。”
以前上学请假都说自己发烧,现在上班请假就说妈妈发烧。
正好之前弹幕见过他们视频,知道任钦鸣跟他妈妈关系好,丝毫不对两个人一起为这件事缺席觉得奇怪。
“我倒是比较不懂你为什么要阮颂单独请你吃饭,明明做好项目就是你分内的事。”任钦鸣只有在对阮颂说话的时候才会叫他“颂哥”,其余对上其他人完完全全就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顾屿洲从看直播就觉得自己跟任钦鸣搞不来:“你应该不懂的是为什么你跟阮颂谈着恋爱,还能让他受这种委屈,影帝。”
顾屿洲故意着重读了最后两个字。
任钦鸣果然被戳中痛处,回击的话刚到嗓子眼门口,阮颂已经打断:“要么你们接着吵,我走?”
两人顿时闭嘴不说话了。
阮颂真是觉得又离谱又看不懂:“这也能吵起来,我请他吃饭不是都已经征求过你同意了?”
任钦鸣被他反问的整个人直接蔫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那个时候色迷心窍,根本没过脑子。
但阮颂紧跟着也数落了顾屿洲:“弟弟你别觉得自己很光荣行不行,换个人这么背地里背景调查我,我老早一脚蹬了,文明社会讲究人权和隐私权,一开始还骗我你姓李,是项目制片人,要不是我看方维不顺眼,你早就拜拜了,懂?”
各打五十大板,顾屿洲也闭嘴不说话了。
阮颂直接让李助理给两人打包。
管他是丢去书房卧室还是阳台淋浴间,总之别在客厅待着碍他的事。
等周围环境清扫干净。
阮颂看小姑娘先前哭成那样,以为自己多半还得花点时间安慰安慰。
结果李助理刚给他们带上客厅的大门,小姑娘已经从破旧的单肩布袋里开始往外拿东西。
录音笔、U盘、洗好的邮箱收件截图照片、袁印海编剧工作室所有项目参与人员的名录……等等等等,通通依次摆开放到茶几上。
连教她应该怎么取证都省了,阮颂直接愣住。
就在刚刚封筱哭到崩溃的时候,他都还以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个柔软可欺的妹妹。
但封筱就一面保持抽噎,一面条理相当分明向他介绍说:
“录音笔里有我进袁印海办公室的所有对话,每一次我都录了;U盘里有我给袁印海代笔写过的所有剧本,每一版修改我都保存了;照片邮箱收件记录是我从袁印海电脑上偷拍的,我给他发的所有邮件都会在标题注明我的姓名、剧本的名称集数,以及修改版本,时间全能跟U盘里的文档对上;项目参与人员名录是我每天在他办公室,听他发语音给不同的人安排任务,自己整理出来的……”
阮颂一大通听她说着,渐渐从惊讶转为沉默。
他们太像了。
现在的封筱几乎就跟他当年一模一样,竭尽所能搜集一切证据,却矛盾得半分不敢轻易让外人知道。
甚至刚刚封筱面对顾屿洲也只是哭,直到和他独处才真正把东西拿出来。
…
这段谈话因为封筱的有备而来,时间比阮颂预想中缩短了很多。
并且洽淡结束时,小姑娘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平静。
阮颂从最开始面对她的无措,终于也变成了主动过去抱住她,低着声音在她耳边说:“马上就结束了,该是我们的东西都会还回来。”
封筱卸下在心中积压已久的石头,一双眼睛满是放空:“不是有意一定要拖到现在才联系你,只是我一开始真的不信,是看到直播里孙凯孜老师去找你,还带了一整个群的人才改变的主意,觉得说不定真的有万一……”
再加上袁印海近来发疯越来越严重,她是真的会害怕,怕自己哪天让他一个不高兴,连小命都可能保不住。
“懂的。”阮颂只是隔着头发,摸了摸她脑袋,“我跟你一样,但你比我做得好。”
…
顾屿洲本来想说分开前,请阮颂和封筱一起出去吃顿饭,但李助理谨慎建议他们最好还是在“东窗事发”之前保持距离,免得被有心人看到。
几人也就简单点了点外送到家里草草解决。
任钦鸣自从被阮颂训过那么两句后,全程没再正眼看顾屿洲,更没怎么说过话,上了餐桌也一直只顾吃。
顾屿洲以为事到如今,他肯定已经知道所有内情的来龙去脉。
可其实阮颂今天从节目组把他抓来什么也没解释,只说让他跟着走一趟。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阮颂曾经又在那个叫做袁印海,所谓德高望重的院长手下遭受了什么,全是他自己从几人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大致拼凑出来的。
…
等到一切结束,他又坐上驾驶座,载着阮颂两人一起赶回综艺现场。
车内氛围说不上沉重,但也绝对不算轻松。
阮颂歪着脑袋,抵在车窗问他知道这些以后是什么感受。
任钦鸣通通如实交代:“一开始是震惊,然后是惭愧,真的很惭愧我以前居然完全不知道……也没想到你今天会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并不直接说,而是让他自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
就好像在告诉他:因为我知道直接告诉你,你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安慰我,但安慰无济于事,我现在也不需要安慰了,只是单纯想让你知道。
而在任钦鸣听说阮颂以前也像封筱手握一切证据,他和顾屿洲一样不能理解。
既然板上钉钉的证据已经有了,为什么不敢告发?
“因为不相信公正道义。”阮颂这样回答。
就算有证据揭发了又怎样?
证明了袁印海学术造假、证明了他们两个草根受到迫害,然后呢?这个烂透了的世界真能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吗?
也许是能的。
但这些对于绝境之地,不能再失去的他们来说太奢侈了,没人敢豪赌,好死不如赖活着。
所以袁印海才敢如此猖狂。
专挑没有退路、没有靠山的学生下手。
其他人单看他们这些“被选中的孩子”觉得风光,得到了名师的偏爱,其实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好在是封筱的运气比他好,盼到了一个名字叫做“阮颂”的奇迹。
他自己却没能盼到。
…
夕阳西下,大片大片橘红燃烧的火烧云渲染天际。
阮颂直视车挡风前方,冷不丁道:“我们今天晚上别回去了。”
任钦鸣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出现故障。
阮颂坐在副驾驶又重复了一遍,就像以前高中带任钦鸣逃课一样:“就说我妈发烧有点严重,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任钦鸣握着方向盘手心发烫,连带眼皮都像是被眼前壮丽的黄昏燎热:“……意思是我可以带你去开房吗?”
他们以前逃课都是为了干这事,有时候是阮颂心情好,有时候是阮颂心情不好。
阮颂甚至认真思考了两秒。
这么久过去,他早已做好自己会憋屈在心里一辈子的准备,现在意外有了沉冤昭雪的机会,按理说高兴。
可他的心情却比他预想中要糟糕得多得多。
言语上的安慰就免了。
“直接去你家吧,路过便利店多买两盒套。”阮颂的思考得出成果,他还一次也没去过任钦鸣成名之后买的房子。
殊不知任钦鸣等的就是这句,瞬间一脚油门踩到底,哑着嗓子万事俱备:“不用买了,我家都有。”
原来今天盼到奇迹叫做“阮颂”的人不只封筱,还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任狗: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狗勾,确信脸.jpg
第30章
偌大的客厅里, 阮颂连任钦鸣家市值千万的大平层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被厮吻压到门板上。
这一片是A市出名的富人区之一,站在落地窗前抬眼就能眺望几条街开外最繁华的商圈中心。
周围现代化的写字楼鳞次栉比, 每每入夜灯火通明, 斜对面那一幢还挂着巨型滚动播放的广告牌。
阮颂有时坐公交路过也会看到, 投放的广告不是豪车就是名表, 再不济也是国际大牌奢侈品,其中不乏任钦鸣标志性的脸出镜。
过去阮颂不看不听,是对任钦鸣的封闭, 也是对自己的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