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 第166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青梅竹马 强强 无限流 近代现代

  “迟迟,快点!”小纸人从他领口钻出来,提醒道,“他们、要来了!”

  蔚迟一下子惊醒,把身上简单处理了一下,换了一套平时穿的衣服,刚躺上床,门就被敲响了。

  大舅在门外说:“该走了。”

  蔚迟打开门,迎面就是大舅周斌,旁边是周峰,后面是几个穿着怪异、大概是主持什么民俗仪式的人。

  大舅一看到他,挑了挑眉,不太高兴地问:“怎么穿成这样?”

  蔚迟不太明白:“哪样?”

  大舅:“不是要送小纪……”

  周峰插嘴道:“大哥,你先看看他的手。”

  蔚迟:“手?”

  大舅抓起他的右手,检查起他的手腕,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棺材里那对手上绑着铁锁的男女尸。

  大舅翻着检查了两遍,表情变得好看一点了,又问:“昨天你去找你姥姥了?”

  “什么?”蔚迟装傻,“什么时候?”

  周峰道:“大哥,时间……”

  周斌没多说什么,转身朝着外面:“那走吧。”

  在他们身后那个穿着一身巫祝白袍的人提起嗓子,听起来跟昨天冥婚上那个尖细嗓音的司仪是同一个人:“送——”

  刚刚候在门口那一串白衣人鱼贯而入,把床上的“纪惊蛰”放入了棺材,蔚迟注意到,那是一口两人合葬的大棺材。

  他脊背一凉。

  如果他昨天被猪妖捉住了……今天那口棺材的另一半会是他的位置吗?

  一行人抬棺上山。

  那群白衣人走在最前面,队伍严整,有抬棺的,有举白幡的,有撒纸钱的,有念悼词的。按理说跟在他们后面中间部分是死者“亲”的位置,最后的是“友”。

  “纪惊蛰”没有亲人了,所以后面这二者的区分也不太明显,基本就是大舅带着一群周家近亲走中间,后面跟着一些父老乡亲,方青谛和李小菲也在其中。

  蔚迟看其他人没怎么注意自己,就悄悄放慢脚步,落到队伍后面,挨到方青谛和李小菲旁边。

  方青谛再怎么也年事已高,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已然精力不济,蔚迟扶住了他。

  三人渐渐和大部队落出了一段距离。

  方青谛忽然说:“小迟,这不对。”

  蔚迟:“什么不对?”

  方青谛:“这些人都不是鬼。”

  李小菲问:“不是鬼还不好吗?”

  “这么说吧……青小姐就是鬼,老夫虽然不知道在她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看到她身上的‘因果’。”方青谛道,“人死而成鬼,是人就有经历,有挂碍,身在这大千世界之中,便是处于因果循环之中。”

  “可从这些东西身上我看不到‘因果’。”方青谛指着前面那群人,“他们不是鬼……也不是人。”

第165章 村庄14

  蔚迟沉吟了片刻, 道:“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因为某些原因,我确定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我跟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些‘世界’同样的‘世界’,方老, 你还记得我们在‘省图书馆’的时候,你的判断吗?”

  方青谛蹙眉,回忆道:“神鬼不应, 也不是阵法。”

  “对。根据我之后了解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个……”蔚迟斟酌了一下用词,“一个……‘意识世界’, 之前有个科学家称它为‘意识领域的量子世界’, 这是一个……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类还知之甚少的世界。如果你能确定青小姐是‘鬼’的话, 我现在想到一种解释——有部分学者认为‘鬼魂’的存在是意识的残留物,也有学者称人类死亡时减少的21克是灵魂的重量……我们假设‘鬼’就是这种意识残留物, 但它的力场很小, 几乎不会对我们的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影响。而这个‘量子意识世界’的展开却把我们的意识抽离,与‘鬼魂’所存在的空间叠加, 所以青小姐得以在这个世界现身。”他顿了顿, 补充道,“青小姐似乎也提到过‘她只遇到了我们, 她等不下去了’, 可她明明会出现在村子里——井边、小巷, 那并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可我们是这么多年来她能见到的第一批人,我认为这也是支持我上述说法的例证之一。”

  “有道理……”方青谛道, “理论上来说, 若不持续为恶, 鬼的力量也是会逐渐衰减的, 也就是说,时间越久,鬼的力量就会越小,如果她新死时都不能让活人看到,没道理现在可以,想必,的确是你所说的这个‘意识世界’的缘故。”

  李小菲问:“那猪妖呢?”

  “那个我看不出来。”方青谛摇摇头,“以我的道行,只能看出人化的‘鬼’,那猪妖,要么就不是鬼,要么,就是更高的存在。”他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我看不出来。”

  李小菲也怕怕地看了看天:“那神也存在吗?”

  “嘘。”方青谛道,“不可妄言。”

  “总之。”蔚迟道,“我认为现在困住我们的是我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那种‘意识世界’,而青小姐才是误入的鬼魂,我们也已经送走了她……现在,我们想要出去,只能解开这个‘世界’的谜题。”

  方青谛道:“老夫捉鬼可以,解谜那就是太难为老夫了……”

  “不。”蔚迟之前把关于“民俗、表情、食物”的想法跟他们说过一遍,这时候再排除掉“青小姐”的干扰后,线索便更清晰了起来,“这个世界的重点就在‘民俗’上,方老,是你擅长的东西。”

  他又看了前面长长的送葬队伍一眼:“您好好想一想,在‘民俗’这一块,有哪些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那可就多了。”方青谛道,“比如之前的‘烧四张纸’、‘冥婚’,还有你说这里的东西不能吃……哪里的东西不能吃?只有地下的东西不能吃!吃了就还不了阳了!”

  蔚迟心中一动:“难道……”

  “还有。”方青谛说,“你看到棺材角上的铃铛了吗?”

  蔚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透过人群,看到了那口巨大棺材的四角上都挂着铃铛。

  方青谛:“刚刚我问了旁边的人铃铛为什么不响,那个人说‘不能响,不然会被鬼听见’……可在各地的民俗里,葬礼的阵仗都要越大越好,也有地方会有专门的‘引魂铃’,声音清脆响亮为佳。特别是这种未成年就早夭的孩子,阵仗越大、声音越响,才好叫鬼差听见,不至于错漏,重新投胎转世……自古以来,被鬼差遗漏的‘孤魂野鬼’可都是天煞坏局。”

  李小菲道:“如果不想让铃铛响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准备呢?”

  小纸人忽然从蔚迟的领口探了出来,蔚迟感觉它有点抖。

  是被风吹的吗?

  下一刻,他听到它迟疑而颤抖的声音:“迟迟……跑!”

  他听得头皮一麻,下意识往回看,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条长长的山路,现在那条回头路上空无一人,弯弯曲曲地隐没在清晨的雾霭中。

  他不是很明白,刚想问小纸人往哪儿跑,忽然,肩膀被人捉住了。

  他回过头。

  周峰还是那张哭脸,但声音很平静:“你怎么走在这么后面?”

  蔚迟硬着头皮说:“我扶一扶我朋友……三表舅,你过来干什么?”

  周峰道:“有东西没有拿,我回去取一趟。”

  蔚迟灵机一动:“什么东西?要不我跟你回去取吧?”

  周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不大,但离奇威严,仿佛就在人耳边炸响:“小迟!你跑到那后面去干什么?”

  蔚迟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瞬间心头天人交战:跑还是不跑?

  可周峰还抓着他的肩膀。

  但也许……周峰会放他一马?

  周峰捏他肩膀的手紧了紧,随即道:“过去吧。”

  “嗯。”蔚迟顺服地点点头,对周峰说,“那你能把他们两个带回去吗?方老不太舒服。”

  方青谛道:“我舒服、舒服。”

  蔚迟瞪他一眼,他当没看到,跟周峰说:“老夫跟小纪的缘分颇深啊,一定是要去送他最后一程的,麻烦小友把这个小姑娘带回去吧,小姑娘忽然来事儿了,不太适合再往上走了。”

  李小菲慌张道:“我没……”

  “下去吧。”蔚迟暗暗戳了一下她的背,又转向周峰,“三表舅,拜托了。”

  周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李小菲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行。”

  周斌又叫了一声:“小迟!”

  蔚迟转头朝前走去,应道:“来了!”

  这一路走过去,他的心越来越凉,同时又有点庆幸自己刚刚没跑——所有人都看着他。

  那些抬棺的、哭丧的本来就一身白色长袍,看起来阴惨惨的吓人,这时所有人都脚尖朝前,但扭着腰回头看他,所有人都是一个动作、一张笑脸,眼睛弯弯,露出一样的漆黑瞳仁。

  他就这样走着走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们刚刚落得太远,不知道前面已经停了,这会儿他们把棺材停在了一处断崖上,丧葬队的站里圈,父老乡亲站外圈,周斌站在最里面的棺材旁边。

  他走到周斌身边。

  周斌还是眼睛哭、嘴巴笑的样子,声音不怒自威:“去扶棺。”

  蔚迟怕行差踏错,追问一句:“怎么扶?”

  周斌声音有点不快:“在小纪右手外侧,手肘处站立,四指搭在棺材边上缘,拇指按在棺侧。”

  棺材停在悬崖边上,打开了盖子,面前已经放上了一张桌案,上面放了不少瓜果贡品,都是纸做的。蔚迟走过去,绕开桌案,走到了棺材旁边,以周斌所说的找好位置,抬起一只手按在了棺材边。

  站在另一边的司仪开始提起嗓子念悼词。

  蔚迟听了一会儿就走了神。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棺材里的“纪惊蛰”。那是十五岁的纪惊蛰,在他的记忆里,纪惊蛰似乎只有三个形态——十岁以前、十五岁和现在。

  小时候,纪惊蛰就是没有橱柜高的爱哭鬼,没有他保护好像就不行。直到上了高中,某次午休,他提前了两三分钟醒过来,一侧头看到纪惊蛰笼罩在午后暖阳中的脸,在那一瞬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忽然意识到纪惊蛰长大了,长得很好,很漂亮,很——昳丽。

  心是那个时候动的吗?

  他记不清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在时光已经走开多年后,在一个如同现实的世界,再次这样端详这张脸。

  可这只是一具尸体……

  他偏过头,不愿再看。

  这头一偏,视线便也偏了,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桌案上的香炉。

  他发现,那三根香……是倒着插的。

  香倒插……

  就算完全不了解老家的民俗传统了,但作为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还是立即就意识到了不对,其他的规矩他可能不懂,但香倒插,祭阴神……

  他感觉到贴在胸口上的小纸人在发抖。

  仿佛被传染了,他也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在极度恐惧中,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又很快,他仿佛可以看到每个人脸上的慢动作,又感觉在眨眼之间,司仪的悼词就念完了。

  白衣人门又鱼贯而上,将纪惊蛰的棺材盖合上了,随后,合力将棺材抬了起来,但不是寻常抬法,而是前后各四人排成一列,用同一边肩膀像挑担子一样将棺材挑了起来,朝着一条贴着山壁的小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