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暮楚
郑乘衍擦着头发出来,带着身潮湿水汽上了床坐到他身旁:“看什么?”
“《九条命》。”闻雁书给他挪了点位置,按下空格键播放。
这部电影是中法联合出品的喜剧片,以一只被主角附身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展开故事。
闻雁书平日多看文艺片和悬疑片,他自认性子沉闷,这会儿看到诙谐的片段也只是泛起几不可见的笑意,不巧被郑乘衍撞见,低声问:“喜欢?”
“喜欢什么?”闻雁书按下暂停回过头。
画面刚好定格在蓝眼睛的森林猫上,郑乘衍冲屏幕抬了抬下巴:“这只猫。”
闻雁书一向对影视角色只发表看法不探讨喜爱与否:“它很可爱。”
郑乘衍问:“养一个?”
闻雁书摇头:“有摩卡就够了。”
郑乘衍重复道:“有摩卡就够了吗?”
闻雁书抱紧了电脑,再被引导出下文势必会发生什么,但这栋房子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他有些顾虑,所以只能沉默不语。
上床前调暗的灯光不见得为看一部喜剧片营造多少氛围,反倒在对视间让暧昧横生,闻雁书想移开眼时已是来不及,眼前一暗,郑乘衍倾过身来袭上了他的唇。
笔电从背面滑落到一旁,闻雁书曲起腿并紧,左手在被子底下压实了衣摆。
姿势摆得如何防备也是无补于事,郑乘衍一扬手便把盖住闻雁书下半身的被子掀开了:“有没有换裤子?”
闻雁书的鼻腔还留有郑乘衍身上沐浴露的白茶香,他双手搭着自己的膝盖,说:“你可以检查一下。”
手背一暖,郑乘衍覆上他,然后带领他把双膝打开。
打野裤真的很方便,但也因此而让闻雁书比往日更敏感,他的喘息全被他自己闷进了枕头里,自身没听清的另外一个原因大概是远方的焰火在怦然作响,像一刻不停的心跳。
顾忌着家人都在楼下,郑乘衍没弄太狠,伏在闻雁书背上扳住他的脸吻了会儿,轻声问:“去不去洗澡?”
闻雁书还在缓劲儿,趴在枕头上闭了闭眼又睁开,一窗之隔,露台外夜空下的烟花升高又燃爆,随后落进了他的眼里。
郑乘衍看得出闻雁书有点困了,他抚了抚对方的后背,也没真执意去讨一份礼物,双手拥着闻雁书哪还用希求别的:“我先冲个澡,等下拿湿毛巾给你擦干净。”
刚要起身,闻雁书突然抓住他支在床上的手腕:“我想看看烟花。”
郑乘衍看了眼窗外,只顷刻就收回视线:“能起来不?”
“腿没废,又没用跪的。”闻雁书推推他,“你先出去,我把电脑关掉。”
郑乘衍扯一件大衣罩闻雁书背上,率先起身离开床畔,临走顺便捞上床尾榻的软靠垫,打算放在露天的秋千椅上让闻雁书坐得舒服一点。
落地窗推合之间灌进了一股凉风,屋里与白茶香相混合的奇怪味儿被冲散了些,闻雁书披衣坐起,晃开电脑待机的界面,关机后塞回包里,将配方本掏了出来。
棉拖踩在木质地板上没多大声响,但闻雁书推开落地窗发出的动静还是惹得郑乘衍回头,只几步路的距离,郑乘衍仍动身把他牵了过来。
秋千椅轻微摇晃,明明位置足够宽敞,两个人非要挨紧了肩臂,如同这样就能抵御几许室外刺骨的森冷。
“灵感又跑来了?”郑乘衍垂眼看向闻雁书紧抓不放的配方本。
闻雁书没拿笔,此刻再多灵感也无法记录在内,所以他没翻开本子,看着远方的烟花问:“最近怎么没闻到你穿我送你的香?”
郑乘衍没明说自己舍不得,但话里话外都在传达真实想法:“我怕穿上瘾了,真到发布会那天就只能裸奔了。”
这词儿从郑乘衍嘴里蹦出来有点出戏,闻雁书怔了一下,目光收回来停在郑乘衍脸上便开始笑,像是比刚才看喜剧片时还快乐。
“我想起上次品鉴会之前,你问我有没有家属券。”闻雁书盘起腿,“你那次是真想来看还是单纯过嘴瘾?”
郑乘衍想起那次还是有些不忿:“是真想看,可你说名额被抢光了,害我抽上班时间断断续续看完了直播回放。”
闻雁书不知有这回事:“那要我给你签个名当补偿吗?”
“我都给你盖章那么多回了你就给我签个名啊?”郑乘衍说,“裴炀还能从你这讨去一套香薰呢。”
裴炀大喇叭的称号还真没喊错,闻雁书抠着配方本的书脊,辩解道:“裴炀讨香薰是为了给夜生活添点情趣,他不正经。”
郑乘衍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醋起自己的好友来,他搭着秋千椅的扶手晃悠:“也没见你夸我几次正经。”
闻雁书坐不稳,秋千椅被晃的幅度大了,他朝郑乘衍那边挨去:“那支香水,前调的留香大约是三十分钟。”
郑乘衍就穿过两次:“前调有点淡。”
“中调会猛一点,”闻雁书在他的臂弯里抬头,“下次和我做爱之前先穿一次,前戏完了刚好可以体会中调给你带来的感觉。”
烟花顾自绚烂,谁都没认真细看,郑乘衍偏过视线,隐约觉得闻雁书又在给自己开后门:“怎么说?”
闻雁书将捂热了的配方本朝郑乘衍心口轻轻一磕,说:“自己在里面找答案。”
正当郑乘衍愣神品读闻雁书话中含义时,闻雁书解下腰间的睡袍绑带,在配方本上围一圈系上蝴蝶结交到郑乘衍手里:“这个本子刚好从我和你结婚以后开始用。”
“这两年来我们可能错过许多,我也没办法记起所有细枝末节和你共享,但你空闲时翻开看看它,它会告诉你全部。”
郑乘衍压着配方本上端正的蝴蝶结,犹如克制住心里的一份迫切:“那以后的故事呢?”
“那当然还是由我亲口来说。”闻雁书从一个不怎么完美的家庭走出来,渴求通过调香来学会为自己制造浪漫,不知身旁的人眼下是否也能感受得到,“郑乘衍,生日快乐。”
第54章 灵魂互换
“今天醒得很早,还没跟新家的床磨合好,被子和枕头有股苦橙的香气,很好闻,但我还不太习惯。”
“小猫有点躲着我,只有在他脚边才会蹦得很欢。它很干净,毛色很漂亮,我觉得它适合在雪地里奔跑,沾一身湿润的味道。”
“他很会做早餐,黄油面包烘焙的松软度刚刚好,我小时候读安徒生童话看到插图里的长面包,联想到的就是他做出来的这个香味,在冬天会感到很温暖。”
“调香的时候总避免不了看向自己右手的戒指,这种习惯维持了半个月。我知道频繁走神会影响工作进度,也尝试过把它摘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戴回去。它似乎为我的生活带来了安宁,尽管我还识别不出它的气味。我舍不得让它离开我太久。”
……
“郑先生?”尤琳停下工作汇报,抬头看向办公桌后一言不发的上司,生怕对方思绪游荡,回神后还要劳烦她重新汇报一遍讲过的内容,她现在只想回工位把没喝完的咖啡喝完。
郑乘衍抽空抬头:“你继续,我听着。”
尤琳放心了,以清晰的咬字和适中的语速接上刚才中断的内容。
长假过后复工的第一周总是忙碌,伴随的是还未调整好假期状态而袭来的困倦。
于是闻雁书的配方本成了郑乘衍提神醒脑的好读物,他发现闻雁书擅长为每一个生活片段赋予香气,无论这些片段最后能否化为闻雁书创作出来的香水,闻雁书都不吝啬于将一点一滴记录进自己的配方本里。
秘书汇报完毕离开办公室,意味着郑乘衍也要搁置闲心去处理满桌的工作,他将配方本翻到后面,就像重温一部已知过程的电影,在时间不充裕的情况下只好一下把进度条拉到最在意的结局。
“我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当他用我无法挣开的力气打开我的双腿,我面临的不是害怕或不安,反而有意识地欢迎他的入侵和占领。他在我心里变成了很多种元素,潮湿的暴雨、狂风下不倒的旗帜、向我吐信子宣称要掠夺我的尖吻蝮,可我最清楚他只是郑乘衍。”
“我很难找出一味香料与他相贴切,我无法自控朝他走得更近。”
“郑乘衍,郑乘衍,郑乘衍。”
“嗅觉失灵是我迄今为止最得意的作品,它不只属于我,它藏着我和他的故事。”
郑乘衍合上配方本,让浸浴其中的情绪一点点抽离,才拉开抽屉把本子放进去。
假期后投入工作,每个人都成了一只不知停歇的钟摆,郑乘衍又开始为加班蓄咖啡,为免运动量过少,八点前下班回家便跟闻雁书出门遛猫,他们并肩在后面闲庭信步,摩卡在前面威风凛凛,结果一看到隔壁楼姑娘养的成年布偶就翘起了尾巴。
周末两人扔下摩卡看家门便上金桥俱乐部放松,闻雁书以前来都是一个人打枪,现在终于在没有心事压身的状态下和郑乘衍过足了瘾,前一晚在床上还交融得不分你我,今天对战却谁都不让着谁。
不过在比分上还是闻雁书略胜一筹,不为别的,就因为闻雁书一扛起那把贝雷塔猎枪,郑乘衍便被分走了注意力,远方的目标物哪有眼前的心上人好看,那双制造浪漫的手以标准姿势握着黢黑的枪杆,发出的每一声枪响都像击中他的心脏。
后来在健身室的淋浴间,郑乘衍让闻雁书的一双手握住了别的枪,射击场上英姿焕发的人,总在这种时候变得安静又内敛,郑乘衍在水花浇淋中吻他,吻完还要掐红对方的胯部。
刚进入第二季度,纳斐利正式发出了项目比稿招标公告,IDR也在邀请名单上。
闻雁书提前知晓了这件事,但沉住气没声张,直到回家后在玄关被郑乘衍拦腰抱住拱了一番。
摩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目光深沉地蹲坐在旁边观察事态,闻雁书抚了抚郑乘衍的后背,怀疑面前这人跟猫灵魂互换。
郑乘衍总算舍得把闻雁书放到矮凳上,他屈膝半跪在闻雁书身前,搂着对方的腰身,仰起头炯炯有神地看着他:“雁书,我不会把这个项目拱手让人。”
闻雁书帮他摆正歪到一侧的领带:“我相信你。”
不到一天,这个消息传遍IDR整幢大楼,鉴于郑乘衍早前在会议室表过态,各个部门屏息静气只等上司发号施令,却又憋不住气在休息时间私下讨论这次纳斐利的项目是谁的设计,毕竟这个时尚品牌不止局限于香水行业。
这个疑团在第二天下午的会议便有了答案,郑乘衍心情特别好,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袖扣解开了,是他状态放松的表现。
郑乘衍效率很高,简明扼要说明这次的项目内容后便快速从各个部门里挑人组建项目团队,策划部选两个负责找市场调研做统筹安排,创意部点名若干个跟随他头脑风暴,客户部要了个有耐心有精力的骨干负责反复和甲方沟通以明确细节上的需求。
郑乘衍上任多年,工作上管理和执行企业事务居多,亲自领导团队投身进广告创意制作的次数却历历可数,要么是项目难度高得无人敢独自接手,要么像这次的服务对象被郑乘衍惦念了许久。
别的竞标方大概不知,IDR的郑首席比他们多了一项优势,是他比所有人都更懂闻雁书这款新香所表达的故事,它不仅仅浪漫或深沉、疯狂或纯净,它是隐晦的靠近、直白的占有、温柔的沉淀,郑乘衍与故事的创作者悉数体验过。
但熟悉不代表倨傲,正因为打定主意必须要拿下项目,郑乘衍一刻都不敢放松。
摩卡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隔壁楼的布偶了,因为那俩人很晚才回家,闻雁书下班后拎着从纳斐利餐厅打包的夜宵驱车去IDR陪郑乘衍加班。
郑乘衍从会议室出来,像那次在国际酒店遥遥望见门口的闻雁书,脱离人群中心径直走到闻雁书身前,主动压下脖子诉苦:“喘不过气了,帮我解开领带好不好?”
众目睽睽下,闻雁书为郑乘衍扯松领带、抚平衣领,挑一颗纽扣,被郑乘衍牵回二十层,他把保温盒放茶几上:“你的员工怎么一点都不懂避让。”
“就解个领带的事儿,避让什么?”郑乘衍揭开保温盒,“何况我想让他们都看看。”
“不是声称做人要低调么。”闻雁书说。
郑乘衍被流进喉咙的热汤抚慰一整天的疲惫,他腾出手抚了把闻雁书的大腿:“低调什么,当时穿着你的大衣就到各楼层晃悠半天了,现在你跑来公司陪我,我不得多显摆显摆。”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郑乘衍不用再隔着厚重的大衣拥抱闻雁书,若不是皮带裹束,他能从闻雁书单薄的衬衫下摆探进手去,让掌心磨热闻雁书的一段腰。
闻雁书常常跑去生产间监督香水制作过程,周身的味儿仿佛在一瓶巨大的“嗅觉失灵”中浸润过,哪怕脱下白大褂再去见郑乘衍也褪不净香气,他担心郑乘衍受香气所蛊在下属面前显摆更多,于是不在会议室楼层逗留了,进入专梯直达二十层,在办公室等郑乘衍回来。
然而开标在即,郑乘衍很多琐碎工作要操心,即便在办公室里只有两人也只是抱一抱闻雁书,把脸埋在对方肩上一会儿就放开了他:“累了就到休息室里躺一下,这段时间总陪我晚睡,辛苦你了。”
这个拥抱就像是充电,闻雁书仰脸亲了亲郑乘衍的嘴角,当作输送更多电量:“我在沙发上等你。”
郑乘衍没向他提过任何一句方案内容,他便也不问,只怕自己的主观建议影响整个创意设计。
这方面为自己保持神秘,闻雁书倒是挺好奇别的:“这次竞标,你们团队谁负责上去当主讲?”
问题是下班途中闻雁书突发奇想提出来的,郑乘衍在副驾上扭头看他:“我,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也不是不放心,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你从台下为我投来的欣赏目光。”
闻雁书在影影绰绰的夜色中笑了一下:“我可没说我会坐在旁听席里。”
郑乘衍的脸漫上一丝倦意,他支着额角,肘部抵在车门上,半垂着眼帘看着闻雁书:“那你会在吗?”
闻雁书反问:“你预计这次胜算多少?”
郑乘衍说:“百分之九十九,如果你来了,刚好能把最后一点给补上。”
闻雁书才回答道:“就算只有百分之六十,我也会陪你走完全场。”
标书最终润色完成,投标文件装袋密封,郑乘衍已经把讲演资料背得滚瓜烂熟。
开标会地点定在纳斐利的总会议室,当天清晨,郑乘衍依旧像平日那般关掉闹钟,转头却见床铺另一侧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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