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oontage
程礼指了路,晃晃悠悠地下床,没穿鞋来到门口,打开门站着等时文远。
等了一会儿,程礼觉得腿软没劲站不住,索性就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不到十分钟之后,楼道里传来了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程礼想站起来看看是不是时文远,可扶着门框勉力试了几次,都没能顺利地站起来。
“程礼!”
时文远此时已经上了6楼,他一看到坐在门口地板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程礼。他叫了一声赶紧冲上去,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程礼。
“怎么坐在地上?”时文远皱着眉头撑着程礼的身体,“你知道自己还在发烧吗?”
发烧?程礼晕乎乎地想,难怪一整天都觉得难受,原来是发烧了啊。
“先进屋吧,我给你看看。”时文远看程礼一副烧到神志不清的样子,叹了口气扶着他进了门。
时文远把程礼扶到床上躺好,四下看了看,问:“家里有药吗?”
程礼随手一指,就翻过身昏昏欲睡。
时文远脱了外套搭在窗边的椅子上,去洗了手之后,顺着刚刚程礼指过的方向找了半天,才算找全了药和温度计。
重又回到床边坐好,时文远强拉着程礼坐起来量了体温,又给他倒水喝了药,这才放他舒服躺下。
程礼持续性地低烧了一天,现在脑子根本就是懵的,一沾床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时文远无奈地抱臂坐在程礼床边,他在全国医疗机构的联网上看到了有关程礼私自缝合腺体、被永久取消人工腺体植入手术资格的消息。
作为程礼的主治医生,原本发给时文远的、要给程礼做实验的初代人工腺体也被腺体制作中心强制收回。
刚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时文远是很惊讶的。他仔细回想了跟程礼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况,感觉当时的程礼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知道后来他又经历了什么,才会铤而走险地去做这种事情。
他陪着程礼走过了这一年多的、艰辛又难熬的检查、准备过程,所以时文远十分清楚程礼对于这场手术有多期待、多看重,他不信程礼会草率地就擅自去做这种有违规定的事情,尤其是在正规的手术已经近在眼前的现在。
时文远不知道程礼经历过什么,但每每想起来,他在心里都觉得对程礼有愧。
如果最后见面那一次,自己没有因为一己私欲按下了人工腺体已到、可以接入身体实验的事情,那么程礼是不是就不会擅自动手,把事情搞到如今这个没有退路的情况了?
每每想到这里,时文远就觉得对不起程礼,所以他才会执意要求要当面见一见程礼。
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跟程礼坦白,他不太想说,他不希望程礼会恨他,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见见程礼。
时文远坐在椅子里正心烦意乱的时候,程礼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
舒缓的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耳跟突兀,时文远下意识地伸手按掉了铃声,不想吵醒刚刚睡着的程礼。
第52章 第 52 章
可是那电话不放弃似的,又接二连三地打来了五六回。时文远看那手机屏幕,是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号码、不像是国内的号、倒像是什么诈骗电话转接到外国的那种号码。
时文远没打算接,直接将手机按成了静音。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有另一个号码持续地打过来。这一次,是国内的号码,但却没有标记名字。
时文远瞥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程礼,眉心一簇便站了起来,拿着手机来到远离床的浴室,关上门接通了电话。
“喂。”时文远说。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才冷冷地问:“你不是程礼,程礼呢?”
是一个漠然的男声,听起来态度并不怎么好。但时文远想着能知道程礼电话的,应该都跟他认识,便拿出了对待程礼朋友的态度礼貌道:“我是程礼的朋友,他现在睡着了,有事的话我让他醒了联系你。”
“朋友?哼……”
那人明显带着讥讽嘲弄的声音令时文远不快,但他还是维持着风度问:“对,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仍旧冷哼一声,道:“程礼知道我是谁,你就告诉他,接到法院传票之后别想着跑,我苏家不把他告到山穷水尽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时文远皱起眉头,还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却已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挂了这通乱七八糟的电话,时文远重新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他把程礼的电话放在床头,然后独自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借着窗外稀疏的月光仔细端详程礼的脸。
程礼瘦了、憔悴了,即使紧闭着眼睛,眉宇间的那抹惨淡愁云却仍旧挥散不去似的盘旋在程礼的脸上。
时文远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的,可也许是心中的内疚作祟、又也许只是单纯地不放心程礼,总之,时文远没有走。
他在程礼家里找了点能用的酒精,用药棉沾湿小心地、轻手轻脚地给程礼擦脸、擦手心,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探程礼额头的时候能明显感到温度下去了不少,这才稍稍放心地重又坐回椅子里,抱着手臂,慢慢地睡着了。
安静的一夜过去,晨光熹微的早上,程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昨晚吃了药、又有时文远的细心照顾,程礼这会儿已经全然退了烧,除了身上因为出汗而黏糊糊的难受之外,那些头晕和乏力的状况都已经明显好了不少。
程礼翻了个身,正准备到浴室去冲个澡,却看到坐在床边椅子里抱臂睡着的时文远,不由吓了一跳。
因为是坐着睡的,时文远也没有睡沉,听到床上有动静也就立刻转醒,有些紧张地看着程礼。
“感觉怎么样?还烧吗?”
“你怎么在这儿?”程礼无意识地脱口而出,问完了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昨天似乎确实接到过时文远的电话。
“我……”时文远被质问,一时也有些尴尬,“抱歉,昨晚我下班过来看你在发烧,有些不放心,就、就想着留下来照顾你。”
程礼回过了神,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太礼貌,便轻咳一声道:“那就、谢谢了。”
“不用谢。那个,你要喝水吗?我倒一杯给你。”时文远说着就想站起来。
“你不用对我这样。”程礼冷漠地开了口,打断了时文远继续的动作,“时医生,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时文远看了一眼程礼,点点头,但仍旧站起来到屋子中间的小桌子上去给程礼倒水。
一边倒,一边说:“我知道你要问闻宣佑的事情,昨天我托了以前的同学、转了几圈打听到了……”
程礼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时文远,生怕错过了他说出口的哪一个字似的。
“他在庇佑住了一个周吧,就转院到国外去了,听说是他家里人给他组织了一个国际医疗团队,来治疗他受损的腺体。”
时文远说着,走过来将倒好的温水递给程礼。
程礼没有接,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喝水。
他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时文远,声音微颤着问:“那、你知道他……他的情况……”
“不太清楚。”时文远皱着眉,强硬地将水杯塞到了程礼的手中,“不过既然庇佑的医生都治不了,那应该也不会是太轻的病症。”
程礼哑然,他知道的,其实他早就在心里想到了这一层,可如今听到有人把这话切切实实、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的心还是一阵阵地拧着疼。
“先喝水吧。”时文远轻叹口气,也自觉刚刚说话有些重了,便刻意放缓了语气道,“先把身体养好,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的。闻宣佑在国外有专业的医疗团队照顾,应该也是能恢复的,毕竟他的情况也没有你想象的复杂。”
程礼喉头发紧,他垂下眸,心中翻涌起一阵酸楚、委屈和强烈的失落,他特别想脆弱地大哭一场,可是时文远还在,他不想在任何外人面前哭出来,于是便强自忍住了汹涌的泪意,仰头将杯中的温水全都灌了下去。
“时医生,谢谢你。”程礼撑着身体从床上下去,站在床头礼貌又疏离地说,“谢谢你帮我打听闻宣佑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继续帮我打听一下,不过如果打听不到就算了。我现在已经退烧了,就、不用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这是明确地在赶时文远走了。
时文远叹了口气,面对着这样冷漠防备、又憔悴不堪的程礼,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将自己背着程礼扣下人工腺体的事情说出来。
他不想程礼更难过、更后悔,也不想程礼会因着这件事恨透自己,于是,时文远选择了沉默。
“行,那我就先走了。”时文远搓了搓手,往门口的方向退了一步,“闻宣佑的事,我会再拜托朋友打听。你就好好养伤,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记得给我打电话。虽然……总之,我祝福你跟闻宣佑,但是我还是把你当朋友。”
其实出了这档子事,时文远在心里也大概对程礼跟闻宣佑的关系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但他还是说了祝福的话,就是不想让程礼误会自己对他还有什么余情未了。
他现在已经不对程礼抱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了,他只是以朋友和昔日医生的身份希望他能平安。
“谢谢。”程礼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闻宣佑、又黯然神伤。
临走到门口的时候,时文远突然想起昨晚接到的电话,便站在门口把那通电话给程礼学了一遍。
学完之后,还有些担忧地问:“程礼,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程礼想起自己在岛上对苏佳辰做过的一切,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程礼无意多谈,只是避重就轻地说。
时文远看出了程礼的不愿多说,他心里不太痛快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客气地道了别,便打开房门准备离开。
程礼心里思考着一会儿去找房东拿法院传票的事情,便站在距离门口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着没动,目送时文远离开自己的住所。
然而,当时文远打开门之后,迎接他的,却是蜂拥而至的记者、刺到人流泪的闪光灯和不停的按动快门的咔嚓声。
一大堆黑压压的话筒杵到了时文远的鼻子下面,纷乱而争先恐后地问道,“请问你就是闻氏传媒总裁闻宣佑先生的前任助理,程礼吗?”“有消息称闻宣佑先生是因为服用了你给他的诱导易感期提前的药物才导致突发意外,目前正在国外医治,闻氏传媒的股价大跌,数档节目被无期限推迟,请问对此你有何回应?”
“……”
时文远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整个人都懵住了。他本能地抬手挡住眼睛,阻隔那耀目刺眼的闪光灯。
站在门里的程礼也错愕了,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记者跑到他家里来找事。
但到底是经历过很多风云场面的人,程礼只花了几秒钟就迅速镇定下来,他立刻上前一步拉着时文远的胳膊将人往后一推,然后用尽全力将门外的记者赶出去、并且迅速地关上了门。
一门之外,记者们蜂拥推搡、高声询问的声音仍在继续,程礼背靠在门上,垂着眸大口喘息。
时文远愣愣地站在屋里,花了好几分钟才消化掉刚刚发生的一切。
“怎、怎么回事?”时文远问,“那些记者、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住所?”
为什么?
程礼想到了时文远刚刚说起的那通电话。
他快步走到床头,拿起手机,找到了昨晚的那条通话记录,然后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拨号键。
时文远不明所以,但安静地走了两步,在房子中央站好,沉默地看着程礼。他现在反正也出不去了,索性就暂时留下来看看情况。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是那头的人没有主动说话。
程礼深吸口气,沉声道:“苏佳辰。”
“是我。”苏佳辰在电话那头轻快地笑了,“程礼,法院的传票你收到了吗?我要告你非法拘禁跟绑架来着。”
程礼揉了揉眉心,他从出事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查查苏佳辰那件新闻发酵到了何种程度,但根据苏佳辰都费尽心思地搞到了自己的号码和地址、还招来一大帮子记者来恶心自己这件事来看,应该是破坏性挺大的。
“你找了那么多记者到我门口堵我,我怎么出门去拿传票?”
“那可没办法了。”苏佳辰又笑起来,“不找记者,怎么让闻哥在新闻里看到,你刚出院,就跟其他男人在家过夜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老攻就该出场了!就要甜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