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 第132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青梅竹马 强强 无限流 近代现代

  高求索:“可这七分钟也是建立在他一离开监控范围就立刻开始高速移动,这中间有没有其他时间损耗?他一个四岁的小孩怎么离开老师的视线的?如果有成年人带走他,那么老师是否有嫌疑?”

  “这些我都会去查。”硕鼠把所有资料都拷贝,或拍照留影了一份,忽然他转向蔚迟,说,“但恕我直言,我认为,这次并非全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人为’因素了。”

  蔚迟:“你不是笃信一切事在‘人’为么?”

  硕鼠笑了一下:“这一次,我的嗅觉提醒我,情况变了。”

  蔚迟耸耸肩,装作毫无办法的样子,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他转过头,看向房间外面在陪小朋友玩的元祁和纪惊蛰。元祁因为已经不是本人了,所以这次作战会议他不适合参加,而纪惊蛰则自告奋勇说自己脑子不好使,你们讨论你们的我就不去添乱了,我在外面陪党星星和元祁。

  蔚迟看着纪惊蛰帮党星星扶起倒塌的积木,一大一小两个人靠得很近,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穿过他们的头发,映出极为相似的浅棕色泽。

  这么一看,更像了。

  这件事暂时的结果是,硕鼠想办法监视党星星的情况,同时把元祁带走审问。

  蔚远假模假式说那你岂不是很辛苦?

  硕鼠没脸没皮回答能者多劳。

  元祁对跟硕鼠走这件事倒没有什么抵触,只是哭天抢地地说自己有一场期待已久的美术展要看,因为太火爆,票都是分时间段售卖,他的票是今天5:00—9:00的,半年前就开始抢了,其他事情能不能让他看了再说。

  他的原话是:“让我看了这个展,叫我立刻死了也值得。”

  蔚迟看着他的眼睛,同意了。

  蔚迟一旦同意,其他人也得同意,硕鼠见胳膊拗不过大腿,选了个折中方案:他需要全程陪同元祁,看完美术展立马带回。

  元祁也同意。

  然后,硕鼠就去搞了两张票。

  硕鼠自己用一张,剩下的一张他一脸坏笑着递给蔚迟:“这票是真难搞,连我也只能弄到两张,你们要不选一个人一起去?”

  纪惊蛰看到票面:“哦操,马格利特的展?”

  蔚迟看他一眼:“你想去?”

  纪惊蛰诚实地点点头:“大师啊!”

  蔚迟本来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冒,回头一问蔚远和高求索也没什么兴趣,就把票拿给纪惊蛰:“那你去吧。”

  纪惊蛰:“我不去。”

  蔚迟:“为什么?”

  纪惊蛰:“我才不要一个人去。”

  硕鼠插嘴:“我不是人啊?”

  纪惊蛰:“跟你一起,我疯了?”

  蔚迟:“你到底去不去?”

  纪惊蛰:“想去……”

  蔚迟:“那就去。”

  纪惊蛰:“想和你一起。”

  蔚迟正要张嘴骂人,忽然一想这厮其实是自己的男朋友,不对自己撒娇那要对谁撒娇?遂缓和了语气,道:“不是我不想陪你,可我也没票啊。”

  纪惊蛰小嘴一噘。

  蔚迟:“不然我陪你去,在门口找个咖啡厅等你,你看完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蔚远在旁边活像见了鬼,惊恐地问高求索:“你说我哥的芯子是不是也换人了?”

  高求索:“恋爱的感觉源自丘脑中分泌的多巴胺。而多巴胺神经元会短暂地抑制记忆检索,人会一下子变得没有智商,但不要担心,多巴胺不会损失长期记忆。”

  硕鼠在旁边也看不下去:“我去开车。”

  高求索和蔚远自觉地自己离开了,蔚远其实还想陪陪元祁,但一想到此元祁非彼元祁,感觉就有点诡异,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家。走之前还是担心他哥:“哥,我走了,你没问题吧?”

  硕鼠代为回答:“没事,还没有这么快就进入下一个世界的先例。”

  蔚远心说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工作生活感情各个方面的有没有问题,狠狠瞪了驾驶座上的硕鼠一眼,又最后看了副驾驶的元祁的背影一眼,打车走人了。

  蔚迟本来也想回去,哪晓得纪惊蛰硬拉着他不让走,他只能在心里盘算这个点喝咖啡今晚还能不能睡得着。

  男朋友是个少女怎么办?

  没办法,自己选的,只能宠着呗。

  结果到了美术馆门口,纪惊蛰还拉着他不放。

  蔚迟忽然有了一种“送儿子进幼儿园”的感觉,无奈道:“好了啊,快去吧,看完了出来一起回家,点小龙虾外卖。”

  他刚刚在车上搜过马格利特,的确是值得一看的大师,即使他是个不解风情的理工男,也被网上那些作品震撼了,如果是原作,大概只会更震撼吧。

  他一向对艺术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但这个展,他却有点想看,

  可惜确实是没有票。

  纪惊蛰还是撅着嘴,拉着他不放。

  蔚迟四下看了看,这是个私人美术馆,在一条颇有艺术氛围的小街上,硕鼠和元祁已经往里检票,四下无人,蔚迟忽然踮起脚亲了纪惊蛰的脸一口:“去吧。”

  纪惊蛰忽然笑开了,然后朝他身后点了点下巴:“你看,那是谁。”

第136章 美术馆01

  蔚迟回头望去。

  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SUV缓缓地停在了街对面, 然后从上面下来一个人,满头银发,姿态挺拔儒雅。

  居然是白越光。

  纪惊蛰招手:“老头!这里!”

  白越光朝他们笑了一下, 站在街边优雅地朝左右看了看,然后走了过来。

  硕鼠站在门口,也听到这边的动静, 回过头来,吃了一惊:“白教授?”

  白越光朝他也点点头:“好巧,你也在这里。”

  说着话, 他已经走到了蔚迟和纪惊蛰面前, 蔚迟跟他问了好, 又问:“您过来是……”

  白越光看了纪惊蛰一眼,反手在胸内侧口袋里掏出两张票:“不是来给这个小兔崽子送票么。”

  蔚迟一看, 是两张美术展的票。

  他正想说这怎么好意思, 纪惊蛰笑嘻嘻插嘴:“老头,我们有一张票了, 你只用送一张就行。”

  白越光吹胡子瞪眼, 上手就捶:“还有我!还有我!还有你的老师我!我就只配给你们送票吗?你的老师就不能欣赏一下艺术吗?这可是勒内·弗朗索瓦·吉兰·马格利特!”

  纪惊蛰讨饶:“对不起我错了老师疼疼疼疼疼——”

  蔚迟在一边看着,心里很佩服纪惊蛰的讨人厌能力, 再儒雅的老先生都能给逼疯, 真怀念五年前的小天使。

  几人检了票, 一起走进美术馆。

  在经过了一条狭长而黑暗的甬道后, 众人进入了美术馆内部。

  迎面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元祁在前面惊呼道:“哦!《虚假的镜子》!”

  一只人的眼睛占据了整张画幅,晶状体上映着蓝天白云, 一颗漆黑的瞳孔悬浮在画面正中。

  蔚迟心里一突。

  他觉得那个黑色的瞳孔像黑洞。

  他一个前二十五年对艺术鉴赏能力没有半分练习的人, 一瞬间像着了魔一样, 被那个黑洞击中了一般, 心底似乎也裂开了一个大洞,魂魄从那里流出来,被黑洞吞噬了。

  “迟迟。”

  纪惊蛰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纪惊蛰的手宽厚温暖,他回过神来。

  纪惊蛰贴在他耳边,温声讲解道:“这幅《虚假的镜子》是马格利特的代表作之一,不同的解释流派众说纷纭,主流认为画家想要表达的是:眼睛看到的东西只是幻影,而非自然本身,世界没有眼见到的‘真实’。”

  蔚迟吸了口气,尽力清除心中那种空洞的恐惧感,然后说:“很有气势。”

  这间美术馆面积不大,策展人却很出色,合理地利用了所有空间,把美术馆分隔成了几列长条状的参观流线,每条走道都笔直深长,两侧挂着这位比利时艺术大师的超现实主义画作。

  参观游览只有一条流线,从头走到尾,仿佛跟着这些画作走过了马格利特的一生。

  馆内很安静,所有人都是低声交谈。

  “马格利特是比利时人,19世纪末出生,完整地经历了一战和二战。他的父亲是裁缝,母亲是女帽销售。69岁时因为胰脏癌病逝。”纪惊蛰小声地跟蔚迟讲解着。

  每个人看画的速度不一样,一行人已经渐渐分开,元祁和硕鼠走到了前面,白越光则在稍后面一点。

  “他10岁开始学画,14岁时母亲投河自杀,原因不明。有人分析母亲的死对马格利特造成了很大刺激,也对他的创作造成深远影响。母亲被打捞上来时被头发遮挡着的脸,成为了他无法忘却的记忆,在他之后的生命中,他多次画出脸被遮挡的人物。”

  此时,他们停在了一幅名为《人类之子》的画前,画面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僵直地站在阴霾的天空和大海前,脸面前凭空悬挂着一枚绿苹果,把他整张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点点眼角。

  之前他们也看过了用鸽子、葡萄挡着脸的画。

  “这一系列的画叫《爱人》,画家本人没有注解,主流分析认为这依然是他的母亲给他带来的影响。”

  画面上,一男一女正在拥吻,两人衣着金贵,看得出来是一对门当户对的上流社会人士,但头脸都蒙着白布,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蔚迟看着这幅画,若有所感,说:“也许是为了表达‘无法坦诚相见的爱人’。”

  纪惊蛰顿了顿,似乎侧过头来看了他,他感觉到纪惊蛰的脸擦过自己的头发。

  “嗯,但是他们依然相爱。”纪惊蛰说,“也有人猜测这是他的婚姻所带给他的思考,两人紧紧依恋,却又脸蒙白布,有人说像他母亲被打捞上来时穿的白色睡衣,也有人说像裹尸布。可即使如此,他们看不到对方的眼睛、碰不到对方的肌肤,但依然执着地想要靠近彼此。顺带一提,马格利特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

  纪惊蛰的声音低且厚,沉沉地说着,让人有种耳朵痒痒的感觉。用这把嗓子不管讲什么,都是娓娓道来。

  蔚迟空落落的心渐渐落回实地,那种慌乱难受的感觉渐渐被驱散了。

  他微微歪头,靠在了纪惊蛰的肩膀上。

  纪惊蛰揽过他的腰,又往前走了一段,边走边当解说。

  他说他个人认为母亲的死对马格利特的影响是决定性的,那张被头发和睡衣遮住的、死亡时的脸永远地停留在了马格利特面前。所以在之后一生的创作中,马格利特对“脸”有巨大的畏惧——他基本不画完整的脸。

  他画背影、画零散的五官、画悬浮在脸前面的诡异物品。他拒绝描绘一张完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