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风琉璃
墨远诡异地沉默片刻,幽幽道:“你师祖不老。”
阿春笑容卡住,想到流云公子那张冷脸,磕磕巴巴道:“谢谢师父……谢谢公子……”
墨远满意点头,看向掌柜:“事情还没解决呢,请连少堡主进来吧。”
“哎呀!忘了忘了!”掌柜急得直跺脚,转身提着袍摆小跑出去,到了连慕枫跟前深深一揖,“连少堡主里面请!遭逢突变,在下一时有些慌,怠慢了连少堡主,还望恕罪!”
连慕枫:“……”
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这儿啊?
掌柜抹抹额头的汗:“这次多亏连少堡主出手相助,鄙馆才能化险为夷,连少堡主不妨进来喝杯茶,也好让在下尽地主之谊。”
“掌柜客气了,有云二公子在,你们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两派的交情摆在那儿,连慕枫也没什么好计较的,笑了笑寒暄几句便跟着他往屋里走去。
阿春听见说话声微微挺了挺身子,飞快地朝墨远瞟了一眼,将姿态调整到七八分相像。
连慕枫刚进屋就看到一场“东施效颦”,眼角不禁抽了抽。
这云二公子怎么回事?
瞥见阿春小动作的墨远:“……”
四个人坐着喝了会儿茶,连慕枫与阿春各自代表两个门派,自然要寒暄一番,连慕枫早就做好“云二公子瞧着憨憨的,恐怕是个醉心医术武艺、不通俗务、不善言谈之辈”的思想准备,可万万没想到“云二公子”竟是那么不善言谈!
只听一口茶“咕咚”下肚,“云二公子”故作优雅又掩不住豪迈地放下茶碗,微笑着起了个话头:“刚才那乞丐一样的病人是连少堡主的人吗?我瞧着他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还以为没救了,想不到说好就好了!”
墨远抬袖遮脸,想叹气又想笑。
连慕枫:“……”
这天怕是不能聊下去了。
掌柜连忙打圆场:“不知连少堡主今日来找二公子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替云大公子带个话。”连慕枫笑了笑,将之前出京时偶遇鹊山的事说了,又道,“流云医谷一向与世无争,多年来与各大门派也都相安无事,这次怎么会有人过来围攻你们?可是你们在此地招惹了什么仇家?”
阿春摇头:“并没有招惹仇家,我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连慕枫想了想,点头道:“难怪他们会聚起一众空有胆子没有章法的亡命之徒,想来是不愿暴露身份,只是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们最好还是尽快搬离此地,万一我的人追不上那手持双刀的贼人,让他逃回去递了消息,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
阿春摆摆手,一脸矜持道:“不要紧,我已经趁乱给那人下了毒药和追魂香,保准他一回去就死得透透的,相信不久我们就可以知道这些人的来路了。”
掌柜:“……”不要脸。
墨远:“……”话别说得这么满啊徒弟!
连慕枫:“……”你脸上的矜持已经快绷不住了。
就在连慕枫暗暗琢磨“云二公子不出门究竟是因为自卑羞于见人,还是因为流云公子怕他丢人不准他出门”这个问题时,邢六等人一身狼狈地回来了。
阿春急忙让掌柜给他们搬凳子。
连慕枫皱眉看着他们:“怎么回事?跟丢了?”
“是……也不是……”邢六白着脸喘着粗气道,“那些人太狡猾了!他们还留了后手,上百个真正的高手藏在三十里之外,也不知道是为了等待时机围攻这里还是为了接应这里回去的人,我们几个追过去差点被瓮中捉鳖,要不是报了连家堡的名号,怕是今天就有去无回了!不过云二公子请放心,他们听说少堡主在这里,立即就下令撤退了,至少暂时不会再来寻事。”
墨远朝阿春看一眼,阿春立刻起身郑重道谢,又问:“那手拿双刀的家伙呢?死了没?”
邢六惊讶地看着他,随即了然:“死了,那些人接应了他,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没多久就瞪着眼死了,死得极惨,脖子往下烂成一片。”说完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识挪了挪屁股,试图离阿春远一点,同时心里再一次坚定了“流云医谷的人招惹不得”的想法。
阿春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可惜,死在半路上了。”
邢六又想离他远一点了,可惜凳子就那么大,没地方挪了。
连慕枫眉头深锁:“听说连家堡的名号就撤退?能守江湖规矩,就不可能是不入流的小门派。能看出他们的来历么?”
几人俱是摇头,邢六身旁一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跑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抱着一只死透的信鸽走进来:“老大,这信鸽是我在路上射中的,信筒里还有信,我猜应该不止这一只,只是凑巧这一只被我看见了。”
连慕枫道:“怎么死了?拿来我看看。”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掌握了分寸的。”那人挠挠头,将信鸽给连慕枫递过来。
墨远盯着他挠头的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回去记得洗头。”
那人一头雾水,再次挠头。
墨远将视线移到连慕枫那里,见他抽出竹筒里的纸条打开,翻来覆去却只见到两面空白,不禁挑眉,随即发现他变了脸色,忙问:“怎么了?”
连慕枫沉吟片刻,道:“这信鸽有问题,是自杀的。”
墨远立刻坐直身子。
屋子里其他人全都瞪大眼:我没听错吧?谁自杀?
连慕枫又将信鸽仔细检查一遍,沉声道:“这信鸽是经过特殊喂养的,来历有古怪,我需要问一下祖父才能确定。”说着抬头对邢六道,“待会儿我写一封信,你连夜送去郦城交给李山,让他亲自送去连家堡交到我祖父手中,你明日和裴元一道过来就行。”
邢六隐约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忙郑重应“是”。
墨远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目光沉沉落在那只信鸽上,半晌后猛地闭上眼。
连慕枫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探身关切道:“阿遥,你怎么了?”
墨远掐住手心,牙关紧了紧,将连家堡血流漂橹的炼狱场景自脑海中逼出,睁开眼浅浅一笑:“没事。”
“窃钩大盗”之名是他故意撒出去的网。
如今,鱼儿咬饵了。