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面雨 第64章

作者:吴百万 标签: HE 强强 近代现代

  “整个停车场,唯一没长眼的就是你。”

  江弛予当然知道郁铎在说瞎话,天大地大,生病的人最大,江弛予只好回过头,拉起他的手腕往前走。

  但是郁铎对江弛予的服务并不满意,两人还没走出几步,郁铎就突然挣脱了他的手。

  “怎么了…”

  江弛予的话还没说完,郁铎就将手指挤进了他的指缝,轻轻地扣住了,形成了一个十指交缠的姿势。

  江弛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怎么不走了?” 郁铎察觉到江弛予的异常,晃了晃交握的手,一脸无辜地问。

  江弛予没有再说什么,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步伐却不由得慢了下来。

  医院的主干道两旁栽满了羊蹄甲,眼下正值花季,粉的白的花挂满枝桠,煞是好看。

  江弛予牵着郁铎的手,慢悠悠地自花树下走过,时不时有花瓣飘落,悄悄砸在两人的头上肩上。

  行人见两个大男人拖着手走在路上,不由得纷纷侧目,待他们看见郁铎眼睛上的纱布时,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郁铎自然是感受不到周围猎奇的目光,江弛予也视若无睹。郁铎今天的问题特别多,对身边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听见什么风吹草动个都要好奇地打听两句。

  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段不长的路,竟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头。

  换药的过程十分顺利,医生还顺道替郁铎做了检查,二人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回家后江弛予下厨简单做了两菜一汤,和郁铎一起吃了午饭。

  下午的时光对郁铎来说格外漫长,他现在娱乐活动有限,实在没有什么好消遣,于是一吃完饭,就拉着江弛予陪他 “看电视”。

  江弛予电视的兴趣不大,但也没有拒绝,他将郁铎带到沙发上安顿好之后,就回房间取出电脑,坐在他身边处理积压的工作。

  结果要看电视的是郁铎,先坚持不住的也是郁铎,电视剧刚播了个开头,他就脑袋一歪,倒在江弛予身上睡了过去。

  江弛予打字的胳膊被压了个正着,文档上拖下一行长长的乱码。他哭笑不得地转过头去看了郁铎一眼,没有把他叫醒,而是帮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拉过沙发上的毛毯盖在他身上,转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键盘声逐渐飘远,昨晚一夜无眠,郁铎放任自己沉入温柔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睡醒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今天的天气不好,傍晚天光晦暗,郁铎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没有出声。

  灶台上炖着的砂锅正咕噜冒泡,草药炖肉的香气时不时飘散过来,有人打开了水龙头冲洗着碗筷,又很快关闭。

  郁铎认真感受着周围萦绕的一切,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琐碎,让他入了迷。

  “醒了?” 一连串脚步声很快就来到近前,比平日里沙哑几分的男声自上方响起。

  郁铎讷讷地点了点头。

  “饿了吗?” 那个人问。

  郁铎摇了摇头,道:“不饿。”

  那个人笑道:“那先洗澡吧。”

  随后,一只大手就将他扶起,牵着他去了浴室。浴室里早就摆好了椅子和热水,那个人先是耐心地帮他洗了头,又在浴缸里添了点热水,让郁铎自己先泡着,然后牵着他到镜子前坐好,细心地替他将头发吹干。

  在这过程中郁铎始终很安静,先前的揶揄调侃都不见了,任由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头发,一句话也没说。

  最后郁铎以头痛为由,靠在那个人的身上,用一种似是而非的姿势,轻轻抱住了他。

  * * *

  夜里江弛予被隔壁一连串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

  才过了一天的时间,江弛予浅眠的毛病又回来了了,一整个晚上梦梦醒醒,怎么也睡不安稳。

  半夜被吵醒,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他起身去了隔壁房间,一开灯就看见郁铎摔倒在地上,杯子壶子在他身边摊了一地。

  王姐请假,家里的另一间房自然就空出来了,“小赵” 也没有理由继续挤在郁铎那里,所以晚上两人就各回各的房间。

  “你这么过来了?” 被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郁铎也有些尴尬,他伸手扶住床沿,尝试着自己站起来。

  “别动,我来。”

  这一幕可以说是直挺挺地戳人心窝,江弛予走上前去,弯腰将人抱起放回了床上,又心疼又懊恼。

  江弛予先是检查郁铎身上有没有受伤,又找出了一套干爽的睡衣,郁铎顺从地坐在床上,让江弛予帮他脱掉濡湿的衣服。

  “有事怎么不喊我。” 江弛予拉高下摆,方便郁铎将胳膊从袖子里抽出来,还要格外小心不要碰到他眼睛上的纱布。

  郁铎配合着江弛予的动作脱下衣服,随口说道:“我就是想去个洗手间,一不小心就撞到茶几了,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事。” 江弛予将脱下的湿衣服往床边一搭,低头帮郁铎把前襟的纽扣一颗一颗扣了起来:“今晚我留在这里。”

  因为郁铎摔的那一跤,江弛予就此搬到了他的房间,方便晚上照应。时间也在这平淡如水的琐碎中,一连过了几天。

  在这几天里,江弛予的护工工作干得越发得心应手,每天照顾郁铎的吃穿起居,陪他 “读书看电影”,带他出门兜风散步,夜里和他睡同一张床。

  他们甚至还一起开车上了一趟南明山,在山顶小卖部前一人喝了一瓶橙子味的汽水。

  日子似乎回到了过去,原来那些看似难以逾越的隔阂,只要再次彼此靠近,就能逐渐抹平。

  生活是难得的惬意舒心,不过对江弛予来说,偶尔也有烦恼。

  说不清是郁铎的睡相太差,还是习惯使然,每天早晨江弛予睁开眼,总能看见他睡在自己的怀里。

  这样的日子对江弛予来说像是硬币的两面,一面是短暂的美梦,一面是痛苦的折磨。他时刻提醒着自己珍惜当下,要冷静,要克制。但无处安放的欲念又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夜不成寐。

  这天清晨,江弛予醒得格外早,冬天的早晨干冷萧瑟,连楼下小花园里晨练的大爷大妈都歇了菜。唯有洒水车拖着机械冰冷的电子音,缓慢驶过小区外的高架桥。

  床头的夜灯一夜未熄,暖气开得刚好,郁铎缩在他的怀里睡得正沉。江弛予将醒未醒,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顺势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意图的吻,江弛予的嘴唇只在郁铎的额间短暂停留了一瞬,很快就离开。

  不知郁铎在梦里看见了什么,在这枚 “早安吻” 退开后,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将嘴唇凑近江弛予。

  这是一个索吻的姿态,郁铎眼睛上的纱布未拆,无法分辨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江弛予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低头吻了下去。

  郁铎的嘴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随后牙关微启,迎接江弛予的舌头探入自己的唇间。

  于是两人就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自然而然地接了个吻。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江弛予的五感完全被眼前这个人夺去,接收不到外界的丝毫信息。直到卧室里的喘息声急促到无法忽视,江弛予才意识到这个吻早已变了意味。

  床上的被子滑落在地,郁铎的睡衣已经卷到了腋下,前襟的扣子被扯得七零八落,他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久不见光的皮肤层层泛红。

  卑鄙,江弛予的动作停了下来,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两个字。很快他就想到,他是病人,这是乘人之危。

  随后又有一个想法撞进他的脑海,他会生气。

  各种各样的念头接踵而至,像一盆盆冷水,让江弛予滚烫的脑子在短短几秒钟冷却。

  他默默松开郁铎,起身退开。

  就在这时,一直悄无声息的郁铎突然开了口:“别走。”

  江弛予愣在原地。

  郁铎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他很快就哑着嗓子,勾住了江弛予的腰,随后挺起胸膛,将最脆弱敏感的自己送到他的面前。

  所有的顾虑和理智,都消散在了郁铎这低哑的两个字里,江弛予低头含住郁铎的喉结,动作凶猛地将他按进柔软的床垫里。

  天色渐明,楼下的小花园逐渐开始热闹起来,一只手抽空拉上窗帘,将清晨的阳光和人群的喧嚣,都阻隔在了外面。

  卧室里一片昏暗,除了偶尔泄露出来的一两声低吟,没有人再说话。

第92章 “... 江弛予”

  临近中午,江弛予被短促的手机铃声惊醒。

  电话是杨幼筠打来的,江弛予先是把手机静了音,又替郁铎将被子盖好,随后起身下床走出了房间。

  出门前他看了眼墙上的钟,两人刚睡下不到一个小时。

  杨幼筠的这通电话,宣告了江弛予的假期提前结束。她在电话里告诉江弛予公司形势有变,要他马上回去。

  江弛予在阳台上打完电话,顺手上网定了机票,回来的时候,郁铎已经起床来到了客厅里。

  郁铎还穿着昨晚的那身睡衣,前襟没有扣好,身上草草披了件江弛予的风衣。

  “你怎么出来了,再睡一会儿吧。” 江弛予没有多说工作上的事,将目光从他红痕遍布的皮肤上挪开。

  “你有事要走了?” 江弛予不说,郁铎可以问。

  江弛予回答,“嗯。”

  郁铎没有追问他要去做什么,而是笑道:“那一切顺利。”

  “谢谢。” 江弛予拉上阳台的玻璃门,朝卧室的方向走去:“我去收拾行李。”

  二人擦身而过,很快就拉开了一段距离,彼此间什么都没有说。

  他又打算怎么解读今早发生的事,江弛予有些悲观地想,是扯上男人一时欲望上头情难自禁这样的烂借口,又或者干脆就像过去一样,不需要费心解释什么,只要佯装无事就好,反正自己也不会去逼他。

  一股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江弛予的脚步骤停:“你又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让我走是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郁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还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听我简单说两句…”

  见郁铎有话说,江弛予主动退让了一步,尾音随之弱了下来。郁铎得到了先说话的机会,他转身面向江弛予,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三个字补完:“… 江弛予。”

  听到郁铎叫破自己的名字,江弛予并不惊讶,他知道郁铎早早就认出是他,只是看破不说破,他们两人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也许贪恋这点温情的,并不是只有江弛予一个人。

  不同的是此刻江弛予格外清醒,尽管不久前他们之间还是无比的亲密,毫无顾忌地相互索取,但自从郁铎叫出江弛予名字的那一刻起,他们都不得不从迤逦的梦境回到现实。

  郁铎想朝江弛予的方向走两步,但因为眼睛的原因,最后还是作罢。

  他没有管江弛予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往下说:“其实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和你说,不要和杨幼筠结婚。”

  “为什么?”

  江弛予站在沙发后面没动,他其实早就拒绝了杨幼筠的这个提议,但他还是想听听郁铎会怎么说。

  事后江弛予才知道,结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杨幼筠在诈他们,以大小姐的能力和魄力,根本不需要以假结婚的方式委屈求全。

  “和杨幼筠结婚,对我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吗?” 江弛予问:“你也一定会这么认为。”

  “是这样。” 郁铎没有否认:“但是出于我的私心,我不希望你和她结婚。”

  江弛予微微一怔,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从郁铎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说得对,过去我只考虑什么对你是好的,什么对你的发展有帮助,从来没有想过你想要什么。” 郁铎没有等江弛予回应,继续往下说:“现在我常想,就算能拥有人人艳羡的人生,活得却不快乐,这样的成功,意义又在哪里。”

  “所以时间如果能够回到五年前,让我重新做选择,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不想再让你受委屈,也不会再用那样的方式逼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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