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可
已是十二月,天很凉了,骑着摩托车其实是很冷的。但应枫坐在金澍身后,金澍替他挡了风,他一点儿也不冷。他又大声问:“你冷吗?”
金澍摇头。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戴着头盔,谁也看不到你!”应枫高声说完,前方便是红灯,金澍停下摩托车,回身看他。
金澍隔着头盔朝他笑。
金澍再伸手摸摸他戴着头盔的头,说道:“喜欢啊。”
隔着两层头盔,这句话变得特别轻,特别柔。
应枫立即傻笑。
怎么办,还没开始谈恋爱呢,他已经幸福得快要死了。真谈恋爱了,他要怎么办啊!
走过清静小道,金澍带着他开进一条弄堂里,拐了好几个弯,才将车停下。他们俩上楼,金贝贝果然早就到了,看到他们俩,金贝贝眼睛特亮,他伸手要抱:“爸爸!老师!”
应枫摘下头盔,走到他面前,先抱歉道:“贝贝,老师没有买蛋挞,对不起啦。吃完饭,我们一起去买好不好?”
“没关系呀,只要老师在贝贝身边,不吃蛋挞,贝贝也觉得比蛋挞还要甜哦!”
应枫感慨,有金贝贝,他才是真正的甜吧。应枫蹲下身,去抱住金贝贝。金贝贝也搂住他的脖子,再叫金澍:“爸爸~”
这还是金贝贝懂事以来,头一回,他从外回来,金贝贝这样甜甜地叫他。
往常,哪次不是一边生气地说他是“坏爸爸”,一边哭着往他怀里冲。
如今金贝贝会撒娇了,也不要他抱了。
但金澍觉得没什么不好。
他曾经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应枫,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他常觉得,应枫的确是上天送给他的。
那天,下那样大的雨,偏偏他就看到了站在雨里哭着看他的应枫。没人认真听他唱歌,听他唱那首代表他真正心声的歌。
只有应枫听了。
也没人真正心疼过他,只有应枫,一次次借着各式理由给他塞吃的,塞喝的,生怕他吃不饱。
在他最难捱的日子里,是应枫每天偷偷跟着他,站在人群中,陪他练歌,陪他演出,陪着他度过最痛苦的每一天。
他也还记得,那天去医院看昏迷的金嘉月,顺便被医生带去检查,他以为是正常体检。直到他偷听到父亲与医生的对话,知道自己出生的真相,知道自己真正的作用。
从小到大所有的不解于那一刻全部消散,消散之后,通通化作仇恨。
他当时甚至想冲进病房杀了金嘉月算了。
生命是真正的不值得。
他不仅想杀了金嘉月,他自己甚至也想死。
后来是跟着他的应枫小心翼翼问他怎么了,似乎很怕他生病。
他当时其实很想问,为什么总是戴着口罩来见他。但他最终问出的是:“你为什么每天都在笑。”
应枫显然是一愣。
应枫可能自以为总是戴着口罩,他看不到他的笑容吧。
“你的眼睛,总是弯的。”
应枫恍然大悟,再度弯起眼睛,说道:“因为我每天都很快乐啊。”
“你为什么每天都很快乐。”
“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看喜欢看的书,还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当然很快乐……”
每天都能看到他?就能很快乐?
金澍当时不觉就笑了,他觉得有些讽刺。
在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与兄长面前,他只不过是个物件。
而在陌生人面前,他却有这样大的作用?
他笑后,应枫却忽然睁大眼睛,过了很久才小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可以多笑一笑的。”
是吗?
笑起来很好看?
金澍的笑容越笑越大。
他笑得看似特别开心,应枫很单纯,以为他是真的开心,跟着笑得眼成弯弯月牙。
也是那一刻,金澍忽然发现,生命还是有些许值得的。
可是,后来,应枫不见了。
“爸爸!”金澍莫名想起多年前的事,甚至有些出神,金贝贝叫醒他。
他回过神:“嗯?”
“爸爸,我也要坐摩托车!”金贝贝的眼睛熠熠闪光。
金澍脸一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